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主殿霎时冰封三尺,方才还生龙活虎的龙城大将被冻成了个结实冰雕。 青龙冷酷抬尾,正欲将此竖子锤成冰渣。 震惊过后的李药袖一把紧紧抱住它的尾巴,厉声制止:“不行!绝对不行!这是我外公麾下的小将军!你是想被我外公打死吗!” “……”青龙如遭电击般僵硬在原地,尾巴笔直地被搂在少女怀中动也不敢动。 许久,青龙发出声低哑无奈的男声,“小袖,你先,放开我。” 一炷香后,萧卓面色阴沉地坐在镇北军大帐中,由副将唉声叹气地将冻得梆硬的胳膊架在火上烤。 潘四一边烤,一边偷偷用余光打量围着篝火席地而坐的陌生几人。几十年以来,这只有他与将军两人的镇北军大营中,还是头一次这么热闹过。上一次这么多人的时候,他们还活着呢…… 李药袖初初恢复人身,习惯了用四爪走路的她走一步摔两步,最后只得由青龙驮着她从地宫中飞天而出。 至于萧卓与李子昂便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萧卓被冻得比咸鱼还硬,勉强借着尚未完全流回地隙中的岩浆烤了一烤,便由李子昂吭哧吭哧地扶着他上了骷髅战马,精疲力尽的两人被战马一路颠簸地驮了回来。 他们自邙山中出来,落脚处居然仍是最初落入旋涡中的地方。而邙山的阴影矗立在远方,那轮幽蓝弦月依旧挂在山崖一角。 当真应了闻先生那句:“处处是邙山,邙山皆处处。” 一切好似都没变,一切却都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李药袖仍在习惯她仿佛刚安装上去的四肢,上一次这么别扭的时候还是刚从镇墓兽中醒来时,她本以为这辈子也就是个胖球状的小兽了,现在乍然恢复成原本的身体,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李子昂坐在她不远处,熟悉的小镇墓兽大变活人,变成了个全然陌生的少女,他一时有些拘谨,不知该如何开口。 帐篷中气氛古怪又安静。 潘四受不了自家将军盯着人家姑娘过于赤/裸的视线,重重咳了一声,与萧卓小声叨叨:“将军,这不太好吧,你前不久才将燕燕带回来,现在燕燕下落不明,又马上带了另外一个姑娘回来。咱镇北王军中可没有这种三心二意的汉子啊。” 萧卓始终目光灼灼盯着嘀嘀咕咕掰手腕的李药袖,恶狠狠地端起酒碗灌了一口:“你知道个屁!这是莺莺!莺莺你知道吗!” 潘四手一抖,差点将自家将军的胳膊烤糊了。 趁着那条该死的青龙不在,萧卓酒壮怂人胆,对李药袖道:“小袖小姐,我……” “啊?”李药袖忙着和自己右手做斗争,忙里抽闲抬头,“萧将军你说啥?” 被那双魂牵梦绕多年的眼睛看着,萧卓恍惚了一瞬,早不知打了多少遍草稿的话硬生生堵在了喉咙口。 真好啊,他想,她还活着,哪怕以不是一个纯粹的人的身份活着,至少还活着。 忽然间,他耿耿于怀多年的一个心结像是莫名散去了。 就像许多年前,听闻她即将嫁给沈蠡那混蛋时一样,他有过一刻冲回燕京抢亲的冲动。沈蠡的身份注定了这不会是一段良缘,他会成为太子,成为皇帝,会拥有许多女人,甚至有一天会对因为小袖小姐是镇北王的外孙而防备她,厌弃她。 可最终,他只是送去了一直陪伴他的那个布娃娃,可能在许多贺礼中这是最可笑与廉价的一个礼物。 但是他希望那个娃娃能代替自己守护他的莺莺,哪怕对方根本不知道有他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他以为那时的自己释怀了,放下了这段年少时的荒谬情愫。直到现在他看着少女活生生地在自己眼前时,他才明了自己的一腔执念竟被他固执地留存到了现在,乃至刚刚…… “咳!”李子昂装模作样的咳嗽声打断了萧卓的回忆,对上萧大将军杀人的视线,李子昂有苦说不出,他哈哈干笑两声,“沈兄怎么还不回来啊?都有两盏茶的功夫了吗?” 李药袖耳朵动动,瞥了一眼漆黑黑的帐门外。 说曹操曹操就到,大帐之外很快传来了狼嚎鬼哭声,两道小小青影如旋风般扑入账内,假哭着嚷嚷:“我小袖表姐呢?我可怜的小袖表姐呢!呜呜呜!” 萧卓:“……” 李子昂:“……” 双胞胎小鬼假装没看见萧卓阴恻恻的眼神,眼珠子滴溜溜地在帐中转了一圈,在看见李药袖时明显怔愣了一下,竟是不敢上前。 半晌,两人手拉手小心翼翼,一步一步磨蹭地走到李药袖面前,愣愣地仰头看着她。忽然两人一言不发同时扑入她怀中,死死抱住了她。 低低的呜咽声从李药袖怀中传出,手足无措的她呆了呆,最终弯腰紧紧搂住她的一双表弟。 潘四抹着莫须有的眼泪:“老潘我多久没看到这样感人的画面了,千里认亲,姐弟情深吶!” 萧卓:“……” 萧大将军轻嗤了一声,抬眸看着帐外沸反盈天的夜色,一言不发地出了大帐。 主帐外,闻先生手下的众多鬼怪被沈檀一并带了回来,原来势同水火的两拨人马汇聚在此处,不出片刻已经快打得你死我活了。 萧卓对此景视若无睹,反正他们打不死彼此,他径自穿过嗷嗷咆哮的妖狼群,走到一人身侧,站定。 许久后,萧卓开口道:“我给你一个机会,自己走。你是县主的朋友,我不想她伤心。” 抱臂靠在木栅栏上的沈檀轻笑一声,注视着大漠的金眸幽冷如冰:“萧将军,我真得很好奇你的脑子到底在想些什么?你与闻先生既非是表面上的针锋相对,”他微微挑眉,“他才身陨地宫,你居然有闲心求娶他主公后人?” “你不必激我,”萧卓嗤笑一声,语气淡漠,“从我来到邙山脚下那一天起,这一片大漠每一天都在死人。朔朔人,戎狄人,燕人,还有我的许多许多兄弟。这片荒漠下究竟埋葬了多少白骨,或许连地府里的阎王爷都数不清了。” 他转头,尚暴露着血肉的脸庞在夜幕下阴森冰冷:“自我与闻远之约定在此地复活王爷那天起,我们都做好了随时赴死的准备。对于我们来说,能死在这片大漠是最为荣耀的归宿。”他轻蔑一笑,“我这么说,你能懂吗,金尊玉贵的三皇子殿下?” 更新啦~因为我上班了,所以恢复日更三千,而且更新应该在九点左右,周末会早并且随即掉落双更哦~ 这章其实也可以叫争风吃醋(bushi) 看到有小伙伴想要闻先生过往阐述,本章最后和下一章都会阐述一下的!这里简单说一下,对于闻先生和萧卓来说,“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就是他们最初也是最终的信念了。
第61章 杀意相撞 沈檀的神情无波无澜,好似并不惊讶萧卓贸然揭开自己的身份,他平静地回视咄咄逼人的萧卓:“萧将军大概忘了,诸多年前我也曾在这片荒漠上拿过长枪,上过战场,也曾九死一生将你从死人堆中拖了回来。” 萧卓嘲弄的嘴角一僵,一些淡忘的记忆随之想起,神情不免有些讪讪。 沈檀淡淡道:“我说这些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告诉你,镇北军将士们在边疆的血与泪我曾经亲眼见过,也感同身受。只是那时我也不过是个小小的皇子,”他望着绵绵大漠,眉目透着一丝幽冷,“皇子只是皇子,在我没有亲手握住至高无上的权柄时我便有许多身不由己。” 只是当他筹谋好一切,正要抓住它时,乾坤大乱。所谓的权势,所谓的帝位,所谓的费尽心机,在翻天覆地的变故面前如沧海一粟,显得可笑又可怜。 萧卓冷笑一声;“果然,闻远之没有说错。他说你是一匹野心勃勃的野狼,披着斯文有礼的人皮,要是老皇帝没死,你估计现在已经起兵谋反了,说不定起的还是我们镇北军的兵。” 夜晚的大漠寒风凛冽,刮得扬沙阵阵,却刮不走周围喧嚣的喊杀声,叫骂声。 如果没有掺杂着鬼怪的叫声,这种喧闹声与许多年前的时光奇异地重合在了一起。 沈檀只会掩饰但从不会否认自己的野心,从前是,现在也是。 萧卓同他聊了两句就烦躁地抓了几把自己的头发,他最不喜欢同闻远之和沈檀这类的人打交道,一棍子打不出个闷屁不说,还得时刻提防他们给自己挖坑。 他呼噜了一把乱糟糟的头发,阴沉沉道:“我看莺……” 沈檀冷冷看来。 两股腾腾杀意碰撞在一起,周围震天的杀声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所有厮打的小妖小鬼不约同停了手,躲在四周瑟瑟发抖。 萧卓慢慢咧开嘴,露出一口鲜红的牙龈,他兴奋地舔了舔干裂的唇,眼中闪烁着幽蓝的鬼火:“我们打一架吧,沈蠡。我早就想收拾你一顿了,你赢了就带着小袖小姐离开邙山,你如果输了……” 输了的下场不言而喻。 现在的萧卓是萧将军,也是死而复生的一个尸鬼,鬼怪的世界没有输赢,只有杀戮。 沈檀手中的青黑长枪凝聚成形,冰花顺着他的臂膀一路缠绕而下,凝成枪尖一朵熠熠寒光。 强劲的风力卷着森寒的杀意席卷过方圆百里之内,大漠之中所有的妖魔鬼怪纷纷避其锋芒,来不及的妖物噗咚匍匐在地,被凶悍霸道的力量压制得动弹不得。 血光飞溅,最为原始的力量迅猛地碰撞在一起,长枪快如残影,不约而同地刺向对方的心脏处。 萧卓死而“复生”后不仅完美继承了原来强悍的体魄,更将所有妖力灌注到了个骨骼肌理中,炼得一身铜皮铁骨,力举千斤。 沈檀如果只凭目前的人身,完全架不住他一枪的力道,可他并没有调动青龙之力,而是但凭迅捷的步法如游龙入海般行走在生死一线间。 数十招交手下来,两人身上都或多或少地带上了深浅不一的伤口。 萧卓的凶性完全被鲜血激发出来了,肌肉骨骼发出恐怖的咯吱声响,愈战愈勇。 沈檀也被打出了几分火气,他揩去嘴角血珠,正欲提枪了结这场莫名其妙的打斗时,忽而灵力一滞。 就在这一瞬间,萧卓捕捉到了他的破绽,暴喝一声,重枪出手! 一只素白的手恰在此时握住了即将捅穿沈檀的长枪,五指一拧,凝聚着强悍妖力的重枪“咔”裂开一道长长缝隙。 萧卓:“!!!” 他呆如木鸡地看着他心爱的,弱不禁风的,小袖小姐将重达百斤的铁枪轻而易举地捏成了碎片,纷纷落在了地上。 他艰难地动了动喉咙,在素手缓缓扬起时他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又退一步,总有种下一刻自己也会被捏成碎片的感觉。 “你们莫名其妙地在打什么?”李药袖浑然不知萧卓跟着长枪碎了一地的少男心,她古怪地看着血迹斑斑的两人,试探着问道,“刚刚在地宫,没打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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