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不能动,只能双脚不断地扑腾着,腾着腾着将刚才那双磋下的鞋扬了过去,正好飞向白花花。 花花一手接住,“竟敢投暗器。”但看是只臭鞋,嫌弃地一扔,“什么东西!” “还不是,是……白马乱嚼,咬我脚呢!”寇占星随便找了个借口,眼角余光瞟向白马的时候,随手对方是机械马,但终究有些不敢直视人家,下意识地将绑在后面的手抟起一些泥沙,糊在墙缝处。 这才安心。 白花花轻哼一声,上前拽住寇占星的衣襟,“你最好老实交代,你在红崖里拿走了机姐什么东西,不说的话,我把你剁碎了当草料喂马。” 寇占星叫苦不迭,“全身上下都被你们搜遍了,连脚底都看光了,我真的什么都没拿。何况你们大当家要找龙脉,找红崖作甚哪。我不过是奉了父命才不远千里来到不荒山,你们……你们就这样对待我,来者是客,此非待客之道,土匪就是土匪!” 花花被说得怒了,伸手就要打,“她要死了,我跟你没完。” “死?什么死?”寇占星机灵,嗅到了这句话哪里不对,“找不到龙脉她会死?” 花花尚未开口,玄机已然折着手上柳枝走到跟前来,“花花,别白费功夫了,你问不出来的。”她若有所思的看着寇占星。 寇占星也一愣,如此平和,不似玄机的作风啊! 玄机没有与他多交谈,径自将花花拉出去。 花花还在后面不忿,“这人说话没一句真,就不能信!” “我从来没信过他。”玄机默默地道,“此人从一开始,说话便真假参半,直到现在我都琢磨不透,他到底想做什么?” “不是,找龙脉吗?”花花糊涂了。 “你信吗?” 被玄机这么一反问,花花反倒答不上话来了。 玄机回想起今日霍翎的反应。 暗自思忖,霍翎也想要寇占星。霍家村向来是守陵的,霍翎都不知道龙脉的入口在哪里,必定知道,谁能找到龙脉吧! 玄机转头看向那间关着寇占星的屋子,眼光也逐渐深沉了下去。 “这人,可得看好他!” 他知道的东西,绝非表面上看到的那样。 **作者寄语:**
第六十二章 前诛邪司 ===== 霍家村一行人,从不荒山互道霍家村。 行路时,村民们倒是时不时互道平常,只有霍翎母子两人,一路上没人开过一口。 霍翎短刀在手,眉目凛凛,俨然大当家的派头与威严,村民们也见怪不怪了,可霍青鱼是她亲儿子,看着母亲这样子,他心里是知道的。 母亲在生气。 回到村子里,村民们在村口等待,远远地看到一行人归来,统统围了上来,霍翎与之寒暄了几句,吩咐了村民们应当防守的事宜之后,回过头来瞪着霍青鱼。 自从红崖沙暴过后,霍青鱼就一直没再回来过,一连好几天。 村民们这会见到这小子安然无恙归来,自然也喜笑颜开,霍青鱼在其间难道开怀,大家无事真好。 可霍青鱼对上母亲的眸光时,脸上的笑也戛然止住,“娘!” “随我来。”霍翎淡淡地开口,径自转身朝前面走去,霍青鱼紧随其后。 村子被杀戮者摧毁过一次,又逢沙暴来临,此刻断壁残垣不说,就连许多房屋连顶都被掀了,经过连日来的重建,一半房屋才刚建好,平时用度都用家里地窖存粮撑过去。 霍青鱼跟在霍翎身后,原本目光还有些垂丧,但是他看到母亲的背影,约莫能猜得到她在生的什么气,如此想着,霍青鱼不禁将腰板挺直起来。 有些事,须得面对的,迟早的事。 母亲没有带他回家,而是绕到村子的东边,那里有一座老屋,只供奉霍氏祖先,人们敬畏,也不曾亵渎,所以常年上锁,只有村里有大事发生时,长辈们才会打开祠堂大门,进去商量。 母亲将他带到祠堂来做什么? 霍翎推开祠堂的门,经历了一场风暴之后,祠堂里堆积了厚厚的一层黄沙,开门的时候甚至有沙尘从门缝上落下来,扬了一脸的尘。 霍青鱼还在挥手,掸去这眼前漫飞的尘埃,却闻得霍翎冷喝了一声:“跪下!” 霍青鱼怔住,看母亲脸色铁青时心下一凛,没有异议,将衣摆一撩便向着祖先灵位跪了下去,目光直望,祖先的牌位也扑满尘埃,早已见不到下面漆金的字。 但是,牌位上的字或许见不到,可刻在祠堂两边匾额上的字,却像鸿壑一样,无法湮去痕迹。 霍翎看着霍青鱼跪着挺直的身躯,一路上强按的怒火,在此刻逐渐涌了上来,“你可知错?” 霍青鱼眸光一定,神情凝了下去,紧肃的脸上皱起了额间一道轻痕,抿了一下唇,才道:“知!” 此时的霍青鱼一脸严肃,虽说跪在地上,却隐约顶天立地,与平时那个嬉戏玩笑的模样判若两人。 “擅自进红崖,与械人为伍!”末了,霍青鱼又添了一句,“不思归,害母亲担心。” 霍翎看着霍青鱼,眉目凛然间间杂着怎么都掩饰不了的痛苦,她径自走向两边的匾额,伸出手亲手抹去上面的尘埃。 露出了匾额下面的字,只见两边匾额,一边刻“戍守”,一边刻“诛邪”! “自二十年前上阳京畿新皇登基,成立诛邪司,世人就注定不与邪为伍。”说着,霍翎抬头看着的其中那扇刻着“诛邪”的匾额,若有所思。 许久之后,霍翎说了一句让霍青鱼震惊的话。 “世人都只道诛邪司设立在上阳京畿,不,不是这样!诛邪司不是李瑶之登基之后才设立的,早在他在离开不荒山的前一夜,便设立于此,命我霍家戍守于此。” “天子诛邪,早有此心,不荒山里埋藏的所有的邪,一个都逃不掉。”霍翎的声音逐渐冷了下去,声音也逐渐硬哽了起来,“你听到没有霍青鱼,我们是诛邪的,诛邪的!” 霍青鱼豁然侧首,看着自己的母亲,久久难以置信。 “娘,你是说,这里……是诛邪司?” 原道是天子诛邪,却怎么都没想到,诛邪司出自此地。 看着匾额上篆刻着的“诛邪”二字,霍青鱼的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不觉讷讷地唤了句,“娘,不该是如此。” 对,不该是如此。 霍青鱼笃定地道:“宁杀勿纵,绝非善法,它们全都和我们一样有血有泪,也并非全是杀人的机器。” “你昏了头是不?”霍翎一句怒喝打断霍青鱼,圆瞠着一双眼看着自己的儿子,在这一刻眼里极尽的冰冷,不似看到自己的骨肉,反而是仇人的一般。 霍青鱼不明白,母亲为何对自己会流露出这样的情绪。 霍翎别过头,闭上眼抚下自己的情绪,语气也平冷下来,“青鱼,你此生立命便是在这里了,人与邪不两立。” “那您呢?”霍青鱼反问一句。 霍翎有些怔忡疑惑。 霍青鱼沉默了一下,“夫子,还有冼雄狮他们呢?” 当即,霍翎娥眉忽皱,她似乎是怎么都没想到霍青鱼会问出这话来,“你说什么?” “娘,我已经不小了,有些事你怎么瞒?”说起这两人,霍青鱼有痛苦之色划过,“夫子在学堂二十载,什么时候对我们不利过。咱们村里粮仓底下仓库,我不信娘不知道,没有您默许,械人能在这里立足?” “红崖里,冼雄狮说与你交情甚笃,械人袭村,娘肯将村民带往红崖避难,可见与械人建立了怎样的信任……可,他们知道诛邪司在这里吗?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面对霍青鱼的质问,霍翎竟无言以答,对夫子,对冼雄狮乃至整个红崖的械人,霍翎在心里都深埋着一颗种子。 “要诛杀,早就诛杀了,对不对!娘,你用二十年光景和械人打交道,为了什么?”霍青鱼越说越激动,越往深了挖,也只会越发觉得眼前的母亲陌生,“就是为了红崖这一战,是不是?” “娘,你在利用它们,到底想做什么?” 霍青鱼的质问几欲让霍翎溃败,往日浇酒豪迈,对酒当歌,那是一段忘却了使命的过往与交情。与夫子也好,与红崖里冼雄狮也罢,往来之间不曾藏私。 霍翎想,定然是不荒山太过荒凉,她才会错将械人的交情当成真。也从来没有人这般将事实坦开在自己面前,拨开自己的真实目的。 不,上一个这样质问自己的,还是玄机! 霍翎深吸了一口气,强令自己语气硬朗起来,唯有这样,才能理直气壮,“宣姬狡诈,械人二十年前之势死灰复燃,红崖不灭,永无宁日。” “所以你就出卖他们,让杀戮者袭击红崖,让红崖一夜倾塌。” “我们霍家是守陵的,主子命我在此处诛邪,这不是出卖,这是我的使命!” 母子两人同时呼喊出声,此生,霍青鱼亦从不曾这般喝过自己的母亲。 说完之后,两人陷入了好一会的静默。 最终,是霍翎退了一步,似乎无力般的说:“械人非人,毋须可怜!”这话看似说给霍翎听的,但实际上说给她自己听的更多。 二十年相处间,她处心积虑,何尝不是待命行事。 “娘,”霍青鱼也似乎颓败,对今夜的母亲有了别样的认识,从前唯母亲马首是瞻的那股子劲似乎松懈,“夫子临死前,还想回村子里,和大家在一起。” “别说了。”霍翎骤然一声冷喝,近乎歇斯底里。她此刻最不愿意见到的就是械人的温度,她只会告诉霍青鱼,“械人的情感,当不得真。” “如何当不得真,如何当不得真?”霍青鱼带着质疑声起,“从小到大是夫子教我做人道理,红崖倾覆,我亲眼见到他们燃烧生命守护着同伴,哪怕是死也要信守诺言……临死之际,谁都不曾悔诺,一腔赤诚热血,你告诉我如何当不得真?” “娘,是它们挡住了杀戮者,霍家村才能安然无恙,你这样做无异于忘恩负义。” “住嘴。”霍翎一怒而起,顺手从墙上抓起一根短鞭挥打了过去。 短鞭鞭打过霍青鱼的脸颊,一道红痕立马显现,看得霍翎既悔又心疼,她垂下双臂,道:“青鱼,夫子也好,红崖也好,把这些都忘了,也不要再上不荒山了。红崖倾灭,械人的日子到头了,包括山上那个玄机。” 脸上的鞭痕火辣辣地疼着,灼灼的,却让霍青鱼一腔的热血也瞬时平静了下来,他毅然跪在那里,孤孤寂寂的,心中尤然不能自已。 “娘,”他轻唤一声,“我喜欢玄机,我会用我生命去保护她,我不会让她再次面临红崖之境。” “你说什么?”忽然,霍翎的声音冷颤了起来,难以置信般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先前饶是怒也好,是激动也罢,都比不上这一刻听到霍青鱼说的话让她震惊。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265 首页 上一页 88 89 90 91 92 9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