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音未落,身子蓦地一僵,软绵绵地倒了下去,正低头探查尸首的冷于姝闻声回头一看,险些以为又是小师妹动的手,但下一刻,老板娘那身形瘦小的妹妹,扔掉手里染血的铜器,急切地趴在姐姐身子上,咬破她的喉咙,大口大口地喝起血来。 “……”老板娘被她砸了一下后脑,却还未死,感受着她吸吮自己的血液,张了张口,却没能发出声音。 薛宴惊好心对那妹妹道:“你姐可能是在问你为什么。” “我饿,”瘦小姑娘道,“她从没问过我的意见,就把我带上了这条路,自然要负责到底。” 地上那老板娘眼里泛出泪光,薛宴惊强行给她合上双目:“哭什么?你妹子都吸食过旁人的血肉了,你又怎能指望她还有人性在?” 有些底线是不能打破的,一旦跨过那条同类相食的底线,所有人在她眼里便不过都是一块行走的食物罢了。 瘦小姑娘看着地上的姐姐,喃喃道:“我原本不愿意的,你为何非要逼我……” 冷于姝打断了她的抒情:“云水县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说,我都说,”瘦小姑娘抹了把眼泪,“最开始,是有人请了一尊神像回到县里供奉,可那神像却不是什么真正的神明,他会诱惑人,我姐姐就是县里第一个被迷了神智的人。” “……”老板娘竟还未死,听着这话,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手指抽动了几下。 “我姐姐她原本也是可怜人,”瘦小姑娘看了一眼地上的姐姐,继续道,“她生得五大三粗,姐夫嫌弃她,和西街的王寡妇勾搭成奸……王寡妇生得美貌,现在姐姐脸上的鼻子就是用了她的,而姐夫已经变成了一副用来滋养肌肤的皮肉,被姐姐吸收掉了。” “……” “姐姐开始像疯了一样迷恋美貌,她总是说等我们都变美了,就带我离开这里去外面过好日子,只是我身上脸上大片的胎记,彻底消除很耗时间,”瘦小姑娘指着自己那两只大小不同的眼睛,“她杀了一个过路的女子,挖了眼睛说要给我换上,可我们谁都没发现那女子右眼是瞎的,我只能先凑合用着左眼。” 薛宴惊扫了一眼她的脸,胎记若隐若现,已经很淡了。 “你姐姐今日与我师妹搭话,是看中了她的眼睛想给你换上?”冷于姝语气很冷。 “嗯,她故意说你们身上还有什么不足之处,就是想激起你们爱美的心思,只要动了心,一切都好说,”瘦小姑娘低下头,“我劝过她,她不肯听我的。” “……” “两位仙师,”她跪下叩拜,“我是被姐姐逼迫的,多亏你们来了,求你们救我出火海吧!” “先带我们去看看你口中的神像。” “是。” 瘦小姑娘在前带路,带着二人一路去了县郊荒山上的一座山神庙,原本的山神像已不知所踪,上面供着一座薛宴惊从未见过的塑像,似是以木雕成,外表看起来诡异的完美,塑像前的杯盘里放着一团团血肉模糊的贡品。 “就在里面,二位请进去吧。” 薛宴惊笑了笑:“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什么问题?” 薛宴惊掀起袖子,露出自己的手背:“我刚刚擦去了手背上沾染的血迹,却并没有如你姐姐所说的那般肤色变白或是茧子变淡,这是何故?” 瘦小姑娘细看了她手背半晌才不情不愿地开口:“你没有动心。” “什么意思?” “若你不动想借此变美的心思,这术法就不会起效……”瘦小姑娘突然拍了拍额头,“哎呀,说漏嘴了!” “是啊,”薛宴惊挺遗憾地点点头,“不过你本来装得也不怎么像。” “是吗?”瘦小姑娘嘻嘻一笑,“但我还不是把你们带到这里了?” 不动心,便不起效,换言之,如果她真的如她自己所言那般抗拒,她姐姐套十只血肉外套在她身上也不会有效果。 这鬼族诱人的时候,似乎又给凡人留了一条退路,铜镜鬼靠的是父母亲眷的牵挂,而这里靠的是守住自己的底线与欲望。 薛宴惊当然没觉得他们是手下留情甚或是闲来想考验人性,才刻意如此。只是万物相生相克,行事必留一线生机,也许是这世间道法自然给鬼族下的一道限制。 山林间平地起了一阵狂风,将薛宴惊二人向着庙里卷了进去,那瘦小姑娘笑着对她们挥了挥手,用口型说了句“再会”,这薛宴惊哪里能忍,从储物戒里摸出一条麻绳,借着灵力掷出,在姑娘身上一卷,把她也硬扯了进来。 狂风止息的那一刻,三人倒在山神庙的地面上,庙门紧闭,瘦小姑娘已经恐慌地要哭了。 对着眼前仍然面无表情的冷于姝,和如出游般轻松地左顾右盼的薛宴惊,她忍不住破口大骂,又跪在地上拼命向那木雕叩首求饶,嘴里念着:“小女无意冒犯,以后我一定给您带来更多贡品,求您饶过我这一遭!” 头顶的雕像却并未像往常一般暴怒,瘦小姑娘战战兢兢地抬头看去时,才看到薛宴惊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柄小刀,把雕像的眼睛撬了出来。 她吓得声音都变了调:“你做什么?!” “你嚷什么?”薛宴惊反问,“连不知来历的雕像都敢供奉,你们胆子怎么这么大?我现在就站在供奉台上,你要不要也跪一跪我?” 她手下动作不停,将那雕像拆了个七零八落,触碰到雕像心口那一块木料时,忽然眼前一花,眼前的山神庙变成了一座开满繁花的花园。 眼前出现两道虚影,像是冷于姝与薛宴惊,却又不完全是她们,两个人容颜精致,细腰纤纤,眉宇间带着她们原本没有的婀娜风情,眉眼无忧、衣着富贵,在园子里摘花、扑蝶。 薛宴惊不太理解:“这本该是一种诱惑吗?” 两道虚影身后又冒出两名高大俊朗的男子,温柔地分别把她们拥在怀里,又在她们耳边喁喁细语,把怀中女子逗得笑了起来。 冷于姝蹙眉。 薛宴惊一拍手:“我明白了,它是想说,如果变得更美,这就是我们能够得到的未来。” 冷于姝看起来很想拔剑当场毁容。 薛宴惊饶有兴致地观赏了片刻,冷于姝无奈看她,她耸了耸肩:“我猜这就是它用来诱惑云水县百姓的东西。” “嗯。” 薛宴惊眼神里带着些极淡的悲悯之色,那瘦小姑娘看到,呸了一声:“你杀那些百姓的时候,都未见半点犹豫,这时候来装什么?高高在上地怜悯我们?你不动心有什么稀奇,当初那美貌王寡妇也没有动心。若不是你原本就生得好看,说不定你根本受不住诱惑,迟早沦为和我一样的怪物!” 薛宴惊本想说美貌对修士而言只是锦上添花的东西,又觉得这话无论怎么出口,都带着一股高人一等的优越感。 她只是问道:“难道云水县所有不够美貌的凡人都动过心?” “当然不是,”瘦小姑娘嗤笑一声,“我隔壁的钱丫头,生得跟只猴子似的,也不肯为变美而害人,装什么清高呢?最后我怂恿姐姐把她的脑袋割了下来,接手了她家的馄饨摊子。” 薛宴惊挑了挑眉。 “少跟我来这套,”瘦小姑娘不依不饶,“我就问你,若将美貌换成别的东西,你仍然不动心?” “我猜我的确无法高高在上地谴责你们,”薛宴惊叹息,“如果它用天下第一的实力来诱惑我,我也未尝不会有片刻心动。” “这怎么一样?”冷于姝反驳师妹,“就算刚刚它给你放出你一统三界,修真界万人对你跪拜,奉你得道成仙的场面,难道你就愿意把其他修士做成皮肉套子每日穿在身上?” 薛宴惊断然摇头:“那还是算了吧。” “抵不住诱惑就是抵不住诱惑,这份诱惑是金钱美貌还是权势实力都没什么区别,”冷于姝正色道,“就像几十年前流毒修真界的采补之术,我不评价诱惑本身的对与错,想变美想变强都无可厚非,但敢为此害人就要付出代价。” 薛宴惊笑了笑:“师姐比我有立场。” 眼前的幻境结束,人影渐渐消散,一道声音适时响起:“如果满意你看到的,只要给我带来随便什么人的尸首,算作你的投名状,我就会帮你。” 这道声音并不阴冷,反而十分温和亲切,但委实没什么眼色。 薛宴惊打量四周,才发现师姐早已设了个单向的隔音结界,怪不得那鬼物像个二傻子似的,都听她们这么说了还不停忽悠呢。 见师妹似乎想与这鬼族对话,冷于姝抬手撤了结界。 “完美性格、外貌……”薛宴惊好奇道,“为什么鬼族不干脆拿出万贯家财来诱惑凡人?岂不是更直白,起效也更快?” 冷于姝给出了一个无法反驳的理由:“因为鬼族其实也没有万贯家财。” “……”对面的鬼族陷入了一阵无话可说的沉默。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33 ◎道是无情,万法公平◎ “小伙子得努力啊, ”薛宴惊把剑扛在肩上,和对面那鬼族搭话,“你的同行都中了举人了。” 鬼族翻了个白眼, 指尖冒出尖利的长刺,准备攻击时却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真的假的?哪个同行?” “你都有哪些同行?”薛宴惊反问。 “少来套我的话,”鬼族不甚耐烦, “我都被打发到这穷乡僻壤来了, 你觉得我有权限知道哪些同行在何地忙什么?” “没用了就去死吧。”薛宴惊当场翻脸。 “我倒要看看死的是谁!”刚刚被薛宴惊拆了的木雕只是鬼族的身外化身, 此时它现出真身,却远无木雕的俊朗,跳跃力极强的双腿一曲一弹间看起来有些像青蛙, 没什么美感,倒是实用得很, 此刻已疾速欺身扑上,趁薛宴惊避开它那疑似淬了毒的指甲,一个头槌向她凿去。 薛宴惊非但不闪不避,甚至还特地伸头迎了迎,决意和它比一比谁的脑壳更硬。两人的额头不服输地撞在一起,发出哐的一声巨响, 可惜单从外观来看没能分出胜负,仍是两颗完整的、没有裂缝的大好头颅。二人谁的头更疼一些除了当事人实在无人知晓,倒是一旁的冷于姝揉了揉脑袋, 觉得自己几乎要被师妹这种奔放的战斗方式搞得头疼欲裂。 但鬼族这一撞却并不只是攻击那么简单, 两人额头相贴的那一瞬间,薛宴惊觉得诸般往事如走马灯般从眼前流过。 她很快反应过来, 一把抓住了鬼族的手腕:“你在浏览我的记忆?” 这竟是一只非常擅长反省和进步的鬼族, 大抵是被中了举人的同行刺激到了, 刚刚才被她批判过不够努力,此时就决意读取她的记忆,为她量身定制一份诱惑。 冷于姝提剑就戳向鬼族心口,鬼族额头紧贴着薛宴惊不放,只将屁股一扭,身子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躲开了这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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