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你怎么来了?” 江景鹤没有理会江百里的疑问,他的视线径直落在江百里身旁的江菱华身上,眼底彷如结了厚冰的湖面,暗藏着淡淡的冷意。 江百里敏锐地感觉到了气氛的凝滞,只得尴尬地闭上了嘴,一时间都有些手足无措。 江轲虽是太虚宗的宗主,可数年以来皆受制于玄微仙尊的威势,在宗中实在是说不上什么话,好不容易等到玄微仙尊陨落,权柄却又交到了少宗主江景鹤的身上,江轲空有宗主之名却只能闭关避其锋芒。 从这个层面来看,两人之间的关系属实是有些僵硬,反倒是江菱华被夹在其中无辜波及。 江菱华心里清楚江景鹤不喜欢自己,甚至是非常厌恶她,这种感觉她熟悉的很,毕竟她从小就是在别人的白眼里长大,自然能分得清别人对她的好坏。 但江景鹤却有些不一样,她隐约感觉到江景鹤对她的厌恶并不是轻蔑,而是有些忌惮。 可他是太虚宗的少宗主,她却不过只是一个普通的弟子,江景鹤到底在忌惮她什么呢? 江菱华实在是想不明白。 她下意识握紧了晏吟秋当初留给她的令牌,那枚令牌一直被她仔仔细细地放在腰间的香囊里,每日都要挂在身上,这样才会让自己在陌生的太虚宗内寻得一处心安。 此时她隔着布料触到了凹凸不平的令牌,心中陡然又升起了些许的底气,毫不犹豫抬眼回望着江景鹤。 相似的两对眸子在此时四目相对,一双稚嫩一双深沉,似乎有无声的气息在两人之间涌动。 直到最后还是江景鹤率先移开了自己的视线,他淡淡道∶“如今你既然已经成了宗主门下弟子,那就应该懂得谨言慎行,好自为之。” 江菱华眨了眨有些泛酸的眼眶,闻言二话不说应了下来,“弟子自当如此,绝不让宗主与晏夫人失望,请少宗主放心。” 江景鹤听到晏吟秋的名字,神色登时一凛,刚要准备说话,却有一内门弟子匆匆朝这边走了过来,凑到他的身边,低声道∶“少宗主,有贵客来了。” “贵客?” 江景鹤皱了皱眉,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无视了江菱华,转身拂袖离开。 江百里见到江景鹤离开的背影,这才勉强松了口气,抚胸道∶“太吓人了,表哥今天这是怎么了?” 他刚想低头安慰一下江菱华,可见她依旧淡定自若,不禁有些咂舌,“之前可没看出来,你胆子有这么大。” 江菱华对此却没什么反应,说话依旧有理有据,轻声道∶“少宗主看起来也不像是不讲理的人,我行的正站得直,有什么可怕的。” 江百里闻言一愣,倒是有些无言以对,笑道∶“确实是这么个道理,是我太紧张了。” 江景鹤随着带路弟子一路前往太虚宗大殿,随口问道∶“你说的贵客是谁?” “这……这我也不敢说,少宗主见了就知道了。” 弟子咽了咽口水,小声道∶“反正是宗主请人进来的。” 江景鹤听到弟子这幅含含糊糊的说辞,心中疑惑更甚,直到在殿外看到了熟悉的紫衣人,他才终于明白弟子对此讳莫如深的原因。 姬隐依旧是一袭浅淡的青衣,正闲适地坐在殿中打量着其中的一景一物,那张与仲长芜别无二致的面容格外的引人注目,再加上他有意模仿仲长芜的言行,一眼望去几乎分辨不出差别。 路过的弟子皆是低头沉默,偶尔抬头看他一眼,便立马匆匆低头,眼观鼻鼻观心全当自己看不见。 江景鹤摆手示意他们都退下,这才看向一派悠然的姬隐,冷声道∶“姬公子不好好在九重楼呆着,来太虚宗作甚?” “是你们宗主请我进来的,你虽然不欢迎我,可你们宗主欢迎,既然太虚宗的事务都由你来处理,我就只能勉为其难在这里等你。” 江景鹤此时才明白江轲的用意,先是从黎尧手里把弟子抢了过去,现在又弄一个姬隐进来给他添堵,是当真生怕事情闹得还不够大。 “不过我来自有我来的道理,反正不是为了你。” 姬隐淡淡扫了一眼江景鹤,轻蔑道∶“就你们太虚宗这种藏污纳垢的破地方,若不是因为秋娘在,哪怕请我来,我都不稀罕过来。” 江景鹤眉心跳了跳,懒得与他在此争辩,他勉强定了定心绪,又道∶“姬公子有话直说,何必弄得这么大阵仗。”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秋娘呢,我要去找他。” “秋夫人在奎黎峰好好的,姬公子何必去打扰夫人清修。” 姬隐闻言却只是挑眉一笑,轻飘飘道∶“没关系,不带我去也可以,我也可以给秋娘传讯,请她过来接我。” 江景鹤闭了闭眼,心知姬隐是真的能做出这种事情,总不好让他顶着这张脸出去引人议论,最终还是只得同意姬隐的要求,起身带着他前往奎黎峰。 姬隐虽说与晏吟秋相识的早,但确实是第一次来奎黎峰,如今看着眼前的一草一木,不由得也开始挑挑拣拣起来,鄙夷道∶“仲长芜这破地方看起来也不怎么样,你们太虚宗就这般寒酸?” 江景鹤对此直接选择无视,昨夜刚下过了一场雷雨,如今好不容易天晴,奎黎峰的灵兽也纷纷出来活动。 几只跑出来玩的小白兔子有些好奇地探头打量着他们,原本看见江景鹤想要凑过来,但旁边的姬隐它们有些陌生,只能迟疑地观望着,不敢轻易有所动作。 白公主也窝在树丛后面悄悄打量着姬隐,她和那些小兔不一样,如今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差点没有被吓个半死,在后面打着哆嗦,拼命把自己家的小兔崽子往后拽。 江景鹤见状倒是注意到了它,他主动上前接近白公主,安抚地拍了拍它的背,轻声问道∶“秋夫人起床了吗?” 白公主耳朵动了动,声音几乎微不可闻∶“秋秋已经起来了。” 放在往常她的话自然不少,只是如今它的视线落在江景鹤身旁的姬隐身上,光是看了一眼,便哆哆嗦嗦不敢再说话。 姬隐瞧着这兔子一直盯着他,模样实在有些奇怪,随手便拎着它的耳朵把它拎了起来。 “这兔子怎么养的,怎么这么肥?” 姬隐有些嫌弃地打量着眼前的白公主,见它惊恐地瞪大了那双红眼睛,故意道∶“听说民间有种做法叫麻辣兔头,滋味鲜香刮辣,最适合用你这种肥兔子来做。” 白公主闻言立马挣扎了起来,拼命想要挣脱姬隐的魔爪,幸好江景鹤眼疾手快把它解救了出来。 “姬公子慎言,这灵兔乃是秋夫人的爱宠。” 江景鹤安抚地抚摸着白公主的皮毛,不悦道∶“而且也不要抓它的耳朵,会受伤的。” “是吗?” 姬隐听到晏吟秋的名字倒是皱了皱眉,他看着窝在江景鹤怀里的兔子一脸警惕地看着他,随手从储物戒里掏出了一株灵草递给了白公主,温声道∶“那这个就当是给你赔罪吧。” 白公主愣了一下,一时都不知道该不该接,但见江景鹤冲它点了点头,连忙叼过了姬隐手中的灵草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晏吟秋今天倒是难得清静了些,雨后清新的空气夹杂着浅淡的木香弥漫在室内,时不时有一阵微风吹过掀起她手中书页的一角,静谧闲适。 弑云最近也越发老实,尤其是昨日发现江景鹤被打了之后,他更是连话都不敢多说,只自顾自坐在晏吟秋的身边和阿白抛灵石玩。 他虽然不喜欢晏吟秋,但是却不得不承认,在晏吟秋的身边他确实能收获到许多的安全感,让他下意识想要更依赖她一些,甚至会选择性地忽略过往的一切。 此时听到了外面的敲门声,晏吟秋倒是没什么动作,反倒是弑云迫不及待抱着阿白起身前去开门,惊喜道∶“小鹤,你来了。” 他抬眼向外看去,猝不及防对上了一张熟悉的面容。 “主……主人?!” 弑云猛然间瞪大了眼睛,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去看晏吟秋,而后又把视线落在了眼前的姬隐身上。 晏吟秋听见了外面的动静,主动问道∶“弑云,是谁来了?” 弑云嘴唇颤动了一下,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姬隐,发觉自己竟然在此时说不出半句话来。 姬隐皱了皱眉,但到底有白公主的例子在先,他没有先对弑云动手,反倒是转头问江景鹤,“这傻不愣登的傻小孩是谁?” “这是师尊的剑灵弑云前辈。” “他是那把弑云剑?” 姬隐闻言眉头皱的越发紧了,评价道∶“自己的主子都分不出来,真是个拖油瓶。” 弑云听到了姬隐刻薄的言语,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眼前之人并非是仲长芜。 他是仲长芜的本命剑,与仲长芜有着灵魂上的联系,但面对姬隐时,他的灵魂却感受不到片刻的波动,只不过是长得相似罢了。 “姬隐?你怎么过来了?” 晏吟秋见弑云一直在外面站着不说话,不由得主动从软榻上起身走了过来。 她的视线在江景鹤与姬隐的身上滑过了片刻,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诧异,像是没有料到姬隐会出现在这里。 然而姬隐却在看到晏吟秋的一瞬间便露出了笑容,他含笑道∶“秋娘,真是好久不见了。” “确实,如今看到你这张脸,真是恍如隔世。” 虽然知道不是一个人,但光是看了就让人恨得牙根痒痒。 晏吟秋意有所指,然而姬隐却并不在意,他勾了勾唇角,轻声解释道∶“之前秋娘托我去查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只是我想着传讯毕竟有些不太方便,有些事情还是得当面说,所以只能过来一趟。” “……进来说吧。” 晏吟秋闻言脸色果然一凛,她侧了侧身示意姬隐进来,而后二话不说直接关上了门,将门外的江景鹤与弑云一起无视个彻底,徒留两人在外面面相觑。 江景鹤知道自己因为江菱华之事惹恼了晏吟秋,但是这件事情他不得不做,也不得不对江菱华多加防范,就算是晏吟秋生气,他也必须要走这一步。 如今只能寄希望于哪天晏吟秋回心转意,至少不是像现在这样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 但弑云对姬隐的到来却是出乎意料的紧张,他死死攥着江景鹤的袖子,小声问道∶“那是谁?他为什么会和主人长得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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