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被气得拍额头,“你怎么脑子这个时候犯浑。” 曹猛却轴了起来,歪斜着头目视玄机,“杀我,我没话说,但不忠不义老子不认。你杀了我们大当家,我报这仇天经地义,想当我们大当家,得让老子心服口服。” 玄机走上前,“心服口服,我没那本事,但杀你的本事还是够的。” 玄机这话,让在场其余三人全都一怔,表面上还保持着安静,可身后他们全捏紧了拳头。虽说他们这些人平时吊儿郎当,可生死时刻,他们几兄弟都是生死多年了,绝不会放任老猛被她杀了。 大不了,鱼死网破。 玄机走近前去的时候,再度飞出一脚踹倒曹猛,在曹猛还没来得及起身的时候,她又是一脚将曹猛踢滚了过去。 其他几个人眼神交汇的那一刻,正准备齐齐动手,却见玄机踢开了曹猛一步步往前走,身影飒爽,不带半点拖沓,众人有点琢磨不透。 只听得玄机的声音传来,“我是杀了独眼豺,今晚算你为他报仇,我不和你计较,但从今后咱们恩怨算是两清了。可再有下次,我就把你活活打死。” 听到这话,就是曹猛也愣住了,差点以为自己听错。 再看其余几个人的时候,也都愣住了。 “她,不杀你了?”尤葫芦听了大半晌,得出这么一个疑问。 其余人全都送了一个白眼过去。 玄机回到聚义堂后边去,打算休息了。 那边的房屋原本是独眼豺留给小妾住的,但每次抢来的小妾没过几天不是偷跑被杀了,就是忍受不了自杀了……所以这里边女子用度倒是一应俱全,也算干净整洁,就是有些渗人。 玄机回到这屋子里,听着外面吵吵闹闹一阵之后也停了下来。夜深了,该休息都休息去了,只剩下后面空地上那头老白马时不时哼哼几句,踏踏几声。 今夜发生的事情太多,玄机也大受震撼,但眼下已经在这里了,只能随遇而安。回过身的时候,玄机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血迹早被夜风吹得干涸了。 她走到里头铜镜梳妆台前,将自己身上的衣衫给脱了下来,露出半边的肩膀。白皙的肌肤上映着斑斑血迹,此刻和衣服沾染在一处的时候,显得触目惊心。 这桌台上有金创药,想必之前独眼豺留下的。 玄机捏了手巾,背对着那面铜镜,比对着铜镜的照影将手臂后头的血迹一点点擦拭干净。擦拭干净之后,香滑肩头裸露出来的弧度,在房间里烛光的照映下,呈现出一抹完美的错觉来。 玄机将手巾朝着边上一丢过去,然后转身去拿金创药。 可,就在她的手刚触碰到那药瓶子的时候,目光一扫过那面倒影浮浮的昏黄铜镜时,玄机整个人一僵,就像是被雷击中一般,久久无法动弹。 她看到了什么? 她讷讷的转过头去,重新看着铜镜里头不怎么真切的映出她受伤那边肩背…… 在这一刻,玄机只觉得浑身忽然窜起了一股冰冷。 “这,这怎么可能?”玄机几乎是颤抖着出声的,想伸出另一只手攀过去摸,但却没那勇气,手就这么横亘在自己心口前。 是她眼花,看错了吗? 不可能的,就在眼前,就映在镜子里。 但只见那面昏黄的铜镜里面,倒影出玄机那擦洗干净的后背,白皙如玉的肌肤,在后肩背的地方有一道猛虎抓过的抓痕。 抓痕将表面的肌肤给剌开了长长的一道口子。 此刻,口子翻开的缝隙边沿里,昏暗的光线下若隐若现的,折射出里头冰冷冷的,金属的反光! 金属! 机械! 玄机在这一刻心跳忽然加速了起来,呼吸也变得急了。 她有种恍如个梦,在云端又被狠狠摔到地上的痛苦与仓皇,她赶紧将身子凑近了铜镜前面,期望是自己看错了。 可,凑得近,看得更真! 里头那金属钢架的零件与螺丝严丝合缝的契合,此刻就像给她当头淋下的一盆冷水,让玄机整个都无法动弹。 “天呢!” 玄机止不住低呼了一声,“我难道,难道穿越到了一个……一个机器人的身上?” 她说着话的同时,只觉得整个人、整个世界在这一刻尽数崩塌,她的世界灰飞烟灭,甚至连腿脚都软了下去,站都站不稳,只能扶着桌台一角,才堪堪站住。 不可能,不可能啊! 难道她醒过来之后,被人改造过了? 这……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怎么会是这样?” 从祭祀台下醒来睁开眼的那一刻,遇到任何事玄机都自持冷静。即便知道了这个世界隐藏着机械人,她也能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可没有任何一种情绪能够表达玄机此时内心的崩塌。 这个世界,为了诛邪不择手段,宁杀勿纵! 怎么自己好死不死的,就偏偏醒过来,成为了一架钢铁机械人? “不可能的,定然是这烛光昏暗,这镜子的问题……”玄机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强迫自己赶紧冷静下来,她看着镜台中此时倒映出来自己的容颜。 她缓缓的伸出手触摸上自己的脸颊。 明明这触觉,这感官,这情绪……与人无异,会哭会笑,会痛会流血,自己怎么可能就是这世界人人得而诛之的“邪”? 玄机在那怔忡了许久许久,直到她慢慢的将眼光低垂到桌子上放着的那把匕首上。 她神色一沉,继而迟疑的伸出手去,握住了那把匕首。 她看向铜镜里的自己时,下了一个决定,后背伤口太小,看不真切,她得彻底确认一次。 于是,玄机站直了腰身,慢慢的将另外一边的衣衫也给卸下了,映在铜镜里的是一具完美无瑕的身体,放在任何人眼里都是绝色尤物。 可唯独此刻,玄机带着最后一丝希望,她将匕首朝着自己心口中间处的肌肤一刺,往下一划,一拉! 匕首锋芒触及肌肤的时候,一道伤口在心口中间划开,她将这划开的肌肤往外翻的那一刻…… 她看着铜镜里的倒影,眼中再也止不住的氤氲出了水色,泪珠在这一刻不受控制的滚落而下。 只见那昏黄的铜镜里映出来的女子,被翻开的心口处,有巴掌大的一个黑洞。 黑洞里头,齿轮挨着齿轮正快速的运转着。钛合金、钴合金与人造的血脉相连,人工心肺与内脏正以一种快速无间配合的模式,为这具躯体输送着生机,运达身体的每一处。 骨骼、脉络,钢铁铸成的骨架在这具身体里,近乎完美。 从这巴掌大的伤口往里头望去,那是人类最精密的计算与最巧夺天工的产物,这里头仿佛广袤无边,自成天地。 在这一刻,独属于金属机械的美,尽显无余。 **作者寄语:**
第十四章 兔死狐悲 === 可这种美,在玄机看来却是致命的! 那转动的齿轮带着无情的冰冷,全身百骸由无数的零件组建而成……这分明是一具不应有生命与情感的机械内核,可却能够牵动玄机心与情绪。 她甚至在这一刻,看着铜镜里的自己,都能感觉到无比的害怕。 “哐”的一声,手里的匕首掉在了地上,上面的血迹也沾染在地面上,如果那可以称之为“血”的话。 玄机看着铜镜里的映像,已然觉得麻木与空洞。 她正在以一种极慢极慢的速度,缓缓的开始蜷下膝盖,蹲了下去。最后她将头埋在双膝间,两只手深深的插在头发之间。 发间凌乱,一地的鲜红流淌…… 她的声音透着苍白无力与痛苦,“我完了,彻底完了!” 这个世界,诛邪司与“邪”不共戴天! 如此情形下,她居然还醒过来,成为了一架机械人,这不是天绝于她,连一条活路都不给吗? 想到这,玄机抬起头来,无神的双目中似乎抓到了什么,“不行,即便是机械,也不能死在诛邪司手里。在这里,他们的飞舆不是失去作用了吗?” “不错,今夜在红崖底下,叶轻驰也没有认出我?还有转机,还有活路的……” 深吸了一口气,玄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怔怔的看着地上流淌的血迹,殷红血色逐渐让她冷静下来。冷静下来之后的脑子也开始能清醒的看清眼前的形势。 眼前局势,也唯有夹缝中求生了。 她无意中扫到腹部边上的伤势,那是之前杀独眼豺的时候留下的伤,这才短短一日不到的时间,竟然全部愈合了,甚至连痕迹都没有留下。 “这么快的愈合速度,难道这些肌肤有什么特别之处?” 玄机带着疑惑,慢慢的将自己刚才用匕首划开心口的地方用手捧合起来。 那是现代科学纳米技术所合成的仿生肌肤,体内机械运转之下,这仿生肌肤触之生温,看上去与人无大异。可与人的肌肤有所不同的是,她将划开的肌肤合在掌心中,那道剌开的划痕竟然也愈合融洽了。 她用手巾将上面的血迹擦干,丝毫看不出刚才被划开那么大的一道口子出来。 原来,用这身体的温度为其融合的话,这仿生肌肤愈合的速度竟是比正常人要快。 她站起来,重新拾回心绪,看着铜镜径直站立,近乎完美无瑕的躯体,心中逐渐冷却下来。再无法接受也只能接受,并且,还得努力的活下去。 “就算当一个邪,也要当一个长命百岁的邪。” 如此想着,玄机重新将自己拾掇好,重新给自己换上一身宴色劲衣。腰缠黑绿带,与头上束带同色。她又将缠手绑好,然后转身时看到那把匕首,顿了顿,也将那匕首带上。 她想清楚了,寇占星说得没错。 叶轻驰那帮人依赖飞舆寻找机械人,而进入不荒山地界,他们的飞舆就失去了作用,定然是这山中磁场所致。 如此的话,红崖底下到处都是那红色的石头,以防万一,她必须取回一些带在身上,以防诛邪司的人。 今后,见到那帮人,就算不是你死我活,也得绕着走了。 束好衣带,收好匕首,踏出门口的时候,却见不远处一道白色踪影在黑夜中悠悠的甩着尾。是那匹老马,身上雪白,夜色的黯遮不住它原本的神骏。 见玄机走出来,老白似是懂事的从旗杆后头绕了过来,马头挨着玄机的手臂蹭了蹭,仿佛从来都是她的伙伴那种亲昵。 玄机伸出手摸了摸老白的鬃毛,手心处滑过的触感这般真实,但是却让玄机从心底凭添一股悲凉。与这种真真切切的活物相比,自己哪怕仿人类仿得再真,依旧内在是冰冷冷的齿轮运转出来的虚假温度。 不是与生俱来的。 她翻身跨上马背去,轻踢马肚,催马下山。 老马的速度不快,但稳,玄机催着它照着原路回到红崖那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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