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当玄机看清楚了从惊雷身后缓缓走过来的身影时,玄机愕住了。 霍翎? 玄机在脑海中浮现出这么一个名字,她怎么会在这里? 也在玄机惊愕住的这一刻,惊雷一翻手里长剑,长剑一翻一转之间,惊雷手法娴熟,剑锋划过她的颈部,剑尾一勾,一带…… 按照以往,械人的芯片就这么被带出了。 然而,玄机本来就没有芯片,他诛什么呢! 玄机被这么一剑刺来的时候,换做其他械人是死路,但对于她来说则是生机。在惊雷收剑未及的时候,玄机将取鳞左右一拧,一份儿二。 取鳞的枪头横去,刺入了惊雷的心头。 有血从惊雷心头翻飞而出,玄机自他腰间一带时,却有滚石落入她手中。不做他想,玄机作势就朝着惊雷将滚石击去。 惊雷自知这滚石的威力,一个往后翻身躲避去。 然而,玄机诈他的。玄机至今都摸不准惊雷究竟是如何一个响指响起便控制这些滚石的,她唯有朝着惊雷后面的水里扔去。 不出意外的话,水里那隐隐游动的危险…… 随着滚石在水里炸开的那一刻,果不其然,那条独一只眼的黑蛇骤然扬身而起,倒三角的头型冲着离它最近的惊雷窜去,张开大嘴。 如此庞然大物骤然出现,惊雷腰间佩戴的飞舆疯狂地颤动着,惊雷尚未反映过来的时候,已经被那大蛇卷入水底。 紧接着,水里又几声闷雷声动,惊雷在水里远黑蛇纠缠着,不见露头。 霍翎见那黑蛇上来,频频后退,看着惊雷被拖入水里,一脸的冰冷,却未施救。 取鳞一分为二,玄机双手各握其一,她看向霍翎的时候,将一只手上的武器横去,作势戒备起来。 “为什么是你?”玄机问。 霍翎将短刃护在肘间,手肘对外,刀刃面相玄机,“我从来都是诛邪司的人,只是你们不知道罢了!” 她痛恨宣姬,不代表,她能撇开自己的身份,“我霍家世代戍守龙脉,有些东西天生就不该出现在这世上,我在这里戍守这么久,就是为了让你们从哪来,就回哪去。” “杀了你,我再上上阳京畿,杀了宣姬!”霍翎说着,断刃朝向玄机迎去,利落飒爽的身手,刀刀不留情。 玄机双枪在手,连续抵挡,招架之余,她将双枪一拧,合二为一。在霍翎继续刀刃劈砍过来之时,短刀刀刃闪过杀意的那一刻,玄机将长枪横扫过去,继而翻身一挑,直将霍翎挑翻直祭祀台边。 祭祀台的吸附之力,霍翎不敢抵挡,连连用刀刃插在面前的土地上,不敢一动。 撇开了霍翎,玄机却与她相反,利用寒枪插在地上,将自己一挑,朝着祭祀台上落去,然而,却在她落下祭祀台的那一刻…… 她将取鳞刺入祭祀石台的最中央,她落下去的时候足见点在枪杆的末端,就这么站在枪头上,玄机默默地张开自己的双手。 掌心里,尤然留有霍青鱼掌心里干涸的血迹。 玄机高高在上,睥睨着这底下的一切,包括这悬崖底下祭祀台,寒潭水千尺,以及……败北的霍翎。 “宣姬算什么,没有宣姬,我照样能活。”玄机说着,慢慢地将自己张开的手往自己身前移去,原本她是想取寒潭水,将手心里的血迹给洗落下来。 但现在,没那必要了,玄机径直将自己的手朝着自己嘴边伸去,她张嘴咬破自己的手。 仿生的手腕,咬破的肌肤下有鲜活的血管,这些血管惟妙惟肖,不断地输送着能量朝着心脏,心脏泵压之下,又将这些东西输送全身…… 在某些时候,械人和真人,并无区别,包括这痛楚,以及感受到新鲜的血液从这掌心划过。 原本,干涸在掌心里霍青鱼的血迹,在这一刻重新被血液带动,重新和着玄机的一并往下流。 看着鲜红滴滴往下流淌,祭祀台仍旧不动。 玄机饶有耐性,她的目光盯着那一滴滴往下滴落的鲜红,鲜红里映着她此时浑身的冰冷。 “我第一次睁眼时,你将我弃了,那时候我没有怨过你,因为我不懂得什么叫怨。 第二次睁眼,你让我替代你被诛杀在这祭祀台下,那时候我也不恨你,因为你在我的数据里留下了与你生死相同的指令……我拼尽了生命去寻你。 第三次啊!第三次了啊!!! 你还想怎样,还想怎样? 还想用这残留的数据,决定我的生死吗?呵呵,笑话,这里是龙脉,你从这里出来,我也从这里出来,凭何,我要受你操控?去死吧……宣姬!” 玄机看着这血液里映出自己张狂的面容,她已然不是了她,在这一刻玄机与宣姬似乎融为一体,她怨毒,她愤恨……她歇斯底里。 在祭祀台下方的霍翎看着此刻的玄机,看着她在上面说的这些,不是对自己而言,而是对宣姬说的……霍翎只觉得一阵阵寒意从背脊发出。 眼前的玄机,不是以前那个飞扬跋扈的玄机,更不是那个善于心机阴沉冷漠的宣姬……她又是谁? 霍翎看不懂。 然而,等到玄机掌心的血迹带着原本干涸的血迹往下流动的时候,祭祀台上面的纹路开始转动,在转动之际,以祭祀台为中心点,流光一震,朝着四周快速地散开。 这一震流光,整个悬崖崖底如同白昼一亮,骤然又黯了下去,唯有从祭祀台边缘缓缓升起的血色雾气缓缓地将这周围缭绕。 渐渐地,寒潭的水位在往下退。 水底盘旋的黑蛇,鳞甲随着水位下退而分解,飞转交杂着在这血色雾气之中,渐渐地盘旋成一道门,坐落在那寒潭的中央。 “龙脉!!”霍翎亲眼见到龙脉的这一刻,仿佛能感受到内心血液的翻腾,她几乎热泪盈眶,“我做梦,做梦都想要进一次的龙脉啊!” 霍翎住着手里的刀刃站了起来,将刀刃一拔,在玄机还没从祭祀台上下来的时候,率先朝着那出现的龙脉入口飞奔而去。 “即便是死,我也想知道,当年李瑶之到底进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方。”霍翎朝着那黑蛇鳞片幻化成的一道琉璃般的门奔跑进去,身影从寒潭的这边入,却从那边消失。 玄机仍旧站在那祭祀台上,整个祭祀台如同拼了命地释放自己的能量一样,以它为中心一圈圈荧光色的流光不断地往外扩,往外扩…… 这道流光如同有生命一样,顺着祭祀台往下走,流过寒潭边上的石堆,顺着寒潭的坡度往下,淌过那深藏在水底,此刻水位退下露出的破旧城市。 原本被淹没在水底青苔满布,遍走泥沙的旧城,荧光所过之处,似乎无形中将这层破旧的躯壳给撕了下来,随着这一圈光影走过,旧城焕新貌。 那些攀附在破旧楼台的青苔也好,泥沙也罢,全部在一瞬间消散无踪,荧光最后走遍整个水底城池,新城的风貌一洗如新,崭新的城市此刻赫然于眼前。 这……才是龙脉的真面目。 从祭祀台流淌而过的荧光,最后朝着天上走去,宛如一个独属于自己的世界。 悬崖这边还是在黑夜中,但踏入那荧光撑起的世界里,风和日丽。 俨然两个世界。 在那座剥下满目泥沙青苔的水底新城,高伫的大厦泛着还未投入使用的痕迹,钢铁的城市,科技的城市,那足以遥望穹顶之上的新城标志,浩瀚无边,叹为观止! 地广,辽阔千里。 物华,见所未见。 玄机从祭祀台上跳了下来,站在退去了水位露出真正面目的水底新城的寒潭边,她握着取鳞,正要往下走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一声呼喊。 “玄机!” 玄机一怔,没有回头。但眼里波光却一动,那原本肃起的冰冷与萧瑟,在这一刻如同遭受到了撞击似的,她浑身一僵。 身后,霍青鱼站在不远处,风吹他的衣角,翩然得不尽真实。 见玄机没有回头,霍青鱼眼里有遮掩不住的痛楚,问她:“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玄机回首,又复一脸的冷漠,宛如从来与眼前男子没有交集似的,只有疏离与决绝,再无其他。她漠然一勾唇,带着一抹冷艳。 “我怎会不知!”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将山寨困死?山上弟兄的死活,你不顾了吗?”霍青鱼从山上带着人打下来的时候,看到寨门被玄机用机关堵死的时候,再怎么想替玄机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 “你为了打开龙脉,所以利用山寨里的弟兄拖住诛邪司的人,不惜将他们困死在山上,任由诛邪司诛杀。”霍青鱼带着人出来的时候,路断在山下自家门前。 “诛邪司宁杀勿纵,你怎么会不知?”霍青鱼的言语中,有止不住对玄机的失望,“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以前该是怎么样?”玄机忽然大喝了起来,“你们联合诛邪司围杀我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该是什么样。霍青鱼……少假惺惺了,你前脚说要守着我,后脚诛邪司的人就来了,叫我怎么信你,怎么信你的?” 玄机看着霍青鱼,一步步地往下走,“我是械,你们是人,天生不是一路人。” 玄机的决绝,让霍青鱼一时难以言语,但是此刻却无比地笃定一件事,“你不是玄机,你还没记起自己是谁。” 玄机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也不会做出这种事。 她的记忆仍然留在重新醒过来的时候,她根本就还没记起来自己是谁。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霍青鱼甚至能够听到自己内心破碎的声音,那一片片碎开的裂片,倒映着曾经的玄机,倒影着现在的玄机。 她不记得自己是谁,甚至连他也一并忘记了,她谁也信不过。 霍青鱼的话,让玄机觉得可笑,“我从没说过自己是玄机!” “所以,一切都是假的对吗?哪怕你为了迎合我的感情,也全都是假的吗?不惜将所有人,全都困死山上,包括我在内,对吗?” 霍青鱼这一句问话,像是一方巨石撞在玄机的心口,她忽然有种难以呼吸的错觉,难以遏止地闪过这个男人倚醉靠在自己的肩头,撒娇耍赖似的说话。 咱们什么时候拜堂成亲啊! 他的唇,他的吻从自己朱唇,再蜿蜒至颈部、肩头时的温柔……玄机的心如同被一刻般地一猥紧,她摇着头连连后退。 霍青鱼不是她的,那是……那是属于另一个自己的。 玄机屏息抬头,“对!” 霍青鱼忽然笑了起来,极尽地心痛。甚至夜风拂过,还有眼角难以忍住的一滴泪划过,“玄机的记忆你没能找回来,宣姬的善于心计,你倒是学了十成十啊,玄机!” 他尤然叫她玄机,尤然是刺在他心间,最痛也最舍不得拔掉的一根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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