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台上形势已被对手所控,他扭转不得,只能将错就错,去抵御,去破招。 她到底是如何学会这几招的?她与祖师或本门中人有旧? 男修一直强自按捺下的疑惑于此时扰乱了他的思绪,又见眼前洒下万点明月清辉,那是对手的剑光。 再如何绮丽漂亮,也是能伤人的剑招,他连忙一个翻滚躲避。 薛四明连攻几招,面露疑惑,似乎在奇怪他为何不反击了。 男修心下苦笑,他的破招之法已经几乎用尽了。本以为一招“流星赶月”足以惊艳看客,后续的套招还没学全呢。 他已是强弩之末,薛四明却涛涛剑意不绝,见他接不住,也并未按照这个路数继续下去,转而用出了自己的“皓月醒长空”。 看客们等了半场的“皓月”对“赶月”,最后这两招却都是从她手中用出来的。 男修被打出比试台,落在地上,怔怔地看着她,若有所悟,怪不得她之前一直不用“皓月醒长空”,原来这一招是终结的剑式。 邀明月,看试手,平杀伐。 看客们送上掌声,为薛四明,也为她的对手。剑仙徒孙虽败,但他的剑招已经足够令人惊喜、令人眼前一亮,值得大家的掌声。他败了,并非因为他不够厉害,只是很遗憾,他的对手更强而已。 而对于薛四明,大家已经无话可说。 这位化神初期的修士一路走来,似乎没有短板,没有极限。哪怕她此时突然渡劫,立地飞升,大家可能也不会觉得惊讶了。 薛四明告别了热情的看客们,发现刚刚的对手还在台下没有离开,似乎在等待什么人,她快步上前:“在等我?” “是,”剑仙徒孙颔首,“我必须问问你,我们的独门绝技你是如何学来的?” 薛四明如实相告:“之前见你在台上用过,我揣测了几、很久,才勉强复刻出了这一招流星赶月。” “不对,此前我在台上只用过流星赶月,就算你天赋异禀至此,多看几场比试就能偷师,但你是如何连后招都学会了的?” “什么后招?”薛四明怔了怔,这才反应过来,“你破我镜花水月,我又把你拉回虚幻,我那一招就是剑仙传下来的后招?” “……”对方露出一个匪夷所思的神色,一时失语,目光盯住她的眉眼,似乎在判断着她所言的真实性。 “我蒙对了几招?”薛四明好奇追问。 对方沉默良久,不答反问:“你愿意入我剑派,与我同门为徒吗?” “抱歉,我已有师门。” 对方摇了摇头:“那恕我不能答你。” “我明白。” 毕竟偷师了人家的剑招,薛四明还是认认真真地道了歉,保证自己绝不会将招式传授给旁人。 她离开时,感觉到剑仙传人的视线落在她身上,良久未曾收回。 作者有话说: 白日放歌须纵酒——杜甫;流光万里同——张九龄;明月隐高树,长河没晓天——陈子昂。
第103章 103 ◎勇气可嘉◎ 眼看观众们将要从这场精彩的比试中回过神来, 重新追问起薛四明究竟如何能使出“流星赶月”这一招,她连忙加快速度溜掉了,徒给看客们心头留下一片谜团。 胜了这场后, 又可以轮空一场,她也暂时多了些空闲,可以养一养之前几场比试积累下的伤。 期间傀儡又通过炉灶给她寄了一封信, 说起他接到了死亡威胁一事, 而在他认识的所有人中, 薛宴惊大概是对此最有经验的,因此致信相询。 薛宴惊正要洋洋洒洒落笔,告知他需根据具体情况应对, 如果是对方的错那就找上门去砍了他们。提笔时却忽觉冤屈,不知傀儡怎么会误以为她是对死亡威胁最有经验的那一个?遂问起他事情缘由。 傀儡回信回得很快, 原来此事起因是他为了给传送阵法的继续研制凑些灵石,卖掉了自己之前创造的一个小法宝。 这法宝是针对修真界的幼童和少年设计的,可以在他们日常所用一切物品上刻印法阵,相当于加了一道灵锁,他们要使用时需答对一个问题,才能开锁。譬如, 取用杯盏饮水前,要画好一个符咒;取碗筷用膳前,要掐对一个灵决;打开柜子穿衣穿鞋时, 要先踩中一段步法;想打开荷包取用灵石, 就要答对修界史上的一个问题。其余等等,不一而足, 融学于趣, 寓教于乐——虽然这个“乐”字尚有待商榷。 总之他将这法宝卖给了修真界的一间基础书院, 过去一月间,书院弟子苦不堪言,裸奔者有之,赤足者有之,以手抓饭甚或趴在鱼池边大口饮水者亦有之。大家激愤之下,便给始作俑者寄去了一封声情并茂的威胁信件。 薛宴惊得知来龙去脉后,陷入长久的沉默。想到傀儡的造物不止坑过自己,还正坑害着远处的一群陌生人,心下不免升腾起了些淡淡的同病相怜情谊。连忙给傀儡回信,告知他自己这边的进度,说是灵石快要攒够了,让他不要胡乱兜售法宝了。 傀儡回了个不情不愿的“嗯”字,大概是为不能继续在教育界发光发热而感到遗憾。 ——— 不参与比试时,她仍蒙着面纱,做薛四明的打扮。现在关注她的人越来越多,若薛四明一旦有空闲,薛宴惊就开始到处晃悠,也未免太可疑了些。 之前的裁缝铺子将她的画像大张旗鼓地张贴在店门口——他们派出的画师还算厚道,卖画归卖画,但最终还是给雇主留了两张。这引来了不少路过的修士在铺子里订做衣衫,无论男女,大都指定了同样的布料,并要求绣上青竹,只是款式略有差异。 裁缝铺子老板生怕薛四明对此产生什么不满,这一次来给她送新衣时,便提出这一批卖出去的衣衫,会分两成收益给她,其后几场也是一样。 薛四明欣然同意。 这一次的新衣以“月”为焦点,正是从她上一场比试中所得的灵感,银白裙摆薄如蝉翼,流光灿灿,仿佛一抹遗世独立的月光,动起来时,便教人想起有好风如水的月圆之夜。 燕回来给小师妹画眉时,她随口小小抱怨了一句:“怎生没有点心铺子来与我合作?” “别乱动,”燕回拍了一下异想天开小师妹的脑袋,“除非你能在被打到吐血的时候,塞下一块点心,立刻重新变得精神奕奕反过来把对方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不然点心铺子为什么要与你合作?” 薛宴惊想象了一下那幅画面,觉得未免有些太瞧不起看客们的脑子了。 “好了。”燕回拍拍手,收起用来画眉的石黛。 薛宴惊揽镜一照:“师姐你的手艺越来越熟练了。” “还不是被你逼出来的。”燕回端详自己的作品,也是颇为满意。为了掩饰身份,薛四明露出面纱外的双眉要比薛宴惊更凌厉稍许,偏剑眉多些。 薛宴惊的眉看起来其实很柔和,眉眼含笑之时,当真是笑如三月春风柔。但当一个人有绝对的实力时,她的眉毛生得如何实在不是其他人该关心的,他们应当思考的只有该如何从她的剑下活下来。 “我先走了,”燕回又放下一份给师妹打包来的馎饦,“待会儿比试场见。” “好。”薛宴惊今日却不是去参赛,而是去做看客的,修真者总要开阔眼界、博采众长。 不需上台,她便悠闲得很,用过早膳后,晃悠着前往赛场。 玄天掌门坐在最前排,薛宴惊和燕回的位子也并没有连在一起,二人只能依靠传音交流。 待一女修、一男修相继上台,燕回便蹙眉对小师妹传音:“又是他。” “师姐看过他的比试?” “看过两场,下手太狠。”燕回摇了摇头。比试时当然要全力以赴,下手狠自也没错,只是其中一场对手已无还手之力,主动认输的话都吐出了一半,他又追了一拳,打断了人家两根肋骨,这也实在没什么必要。 台上比试一开场,薛宴惊就明白了师姐那一蹙眉是所为何来,台上蒙面男修招式确实毒辣,招招对着无法修复的要害攻去,要不是对手女修躲得快,一双眼睛怕是要废在他尖利的指甲下。 他生得魁梧,比很多男修都要高出一头,招式路数也极为刚猛,右手持剑,辅以左手拳掌,实力倒是不俗。很快在对手眼下留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女修抬手摸了摸眼下伤痕,这伤虽未直接伤到眼球,但也已经让她半边眼睛充了血,极大地影响到了视线。若不是她险险避开,让这一掌偏了半寸,左眼怕是要瞎上下半辈子。她嗅着鼻尖的血腥气,心中怒火升腾,一咬牙,抬手长剑连点,密密匝匝的剑式也对着魁梧男修的双眼集中攻去。 男修不退反进,右手一剑快准狠地刺向女修丹田,要逼得她不得不回防。女修却未如他的意,此时手中长剑忽然一化为二,一只用来挡他的剑势,一只仍攻向他的双眼。 男修轻蔑一笑,不过幻术罢了,他笃定必然用来挡他攻势的那一只长剑才是真,想也不想,便无视了眼前这一剑,只专心进攻。却不料伴着“噗嗤”一声,那长剑直直刺入他的眉骨处。好在女修只是想报一眼之仇,这一剑虽然偏了些,但最多只钉入半寸,伤不到性命,男修踉跄后退数步,左手握住剑刃,鲜血淋漓地拔出了这柄剑。 看客们亦有些惊讶,不想这女修竟如此烈性,长剑一化为二,宁愿不去挡进攻也要先报仇。 此时男修虽蒙着面,但看客们也从他露出来的双眼里看出,他的神色已经明显阴鸷下来。 他两手握住这柄精钢长剑,用力向膝上一撞,看客们只听得铿锵一声,似乎他膝上也有金属覆盖似的,如此一击便将对手的本命剑就此折断。随即再度攻上,招式越来越快,招招狠辣。 女修来不及为失去本命剑而痛心,一边躲避,一边从储物戒中抽出一只备用的钢剑来,她步法轻盈,在对方刚猛的剑势中来回穿梭,间或找到破绽反击。 但台下众看客们也看出来了,她与这柄备用剑磨合得并不算太好。这也并不稀奇,很少有剑修寻到本命剑后还会去用其他长剑与人对打的,无论是正式比斗还是仅作练习。 本命剑对一名剑修而言再重要不过,试剑会上不过是比个输赢,远远未到你死我活的地步,若非原本就有大仇,一般无人会刻意去毁坏对方的本命剑。就像之前的薛四明,在台上缴了对手的剑,赛后便立刻双手奉还了。 果不其然,失去了本命剑、视线也颇为模糊的女修坚持了一炷香时间,便即落败,被对手打飞出去气息不匀地仰躺在地上,心有不甘地喊出了认输。 台下她的亲友不由松了口气,刚刚就怕她倔性子上来,非要也毁了对方的剑才肯作罢。此时正起身,想上台扶她一道去看医修,却见得那蒙面的男修疾冲至她身侧,五指弯曲作爪,指尖利芒一闪,向着倒地女修丹田处猛然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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