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姑娘当真是可怜,身上就剩下一块布了,翻过来时,我都不敢睁眼睛。” “行了吧,我都看见了,你还露出了指缝呢。” 众人们见尸体被抬走,一人一语,败兴散去。 刘青姝抬眼看了一下方才尸体坠落的位置,那是一个简单的窗户,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十字窗棂,若是强行把人丢下来,难免会撞到窗棂,造成损伤,而窗棂却完好无损。 “于头,上去看看?” 宽膀子于常点了点头,他下意识握紧了配刀。 “上去看看,或许会有什么线索。” 刘青姝本不欲多管闲事,谁知闲事找上了她。 三个捕头进了方才的房屋,竟然个个羞红了脸,连说道:“于头,咱们干脆让一个女子进去吧,也好看得深一些。ʝʂɠ” 于常深以为然,这不,他瞥见了刘青姝,府衙之上他倒是见过刘青姝,她挨的板子还是他亲自打的,念及她是女子,下手也没敢下重。 那么些天,她能出来走动,想来伤势应该好得差不多了。 想到这里,于常连忙叫住了刘青姝:“刘状师,请留步!” 于常快步跑下木梯,一边跑,一边喊。 刘青姝原是转了个身子,又转了回来,茫然问道:“何事?” “刘状师,我记得你是状师对吧?” 她顿时觉得眼前这人多少有点毛病,都叫她刘状师,还能问出口是不是状师的话来,着实是多此一举。 想到还是给府衙留一点颜面,刘青姝道:“是。” “太好了,请随我来!”于常难得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刘青姝顿感不安,这似乎不像是什么好事啊。 想归想,刘青姝还是跟着于常上了楼,身为状师,多积攒一些案例经验也好,没准哪天就派上了用场呢。 案发现场是天字号三号房,推开门,一股浓烈的胭脂味扑面而来。刘青姝掏出手帕捂住口鼻。 整个房间被浓烈的粉气覆盖,像是刻意被人布置成这般。 地上竟是一些被撕扯的衣物,像是死者身上的衣物。 刘青姝很快就明白了于常为什么叫女人进来,床榻上散乱地摆放着女人的各色肚兜,有青雀图案的,有白鸟图案的,也有翠蜂图案的……大抵是和鸟类有关。 女子的私密之物也随意撂挂床头,正经男人看了都要退避三舍。 圆桌上残留着一抹血迹,血迹旁边放置着一把桃木剑。 粗略看了一下后,刘青姝面不改色地走出来,问道:“有哪里不对劲吗?” 这话应该是他们问她吧,他们看得都不如她真切。 “刘状师,依你之见,这是仇杀还是情杀?” 刘青姝道:“她一个女子,要那么多亵衣肚兜作何?饶是每日换一次,也要等到二十日之后才进行下一轮换洗。” 床榻上的肚兜量多,但干净,干净得像是从未穿过一般。 于常虎头虎脑,还没听明白什么意思:“刘状师,你能说明白一点吗?咱们几个都听不懂。” 巡逻的温灼鱼见这边有异动,便带人走过来了,恰好听见了刘青姝的话。 还是一如既往的双钺面具,生怕没了这面具旁人认不出来他是谁一般。 “她的意思是,这是凶手留下来的东西。”温灼鱼遇到案件一点就通,偏生碰到了刘青姝后,活把自己降成了三岁孩子。 “见过温右将。” “太好了,有温右将在,凶手铁定跑不了了!” 前提是找到凶手啊,能别高兴太早吗,大哥! 温灼鱼清了清嗓子:“凶手竟然敢在街市杀人,真不把我们皇城守将金吾卫放在眼里!” 刘青姝顿然感觉脑袋一凉,现在金吾卫的业务范围已经那么全面了吗? 希望他不要拖后腿才好啊。 “刘状师,我看你对破案颇有心得,帮个忙应该不是难事。”温灼鱼语气清清,如石中冽泉。 刘青姝的右眼皮倏然一跳,转念一想,温灼鱼不是傻子,定是知道她要找仆射生询问武月之事,故意找事情绊住她。 若是拒绝,他肯定会想别的法子,不如假意应下来。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温灼鱼不满拧了一下眉头,他们之间非得在外人面前如此生分吗? 于常后退了一步,他怎么觉得这两个人关系怎么那么微妙呢?一会儿八百个心眼,一会儿如胶似漆,真是叫人捉摸不透。 像是仇人,又像是爱人,真不知道这二人要是相处起来该是多么有意思的事情啊! “二位,那我们先回府衙了。”于常尴尬说了一句。 “我也去。” “你去做什么?”那府衙多是男人待的地方,一个女子去多不方便,万一碰上了更衣或者酷刑,岂不是成了担惊受怕的兔子? “死在我新居对面,恐不吉利,我去也好贡献一分绵薄之力。” 温灼鱼听后也没有为难,只要她不查武月之事,想来应该不会生出什么变故,能有事情缚住她也是一件好事。 “小心点,我巡逻去了。” “嗯。” 不多时,于常带着刘青姝来到了仵作房。 昏暗的仵作房阴气极重,烛光忽明忽灭,更透一分寂凉。 阮吉安揪了揪自己的那一撮小胡子,鹰眸转动了一下,还是没想出来死者为何而死。 一旁的邓师爷道:“死者名叫桃花,年芳三十二,冀州人士,十岁那年来到了神都,侍奉过不少达官贵人。” 听见死者的名字,阮吉安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手背,他手背发紫,这是昨晚他妻子打的,说是他年轻时不干净该打。 “停,说重点。”阮吉安脸上闪过了一抹异色。 正巧这时,刘青姝也来了。 看见刘青姝,阮吉安跟个祖宗一样供着,刘青姝也不明所以。 “哎呦,怎么劳您大驾呢!” 对于阮吉安的态度,刘青姝稍有不解。 这阮府尹是吃了什么错药了?难道是发现了双生之事了?想到这里,刘青姝心中陡然生出了一丝杀意,又生生被她自己给按压下去。 刘青姝,冷静点,事情还没有到杀人灭口的地步,你也不能去杀人! 阮吉安附耳道:“我知道,您是武功侯夫人的侄女,您说您,早说武功侯是您姑父,前几日那板子,哪能让您挨呢。” 上头的侯啊公啊相啊,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物,还好是武功侯的家臣上门提点,若是等武功侯自己上门来了,他这府尹怕是要换人了。 寒窗苦读有时比不上他人出身尊贵,阮吉安明白自己斗不过那些个王侯将相,干脆好声好气地哄着,也不同流合污,人来了他也有专门伺候的那一套。 刘青姝明白,定然是武功侯打点过阮吉安了。 她低语:“还请府尹保密,挨板子是我自愿挨的,不关府尹大人的事。” 听见里刘青姝那么说,阮吉安舒了一口气,总算是能把自己择个干净了。 “本府见刘状师冰雪聪明,他日升得赤令,造福百姓,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赤令状师! 阮府尹竟然说刘青姝有赤令状师之能! 横跨一个阶令的状师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以及过硬的能力,每五年由丞相亲自择一时间对状师进行考核,由此升降,优胜劣汰。 总之,女帝是没想过多添一枚状师令,只想让状师们之间相互竞争,造福百姓,还严格把控数量,所以不是当上了状师就能一直是状师。 后来者要是想当上状师就只能把前面的人给拉下来,前面的人要是不想被拉下来,只能去接去破更多的案子。 而像林先之那样和无魉城勾结的人,身上破的案子不少,能不能做数还得看丞相的意思。 刘青姝道:“眼下还是先破了案子比较要紧。” 阮吉安一下子犯了难,原是死了一个青楼女子不要紧,只是这女子和众多达官贵人有所牵扯,这事怕是不易解决。 “阮大人,这名女子有何特殊之地?” 阮吉安看了一眼师爷,并不打算用自己的口回答。 邓师爷道:“刘状师,这名女子名叫桃花,是一名青楼女子,和数十位达官贵人有所牵扯,其中包括了……” 邓师爷看向了阮吉安,阮吉安慌忙看周围,连连摆了摆手:“哎,我没有啊!” 可他这表情属实难以让人信服。 “怎么说呢,本府就只在一场宴会上看过她,本府只夸了她舞跳得好,同她并无交集,你们可不要乱说话啊,会出事的知道吗?” 看得出来阮吉安是一个惧内的人。 刘青姝抓到了关键信息:“敢问府尹大人,是什么样的宴会?” “这,别问了,真的会出事的!好好好,本府就摸了一下她的手,真的没干什么!” 她想问的也不是这个吧,一个大男人怎惧内到如此地步? “大人,我问的是宴会?” 阮吉安正了正嗓子,好像是他想多了。 什么样的宴会?阮吉安一时半会想不起来,看见桃花玉臂上的诗词: 却问林深处,桃花祭故人。 他猛然想了起来! “桃花灼灼,美人如鬓,对了,是宛阳公主的招婿会!那地方就是在浮生林。” 所谓浮生林,是宛阳公主利用良田百亩打造出来的竹林,风起时竹林簌簌,沁人心神。 宛阳公主? 不巧,外头一个捕头来报:“大人,宛阳公主来了。”
第三十三章 文字臂(三) 这位怎么过来了?宛阳长公主今年而立又五,听说这位长公主可以享用女帝控鹤院里一半的男宠,可见其地位非凡。 刘青姝一路上好奇问道:“阮大人,这宛阳公主是何人物?” 阮吉安道:“宛阳公主今年三十五岁,听说是先皇后诞下的公主,因一些宫闱秘事,女帝待她如同亲女,地位比任何公主都要高一些。” 宫闱秘事? 皇宫里的秘密可真多,要是在皇宫里生活岂ʝʂɠ不是每日都得担惊受怕,若有不妥之处,头上脑袋保不保得住都是一个问题。 “罢了,不同你说了,总之,这位不能惹。”再说下去,只怕要被宛阳公主的人给听见了。 这不,桃花尸体刚到府衙没多久,宛阳公主就亲自过来了,消息可不是一般地灵通。 正厅内。 只见一个貌美妩媚的女子高坐正堂,朱袄生槿,花冠上别了六根芙蓉簪子,凤尾轻佻,云粉均匀。身旁的武婢熟稔地将杯子摇晃,待到香气溢出杯沿,才始揭开奉上。 “公主,请用茶。” 金色的指甲套拂过茶汤,只勾了一滴入口,随后面露怠色:“这府衙的茶真是越来越难喝了,徒惹了本宫一嘴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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