“走出去好吗?” 灵女的话,让寇天官陷入了沉寂当中。 她继续说:“走出诅咒之地,仍旧会使你遭受痛苦,寿命甚至连常人一半都不到,心脏肺腑会加速衰竭,但最起码……能走出去了。在这个世界的外面,还有一个能够遏制它们的人。愿你能如月华一般,光照万千。愿你行到每一处,斩杀尽这些东西。” “你要记住,它们是永不可控的。我甚至能看到你们这里的未来,将是钢铁的世界,龙脉里走出来的人会带着它们走出去,实现更大的野心。惟愿有人能够制止他们,惟愿有人终有一日,能从不荒山走到北方去,解救万万千。” 能走出去了,斩尽这些邪物! 这漫天的死亡笼罩,这无尽的火始终会将这间小小的房子给烧没,与其这样……倒不如,走出去。 “我能帮你做到。”灵女最后的一句话,几乎穿插过寇天官的心脏。 寇天官看到她将目光看向了那间屋子里,仍旧在无边乱撞的无头械人,某一瞬间,寇天官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 火光映着灵女的瞳孔,她似乎对械很了解,但她对人也很了解,她似乎就笃定了寇天官一定会选择她的建议。 仿佛,此时在她眼里闪烁的不是火光的倒影,而是自信。 火势从外而进,将墙体开始烧得崩裂,引入的里面的时候便燃得快了,木头与料草快速地助燃,燃得那间屋子里的门最后也砰然倒下的时候。 一道身影站烈焰的背后,映着熊熊燃烧火焰,寇天官的身影也似乎在灼灼燃烧。 他抱起了那个一直被他母亲保护的孩子,寇天官将那孩子贴在心怀处,让这个身上还染着血迹的孩子,紧紧地贴着自己钢铁骨骼的心口。 一根根钢铁组成的骨骼,底下是他跳动的心啊! 可在这一刻,寇天官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这个孩子,好像从他见到的时候,就没哭过。寇天官的心一凛,他看了一眼那个孩子,憋得通红的小脸,没有刚出生婴儿该有的红润,他在娘胎里待得太久了吗? 这一刻,寇天官忽然颤抖了起来,他看向孩子的母亲,忽然不忍心告诉她什么了。想了一瞬,才将话锋一转,“海平见过这孩子吗?” 他记得进门的时候,海平拼死保护了她们母子。 灵女靠在墙上,回光返照之后,是快速地消亡,甚至都能看到她抽离的魂魄已经不在体内了,她用仅有的,最后一口气。 “海平,是谁?” 说完,她眼里的光,彻底地黯淡了下去,即便是外面火光冲了进来,也再点不燃这个生命了。 寇天官忽然想哭,也忽然想笑,原来……海平也不是他的真名啊! 他甚至,连这些人是谁,都不曾知道过。 看着怀里这个孩子,到底寇天官还是收紧了衣襟,将孩子裹在怀里。无论如何,他答应过的,无论生死会将孩子带出不荒山的。 下一刻,他猛地一跃,拉着用剩下的半副械人,一路窜出火海。 村民们以为他死了,当看到他冲出来的那一刻,没有人有戒备,当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寇天官一手捏住他们的脖子,下一刻……他钢铁改造过的手直接能将的脖子扭断。 就这么一路出去,村子里被他遇上的,大半折在他手上,最为勇猛的,仍旧是那二蛋,拎着锄头就一个劲地往前冲。 “啊,寇天官我杀了你。” 锄头打在他背上,哐当一阵声响,二蛋愣住了,寇天官一个反手扣住了他的脖颈,就当二蛋以为肯定会死在他手里的时候,寇天官却松手了。 就这么一路,寇天官抢了匹马,到村口远远地遇到霍翎的时候,他顿了一下,驻马看着霍翎,对她说:“霍小翎,我要走了,你要记住……他们的致命之处,在后颈。” 起先,霍翎并不明白寇天官这话是什么意思,可直到后来霍翎才豁然明白寇天官今夜的用心。 那些从他手里滚落的人头,哐当落到地上的时候,都有一片被折断的芯片,他杀的那些人,他放过的那些人…… 他知道,李瑶之终有一日会和宣姬,带着这些邪物走出不荒山的,灵女说得对,是该走出去,外面那片天地,该有遏制他们的人。 所有人都在传那夜寇天官疯了,杀疯了,唯独霍翎知道,他在诛邪,他也从未怨恨过自身所遭受过的一切。 但此刻不同,此刻霍翎伏于地上,从未这般仰望的角度看着坐在马背上的寇天官,他即将离去。 霍翎在这一刻,以央求的语气,“寇天官,你带我走!” 可寇天官却笑了一下,他摇头,“离开不荒山,你活不久的。”说着,他将马背上带着的剩下的半副钢铁腿骨朝着霍翎扔去。 “这半副械人送你,权当我还你双腿了。”寇天官低下了头,言语显得薄弱无比,但也仅有此番薄弱,别无他物了。 “我能做的的只有如此了,霍小翎。最起码能让你在这不荒山长命百岁的活着。”他怎么忍心,让她折寿呢! 说着,寇天官驾着马,扬鞭远去,再没回头看一眼身后的霍翎。 他的霍小翎,此生不见了。 “寇天官,寇天官!” 任凭霍翎怎么呼喊,寇天官当真是策马一去,不复还了。 独留霍翎在那,看着他留下的半副械人,原本止不住的眼泪却也开始收住了,她扯出了一抹极其难看的笑,“我恨你,是你害我至此地步的,再让我看到你一定杀了你。” “你以为,以为我真的想离开吗?我不想,我死也死在这里……这里!”霍翎悲怆难受。 看着寇天官远去独留她在此,心中怨恨渴望与两小无猜的情谊,揉杂一起,浑然分不清是怨是恨,是爱是怜了。 催马此去,山高路远,一路疾疾朝北策。 远天处,荒草湮不了荒山界碑的身影,在当年“不荒山地界”五个字,尤然刻勒痕深,入目威严。 铁蹄越临近界碑,寇天官的心跳就在加速,那温热的跳动熨帖着骨骼的冰冷,寇天官止不住地疼,从五脏肺腑流窜而出的疼。 就是换了半身钢铁骨架,仍旧离不开这里吗? 可身后,已经有人也策马追来了,都在说寇天官今夜杀了村民无数,必不能让他逃了。 没有退路了,只能往前。 死便死吧! 寇天官心想,横竖他应承灵女的孩子,早活不成了,如此也不算失了承诺吧? 骏马跃过荒草,哒哒前行,他没有因为体内的痛楚而放下脚步,反而更加地视死如归,策马扬鞭,一声“驾”。 马啸西风,跃过荒野碑。 预想中撕裂的疼痛仍在继续,但……寇天官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用手摸着自己的脸颊,没有裂开,没有鲜血。 只有肺腑止不住翻滚撕裂的疼,他一口鲜血朝着马头喷了出去,也在这一刻,马背颠簸,一直贴在他怀里的婴儿,忽然“哇”地一声啼哭了起来。 婴孩的哭声,如同打破无尽长夜的一道曙光。 寇天官收缰停了下来,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怀里那个仍旧满脸通红的孩子,但他此刻却张着嘴巴大口大口地哭着。 寇天官想笑,但却忍不住泪落了下来,“你原来没死呀!”说着,他似乎对绝望的人生多了一丝寄望,呼吸间肺腑似乎也不那么疼了。 寇天官看向背后,界碑远远地,依稀还能看到一点点的黑影立于天地间。他再看看怀里不断啼哭的婴儿,寇天官伸出一只手将这孩子小心翼翼地护住。 “你看,咱越过界碑了。”说罢,他再度策马,天高地远了。 唯独身后的村民,在临近界碑的时候,便有人开始肌肤离开,血流如注了,纷纷在界碑之前停下了追来的脚步。 唯独李瑶之的马,仍旧一往直前。 他看到的了,他真真切切地看到寇天官越过界碑而去的,他此刻也拼命地按捺住从内脏到肌肤崩裂的痛楚,哪怕脸上的肌肤裂出半寸深,他仍旧咬着牙撑。 可世代的诅咒,他哪里能这么撑。 直到撑不住的那一刻,他终于一个忍不住从马背上翻滚了下来。抬头看的时候,巍巍界碑仍旧耸立在跟前,偌大的界碑永远是他无法跨越的屏障。 李瑶之不服,他撑着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直指那道界碑,第一次如此仰天咆哮。 “为什么,寇天官能走出不荒山,而我不能?” 风过,巍巍碑不语。 **作者寄语:**天官篇到此结束。本来不想花费这么多时间来写寇天官的,但天官篇补起了很多之前埋的隐线,所以最后还是决定写,一些之前没有写明的线在这里基本都写清楚了,接下来咱继续,欧耶!
第一百零一章 我是宣姬 ======= 父亲未曾怨恨过,临走之时,还斩杀了宣姬在村子里留下的械人,从年幼开始,寇天官便开始教育自己,终有一日,诛尽天下邪。 寇占星靠着冰冷的界碑,仰着头看向天上。“老头一生,肆意张扬,不将生死事看在眼里,去过荒原远漠,也去过上阳京畿,他此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时间不够他再去一趟北边。终其一生都在斩邪,在研究它们,留下了天官两册给我。” 寇占星忽然有某种恍惚错觉,似乎他此刻也在看着当年父亲离开时候的那片天,“临死时,四十不到,大夫说心脉衰竭,油尽灯枯。” 周围风声越甚,呼啸着几乎要掩盖过寇占星的声音,从远及近,诸邪大步跨来的震动,声响越来越近,几乎要将界碑给震碎不可。 但霍青鱼却听得真切。那是一种二十年便存在于不荒山的声音了,来自过往,来自当年第一个与“邪”对抗的人的过往。 寇占星尤然记得父亲临死前的模样,尤为可怖。 父亲虽然用钢铁改造了体格,但却更加对比得原本人类的内脏的微弱不堪,再加上他强行冲出诅咒之地,肝脏肺腑更加比常人衰竭得快。 在临死前些年的时候,父亲已经开始从内腐烂出去了。连说话的时候都从口中胸腔里透出腐朽腐烂的气息来,极其难闻。 但步向死亡的脚步并不能影响他的开心,是真的开心。因为李瑶之登基后不久就下达天子令,成立诛邪司,普天之下:诛邪! “老头口口声声念着少主幡然醒悟了,终于看清楚那个女人的真面目了。不过就是登上皇位的人开始清算旧账了,兔死狗烹的时候到了而已。”寇占星伸出手,用指尖抹了一下自己的眼角,弹出一颗悲凉的水珠儿,带着某种讽刺。 “不过就是,狗咬狗的时候到了而已,他开心个屁!”寇占星大口吸着这深夜的冷空气,说着嘲讽自家老头的话,但嘲讽归嘲讽,不妨碍他对老头的敬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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