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握住沈檀按在她眉心的手指,丝丝凉意从他指尖传入她额头掌心的肌肤,她努力回忆半晌,慢慢轻声开口:“我,梦见了一个人。” 李药袖神色恍惚了一瞬:“好像是你。” 沈檀面露诧异,他没想到李药袖竟给了他这么一个答案。那人处心积虑从梦中接近李药袖,就是为了给她编造一个“他”的幻象? 对方究竟图谋的是什么?沈檀脸色沉郁,一时也想不明白。 李药袖苦恼地将脸埋入绒毛里:“真得想不清了,脑袋和浆糊似的。” 沈檀揉了揉她眉间,安抚她道:“实在想不起便不想了,他既然一而再再而三地通过接近你,在没达到目的之前一定还会再潜入你的梦境。”他温柔的声音透着一丝冷意,“到时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让我们找到他。” 李药袖闷闷地点点头,忽然手中被塞入了油纸伞,她疑惑抬眼。 沈檀脸色划过一丝不自然,只简单叮嘱她一句:“你且在这等等我。” 不等李药袖开口询问,他已闯入漫天飞雪当中,瞬间被密集的雪花埋没了背影。 没让她在冷风中等多久,那道熟悉的身影重新出现在李药袖眼帘当中,只是手中多了一捧鲜红的梅花。 他小跑到了她伞下,面无表情地将那一扎覆盖着薄薄冰雪的红梅塞进了她怀里,言简意赅道:“给。” “……”李药袖呆呆低头看着那一束被绑得工工整整的红梅,嘴角抽抽。 啊,这男人该死的胜负欲! 沈檀从她手中接过伞,瞥了她一眼又一眼,终究忍不住问道:“小袖不喜欢吗?” 李药怀抱着如火的梅花慢慢地踩雪向前,她垂下鸦羽似的睫毛,小心摸摸梅花凝结的冰粒,声音很小地回答:“喜欢的~” …… 距离麦子巷王阿婆遇害已过了整整两日。 与沈檀预计得不太一样,这两日间梨花镇恢复了短暂的太平,并没有意外再发生。 梨花镇萧条了两日的街市逐渐又有了热闹的烟火气,人们都觉得在如此高强度高频率的巡逻防守下,那个杀人的凶手找不到机会已经放弃了再次行凶,说不定都悄悄离开镇子了。 而从那夜过后,沈檀便自然而然地搬入了李药袖房中——打地铺。 是的,沈檀一连打了两夜的地铺。 与安然无事的梨花镇一样,这两夜里李药袖也睡得分外踏实,扰人的梦境没有再次出现,包括梦里的那个人。 李药袖裹着厚实的被子趴在床沿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沈檀说话;“是不是那人察觉到你的气息,不敢来了?” 沈檀躺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身下只有一层薄薄的褥子,他枕着双臂闭目养神:“那以后我就夜夜守着小袖,那人便没有任何可趁之机了。” 李药袖:“……”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对。 她托腮看着睡在冷硬地板上衣衫单薄的沈檀,虽然明知道他不怕冷,但对比之下自己未免过于舒服惬意,而他也太过凄惨可怜了叭…… 不能心软,这是他的阳谋! 她对自己如是说,结果开口:“你冷不冷呀?” 完了,说出口的剎那,李药袖脑海中腾地冒出她爹多年前的再三嘱咐:记住,心疼男人,是倒霉的第一步! 沈檀好似就等着她这句话,两眼蓦地睁开,黯淡的烛火下,黑瞳深处泛着一点诡谲金光,像诱人步入陷阱的鬼魅妖物。 他的声音却是含蓄且内敛,甚至带着一点隐忍:“有一点,罢了。” 还罢了,李药袖嫌弃地翻了个白眼,往后挪了挪:“你……” 她的话语突然中断,迟疑地看向窗外。怕呼啸的风雪声掩盖了绝大部分的声音,但以两人卓绝的听力,依旧听见了那一丝极其微弱的呼救声。 没有片刻迟疑,李药袖胡乱套了个袄子,与沈檀一同闯入了寂静无边的雪夜当中。 “又走了啊?”睡熟的丧娃娃从簸箩中猛地坐起了身,怅然地看着大开的窗口,“都忙都忙,忙点好啊。” 喜娃娃默默地翻出针线,很严肃地对它道,“我给你缝缝脑袋吧,总感觉你最近脑子不太正常。” 丧娃娃:“……” 深夜,北风如刀,万籁俱寂。 李药袖与沈檀循着那丝逐渐虚弱的声音,在它消失的前一刻,找到了它的来源地。 文家旧址,那片烧焦的断壁残桓中。 浓郁的血腥气冲破了风雪,朝着李药袖扑面而来,熏得她深深皱起眉。 前方烧断的房梁间,一道佝偻臃肿的身影正匍匐在一滩血泊中,大口大口往嘴里塞着什么,湿润黏腻的咀嚼声听得李药袖骨头都发麻。 它身旁的身体已经不再挣扎,偶尔微微抽搐一下,看起来凶多吉少。 雪地很亮,折射的光照亮了那人的侧影,长发如墨,裙裳累地,竟是一个女子! 她的十指细长而锋利,尖利的指甲犹如兽类,吃完后又深深地探入那人腹部挖出一块冒着热气的心肝。正要塞进嘴里时察觉到他们的到来,倏地回头,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兽吼。 明明是女子的脸庞,此时却怪异地拉长拉细,尖长的嘴巴挂着两行浓稠的血迹,一双绿油油的细长狐眼正冷冰冰地盯视着突然出现的两人。 李药袖几乎立时便认出了她的身份,套在手上的毛袖险些掉在地上;“虞夫人?!” 是的,哪怕面前的人已无限趋近于一只真正的狐狸,可她随身不散的浓郁花香却出卖了她的身份。 沈檀比她要镇静许多:“果然如此,”他手按腰间剑柄,“单单一个仙女蒿不会具有如此迷惑人心的效果,如果再加上狐妖媚术,两者相辅相成,就能解释得通了。” 狐妖舔了舔嘴唇上的热血,长长的利爪在雪地上刮出深深的痕迹,尖细的声音似笑又似哭:“我说这个小贱/人,今夜怎么如此好心,主动提起出来觅食。” 它勾着背了,四爪着地,像个真正的兽类伏在地上,恨声道:“她竟敢设下陷阱,埋伏本尊!” 这个声音,沈檀动作微一迟疑。 狐妖立即捕捉到他这剎那间的分神,四爪猛蹬,快得只留下一片残影,扑向了他——身边的李药袖! 李药袖瞪大圆圆的眼睛,似是被吓傻了,腥臭的血盆大口已近在咫尺…… “吱吱!”凄厉的叫声响起李药袖头顶。 她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乱踢乱蹬的四肢。 沈檀单手攥着“虞夫人”的脖颈,五指逐渐合紧,顿时“吱吱”叫的声音更惨烈了。 女子原本如鹅颈般的脖颈此时被拉得老长,狐狸眼暴突在外。两只爪子疯狂地想要抓开沈檀的手,结果似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所阻隔,怎么也碰触不到他。 李药袖:“……” 你这狐妖看着怪唬人的,战斗力就这? 这倒是错怪狐妖了,它本也是圈地一方、实力了得的大妖,加上天生习得的媚术,被它挖出的心肝不说一万也有上千。只因此前身受重伤,才在机缘巧合之下附身到了这个女子身上,而在今夜被沈檀轻而易举地擒住。 沈檀审度地观察了她片刻,而后忽然开口道:“是你。” 李药袖耳朵嗖地竖了起来:怎么着,这两还有故事??? 狐妖已经快要被他掐死了,四肢软绵绵地垂下,一条断尾倏地落了下来。 “你杀了我吧,”狐妖从喉咙里挤出桀桀笑声,两只狐眼绿得发光,“我死了也不亏,至少有这小贱/人陪着。” 更新啦~~~~~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这只狐狸,是曾经短暂出现过一个的角色咧~ 小袖:这个男人,一会纯情,一会卖惨,真的有点登西!
第75章 情仇交加 沈檀瞳孔一缩,竖成狭长一线,冰冷的杀意逼得狐妖牙齿咯吱咯吱打颤。 “等等,我想起来了!”李药袖一把抓住沈檀的手,她的视线落在那截断尾上,“你就是那只引诱他进屋,被砍了尾巴的狐狸?” “……”沈檀默了默,还是没忍住声辩解,“没有进屋。” 他说着立刻松手,利落地将狐狸一把丢在地上,甚至还很决绝地用帕子使劲擦了擦手手以示清白。 这迫不及待撇清干系的样子令狐妖喉头一甜,新仇旧恨堆一起,竟然气急攻心生生呕出一大口血。 尖长的狐脸狰狞扭曲,它捂着满是淤青的脖子,破口大骂道:“你他/妈/的是不是男人,啊?!怜香惜玉几个字认不认得啊?先砍老娘尾巴,又掐老娘的脖子,知道多少人想和老娘春风一度吗?!” 它一出口,当场两人一狐都沉默了。 因为这声音分明是个男声。许是喉咙受伤的缘故,原本故作细柔的声音透着一种不伦不类的呕哑难听。 李药袖吓得小退了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它:“你……是个公狐狸?” 狐妖没想到自己一激动,加上被对方妖力所伤,竟暴露了自己的原音。它恨恨地看着眼前两人,碧绿的双眼剧烈抖动了一下,忽而幽幽绿色如水褪去,渐渐被墨色强行覆盖。 本被血腥味覆盖的浓郁花香再度浮现在飒飒寒风中,狐妖崎岖佝偻的身形舒展开来,眨眼便化作了一个女子的羸弱身躯。 虞夫人捂住咳血的嘴,她看了一眼自己满是鲜血的手指,慢慢抬起那张浓艳如画的面容,平静而淡漠地对李药袖道:“等了这么久,妾身终于等到了能给我解脱之人,”她朝着李药袖重重地磕了一个头,“虽然非我本愿,但妾身手上的确已经有了人命。还请姑娘赐我一死,放我离开吧。” 她磕头的动作很重,雪地上霎时洇开血色,分外凄艳。 李药袖确定她朝着自己而非沈檀的方向跪拜,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你、你你有话好好说!这没头没脑地要我杀了你,我也不敢啊……” “小袖!”一直盯着虞夫人的沈檀声音骤然拔高,一手猛地抓向李药袖。 可为时已晚,“虞夫人”趁她不备骤然暴起,绿光一闪,对方尖尖十指已然触及到她心口。 轻轻一点,李药袖只觉极为尖细的一点疼痛钻入心口,霎时消失不见。 沈檀怒极,青龙的影子咆哮而过,“虞夫人”被一阵裹着冰晶的烈风横扫出去,重重摔在雪地上。 她肆意猖狂地大笑,舌尖卷过指尖上那一滴血珠:“受人之托,这一滴心头血我收下……” 舔舐的动作凝固在“虞夫人”美艳的脸上,巨大的痛苦让她整个人蜷缩成一团。一口又一口的鲜血止不住地从她嘴中涌出,闪烁着绿光的细长凤眼死死盯着一脸茫然的李药袖,她颤声问道:“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沈檀想也没想,簇起一点灵力就要送入李药袖伤处,却被她抬手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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