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还在等什么!把他捂了嘴!」 打就打了! 赵肃睿冷笑,挨了这一顿,他必要让卓生泉的九族来换! 几步之外,已经有衙役摆好了行刑用的凳子。 「卓生泉,卓大人,卓侍郎!你除了用刑具之外竟然一句话都反驳不了?还真是让我字字句句都说对了?石大人,你可千万要派人去义庄去看看那胡会的尸身,小心他成了旁人佐酒的菜肴!」 两个衙役制住赵肃睿,他也不反抗,培风要拦,被他用眼神制止。 「这顿打我挨得值!」说完,他笑着看向匍匐在地已经泪流满面的白引娣。 「哭什么,你该笑才对,你……」 赵肃睿正想对白引娣豪言壮语一番,却见白引娣突然身子一拧,趴在了地上: 「大人!民妇要状告!状告堂上那位大人,她说我是胡会姘头,这等污蔑之言民妇忍不得!」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有妇人当堂杀人还说自己是自首,也有妇人竟然当场反告起了审案的大人。 堂上一时间静了下来。 就见白引娣重重地将头磕在了察院大堂的石砖地上。 「几位大人,齐绣儿真的是为了救民妇才被害死,她一辈子过得苦,就想要个清白,偏生要不到,求求大人,将她的清白还了给她!」 头上磕出了血污,足见白引娣用力之重,她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那位穿着红色官袍的大人。 这位大人的官儿真大啊。 当了这么大的官儿,却偏偏不是人了! 杜非秦猛地站了起来:「白氏,你民告官,要先受杖刑,你……」…. 赵肃睿猛地挣脱身后的衙役,一把将白引娣薅了起来,口中冷笑: 「这正是我要显威风的时候,你出来凑什么热闹?」 白引娣摇头:「姑娘为齐绣儿报了仇,我怎能看着姑娘又挨打?」 赵肃睿差点儿被这死心眼的女人给气死,这里的衙役个个都知道石问策与他有私交,就算打也不过是一时之疼罢了,这个女人她没权没势还被人轻贱,一个「不留神」把她打死也没地方说理去! 「你的性命是齐绣儿用性命换回来的!你的喜乐,自那日起也是齐绣儿的,你得带着份儿一起活,而不是再为了旁人折进去!」 堂上两个女子竟然争着从他这里讨公道! 卓生泉怒到极处,恨不能直接将两人活剐了。 一拍惊堂木,他正要下令将两人一起打,突然看见公堂的门帘被人掀开。 随着冷风一起进来的,还有一串女子。 带头的两人穿着红裙,刺得他眼疼。 「端己殿察院都事梁玉盈。」 「端己殿察院主簿盛绫儿。」 「内书房备选女官见过几位大人。」 看着一群女子作揖行礼,除了卓生泉之外的杜非秦和石问策连忙起身还礼。 「我等奉圣上旨意旁听录案,叨烦几位大人了。」梁玉盈面上带着浅笑,指了指一个备选女官,「连茉娘,你负责记下堂上种种,一字不可错漏。」 「是。」被点名的女子也就二十多岁样子,肩上挎着一个尺高的木箱,闻言,她立刻跪坐在地上,以木箱为桌,摆上了纸笔。 梁玉盈又看向堂上的众人,仍是笑: 「各位大人,还请继续吧。」 卓生泉早就不耐烦这帮女官的装腔作势,又举起惊堂木,大声道:「给这两人用刑!」 「等下。」 惊堂木悬在了半空。 卓生泉看向叫住了自己的女子:「这位女官你还有什么要啰嗦的?此 处是公堂,自有规矩在,你别以为这里是你家后院,你想要如何就如何!」 「多谢大人指教。」梁玉盈还是笑,「只是下官等人来得晚了些,不知道这两人为何受刑?」 卓生泉深吸一口气:「她们一个辱骂本官,一个以民告官,都要受刑!」 「原来如此,下官受教。」 只见穿着红裙的女官又上前了一步: 「大人,请问,她们是如何骂你的?又是,如何告你的?实不相瞒,我等奉圣命而来,期间种种自然要一字不错地记下交给陛下。」 女官脸上的笑温文谦逊仿佛是雕在了脸上磨都磨不去的,却让卓生泉心中渐渐生出了些寒意来。 她抬起手,又行了一礼。 「请大人赐教。」 卓生泉手中还拿着他的惊堂木,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有些事,他能做,却不能说,能说,却不能被人记下。 赵肃睿看见自家大舅母当了劳什子女官,惊异了片刻,此刻也已经回过味儿来。 「卓大人,那我再骂你一遍,如何?不对,这要先从卓大人你身为刑部侍郎却……」 卓生泉的脸再次紫涨起来。 看看那个正在提笔不知道在写什么的女官,他只觉得自己的官声都要毁在那女人的笔下。 这时,有人救了他,是杜非秦。 「卓大人,我们不是要审胡会杀齐绣儿一事么?」 「啊对对对对!是是是,我们审案,别被小事所扰!」 卓生泉仿佛捞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连忙说道。 他却不知道,坐在地上的连茉儿写: 「刑部侍郎卓生泉欲以杖刑殴沈氏、白氏,梁都事问及缘由,称沈氏辱骂命官,白氏以民告官,复问其因,竟不敢复言,遂止。」. 六喑
第129章 过堂(下) 「堂下白氏,将你那日所见所闻尽数道来。」 白引娣有些晃神,那日她亲眼见齐绣儿死了,心神大恸,竟仿佛疯癫了一般,直到再看见了齐绣儿被收殓的尸身,她才回过神来,匆匆忙忙想找个含宝给她。 传说人死后过了奈何桥,得把嘴里的含宝给了孟婆,下辈子才能投个好胎。 从前齐绣儿就总是说她们这辈子脏了身子,下辈子只能做畜生,要么当泥里的猪,要么当吃屎的狗,要是给她的嘴里含了块银子,把银子给了孟婆,她下辈子就能做人了吧? 可她身上的东西早就被胡会搜刮了个干净,哪里还有能做了含宝的? 是朱二家的推开了她,把一颗指甲大小滚圆滚圆的珍珠放在了齐绣儿的嘴里。 扶着棺材看着,白引娣只觉得松了一口气,她在心里小声说: 「齐绣儿,要是孟婆收了钱让你下辈子还当女人,咱就退一步吧,这珠子只给她一半儿,咱宁可不当人了,咱当天上飞的鸟,海里游的鱼,自在,清白。」 说着说着,她笑了。 此时在公堂之上,把当日的来龙去脉说完了,白引娣还是笑的。 她从前倚门卖笑,笑都是为旁人笑的,此时,她是为自己笑的。 「几位大人,咱们从前是暗娼,可《大雍律》里实在没写过当了暗娼就能被人杀了也白杀的。」趴在地上,白引娣抬着头,看向高高在上的三位大人。 高座之上,杜非秦说:「白氏,你不必说这等怨怼之言,我等出身三法司,上有皇恩下有民意,定会秉公处置此案。」 说完,他看向卓生泉:「卓大人,您说是吧?」 卓生泉并不理会他,而是又翻看了一遍案卷,才说: 「这齐氏还有母亲和婆母在堂,此案应该有她母亲做苦主才对,怎么是沈氏为苦主?」 堂下,赵肃睿挑了下眉头。 这卓生泉是发现自己不能在「女人」二字上逞威风,就要在「女儿」上做文章了。 齐绣儿原本是嫁了人的,还生了女儿,丈夫死后,她被赶回了娘家,为了给她爹看病,给她弟弟娶媳妇,才又做了暗娼,后来她爹死了,她弟弟娶了媳妇之后嫌弃她做的皮肉生意就不让她登门了,现下她只有一个病了的老娘。 齐绣儿刚出了事,他为了防备胡家从齐绣儿老娘身上下手,早早让图南防备着,现在那齐绣儿的娘和女儿都在沈宅,齐绣儿的弟弟也被童家兄弟找上门去叮嘱过了。 「卓大人,齐绣儿的娘病弱,力不能支,女儿年纪又小,我才来当了苦主。」 「是么?」卓生泉左右看了看,心中还是不忿,要是那胡会族人聪明些,别去搞什么放火的营生,只消去花钱买通齐绣儿的亲人,让他们出来说齐绣儿与胡会早有私情,这事儿自然就能轻轻抹去了。 心里这么想着,他便看见了 那眼神中并无憎恶,却比憎恶更令人心寒。 那眼神中也并无怨恨,却比怨恨更令人胆颤。 无端端地,卓生泉起了一身的冷汗。 他见过那种眼神,数年前,他还不是刑部侍郎,而是通政司左通政,那时,大太监张玩权势滔天,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好不热闹,连他的上官通政使大人都觉得陛下年纪尚小又任性贪玩,还有颇多要依仗于张玩,上赶着去和张玩交好。 可是某一日,他在武英殿面圣,退出去的时候刚巧看见了张玩进殿。 那时,陛下就是用这等眼神看着张玩的。 只是极短的一个瞬间,却牢牢地扎在了卓生泉的心里,让他开始怀 疑陛下是不是真的能容忍张玩一直势大。 正因为这个怀疑,在其后数月,他暗中与反对张玩的清流结交,很快,他就知道他赌对了。 察言观色,让陛下如臂使指,靠着此一条,他才能从御赐同进士出身爬到今日的刑部侍郎。 下一刻,卓生泉心中嗤笑,他察言观色察的也是陛下,这沈氏,不过是个被谢家驱赶的下堂妇罢了,就算她生出了三头六臂,也不过是个区区妇人罢了。 这么一想,卓生泉心中松了下来,又说: 「沈氏,你说你是齐氏与白氏两人的雇主,那本官问你,你一个深宅妇人,为何会给两个暗娼当了雇主?你雇佣她们二人是所为何事啊?」 赵肃睿冷冷一笑:「我收回了家中旧宅,要找些人替我做些活计,齐氏心细,白氏灵巧,我自然可以用,就像有些人明明是在审一桩人命案子,却总盯着‘暗娼,两字打转,这等人都能做了正三品的刑部侍郎主持天下讼狱,她们两人自然也能替我做好了活计。」 卓生泉目眦欲裂,他正要发作,却又看见了一旁的女官们。 尤其是那个坐在地上记录的女官,她的笔就没停过。 这时,坐在中间的石问策清了清嗓子,缓缓说:「本官找了齐氏生前的左右邻居问过,她确实会做绣活,手极为灵巧,要不是为了给弟弟娶妻,本也能靠手艺照顾了一家人。卓大人,引民向善乃教化之责,就算齐氏生前有过失当之举,死者为大,我等也该尊重些。何况她是为了救人而死,只此一条,可称‘义勇,,我等审案之时就不要只将她生前那些琐碎挂在嘴边了吧?」 卓生泉转头看向石问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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