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便挥了挥手,扬长而去,独留方源愁眉苦脸起来:“小师妹啊,要不要跟我出去躲一躲?” “躲什么?” “躲你二师兄,上次他出关时,我和他打赌输了,欠他一顿木头宴,你也知道,二师兄那人喜食木材,”方源忧愁道,“但是我还没想好该怎么给他做这顿饭,怎么想都是对我的手艺的一种侮辱。” “就按平日的菜式来呢?”薛宴惊提议,“比如现在做糖醋鱼,就往汤里扔根木头,炖排骨的时候,也炖根木头进去,这样木头入了味,余下的菜我们也能吃。再来个凉拌树枝,清蒸树皮什么的。他都吃木头了,想来对口味也没什么太大要求。” “这个思路可以啊,”方源惊叹,“小师妹有没有兴趣跟我学厨?” “没有。”薛宴惊断然拒绝。 “……” “但我随时可以帮你打下手,”薛宴惊笑着看他,“还躲不躲二师兄了?我原本也打算这两日去挑个任务的。” 方源观察了下火候:“也好,我也有一段时日没去做任务了。” 用过膳,二人一道去潜龙殿挑了封孩童失踪的信件,近年魔、修二界联合打压鬼族,人间鬼物出没倒是少了些,不过无论其中是否鬼族作祟,帮人家找回孩子,总归是好事一桩。 二人径直奔赴凡间而去。 人间芳菲已至,江水绿意堪染,两人沿堤而行,见得不少出门踏青的凡人,青盖骅骝,马踏春泥。 一路行至来信者所在的韩江城,进了城门,融进了人流,两侧行人都已换了春衫,一片柳绿桃红,街上市列珠玑,车马骈阗,与山中清寂自是不同风景。 两人迅速融入红尘,沿街问了路,敲响了马府的大门。 见仙师至此,马家人自是感激涕零,连忙把人请了进来。 方源问起失踪的孩童,马家下人却用木轮椅推出个七八岁的孩子来。 “这是?” “犬子失踪后,我遍寻不至,不但报了官,还连忙向贵宗寄了信,”马父解释道,“可几日后,这孩子又凭空出现在自己的床铺上,只是……” 他面色不忍,但为了让仙师了解情况,还是给了下人一个眼神。 下人会意,俯身挽起孩子空荡荡的裤管,薛宴惊定睛看去,只见那条小腿上所有血肉皆已消失无踪,唯余一根白骨支棱在原处,被这孩子圆润的上半身一衬,显得分外突兀。 他的家人都转开脸去,想是目不忍视。 方源半蹲下身子察看:“有刀削的痕迹。” 这孩子也许是被吓傻了,一问三不知,对于这段经历什么都说不出来。 方源给师妹传音:“你能否察觉到府里邪气?” 薛宴惊闭目半晌,摇了摇头,自魔、修二界达成和平后,鬼族面对两界的联合剿杀,也拿出了不少对策。 十年前,她这一招探邪气在鬼族面前屡试不爽,但如今它们会佩戴一种屏蔽自身气息的法宝,隐匿在凡界,极难被发现。 方源起身,对马父道:“请带我们去看看令郎失踪的地方。” 马家人自然依言照做,把他们引入一个房间,屋中布置算不上奢华,却也极尽舒适,高床软枕,丝绸锦被,床边小几上还摆着一盆食梦草。 薛宴惊点了点那笼子般的草叶:“我也有一盆。” “我知道,”方源在房间内四处搜寻,“上次你不在,刚出关的二师兄饿得嗷嗷待哺,差点把你那盆草吞下去,还是被我拦下的。” “还有这等事?”薛宴惊想起了什么,“等等,那段时间我门板少了一扇,是不是他吃……” 方源沉痛点头。 “……” 两人在房间里搜寻一圈,一无所获,薛宴惊又看了一眼那盆食梦草:“总觉得它和我那盆有些不一样。” 若问哪里不同,她却又说不出。 两人暂且退出房间,薛宴惊与马家人商量:“今夜不要让孩子睡在这间房里。” “哪里还敢呢?”马父连连摆手,“我们原本还想着要不要把这间房用沙土填上呢。” “师妹,你是打算……” “嗯,等入夜再说吧。” 马家给二人提供了一间安静的院子,以供他们等待。 方源喝了一口下人备的茶,闲来又和师妹聊起了燕回口中的降神:“人间出现神仙,这怎么可能?” “事情闹得这么大,九州三界都派了人去,想来是有什么凭证。” “能有什么凭证呢?玉牒金册?”方源笑了笑,“这玩意儿可骗不过众修士,难道是……” “毁天灭地的实力,”薛宴惊猜测,“想证明自己是仙人,很简单,拿出实力就好。” 方源心下莫名微悸:“仙人应当都是好人吧?心怀天下、悲悯苍生的那一种?” “何以见得?” “往日修界飞升的那些大能,不都是心性极佳之人吗?”方源掰着手指给师妹一一盘点,“衡阳君于旱灾时救济过苍生;清荷剑仙为了护佑百姓,与为祸人间的鬼族对战数日,险些力竭而死……” “但愿吧。” 方源单手支颐,生出美好的幻想:“如果真的是仙人,下界来做什么?来拯救苍生,帮我们覆灭鬼族吗?” “也许是帮鬼族覆灭我们呢?”薛宴惊耸了耸肩,信口乱说。 方源拿果子扔她,被薛宴惊一把接住。 听了她可怕的猜想,方源安静了一会儿,又耐不住寂寞,找师妹聊天:“你说仙人是什么实力啊?肯定比渡劫大乘的修者还要厉害得多吧?放在咱们这里,大概有一统三界之能?” 薛宴惊笑了笑:“一统三界有什么意思?” “瞧你狂的,”方源也笑了起来,“连一统三界都看不上?” “连我都不想一统三界,仙人都成仙了,想来该有点更高的追求吧?” “你啊……”方源伸了个懒腰,“算了,不想了,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就算真的有个坏仙人,也有仙门各大高手和叶将军那等人在前面顶着,轮不到你我操心。” “他们若顶不住呢?”薛宴惊望着树上的青虫身子一拱一拱地爬动,随口接话道。 “若连他们也顶不住,那三界也就差不多要覆灭了,我们操心也是无用。”方源的逻辑十分圆融。 薛宴惊非常随意地和他碰了碰杯:“敬无用。” “……你在乱敬些什么鬼东西?” 待夜幕终于降临,月上柳梢之时,薛宴惊步入马府孩童的卧房,熄了灯,躺在床上,看了一眼床头的食梦草,闭目养神。 清醒地躺了大半夜,却无事发生,她想了想,放松下来,让自己沉入梦乡。 薛宴惊是被手腕上的轻微刺痛惊醒的,借着月光看去,只见那床头的食梦草已经连根从花盆里跑了出来,狠狠地在她腕上咬了一口,创口立刻传来一阵麻痹感。食梦草见已得逞,猛地张开血盆大口,越张越大,大到笼子状的草叶早已碎裂开来,只靠几道血丝相连接,它才一口将薛宴惊吞了下去。 她觉得自己在这张巨口中下坠了很久,正落在一个桌台上,薛宴惊张开眼睛,才发现自己身下是一块巨大的砧板,而两个鬼族手里拿着菜刀,正盯着她看:“总算来了个瘦些的,上次那个吃得我好腻。” “不好,她睁眼睛了!” “你慌张什么?”另一名鬼族平静道,“清醒着被割肉,慌的该是她,不是你。” “……” 鬼族将刀尖逼在薛宴惊的小腿上:“别怪我们,其实我真的不爱吃人,但也没办法,总得象征性吃一些,不然说出去连人都没吃过,不合群。” “……”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52 ◎琅嬛仙君◎ “你还嫌弃上了?”薛宴惊一挑眉。 “她、她说话了!”胆小些的鬼族慌张道。 “我听见了, ”另一名鬼族无奈道,“快来帮我按住她!” 薛宴惊躺在砧板上,目之所及, 见一人皮灯罩、人骨板凳,不再迟疑,一个鲤鱼打挺, 起跳、夺刀一气呵成, 转瞬间刀俎和鱼肉易位, 她把鬼族按住,一刀将其钉在了砧板上:“其实我也不爱吃鬼,但是偶尔也可以试试。” “你、你……啊!”鬼族一声痛呼, 薛宴惊手起刀落,在它的小腿上割下一块泛着黑气的肉块。 鬼族痛得嚎叫不断, 薛宴惊抬手就把这块肉扔进一旁咕嘟咕嘟的锅子里,指挥另一个吓傻了的鬼族:“待煮熟了给我盛上来。” 鉴于她手中挟持着一位人质,不,鬼质,胆小鬼族只好照做,待那块肉煮熟, 冒出一阵恶臭气息后,将其装盘,撒上盐、葱花、姜丝等物, 为她呈上。见薛宴惊眼神不善, 还退回去用萝卜给她雕了朵花,摆在盘边, 希望她满意。 薛宴惊盯了盯盘中菜肴, 实在没有勇气下口, 干脆用刀尖指向胆小鬼族:“你来吃!” 不料对方竟哭天抢地道:“强迫同类相食,是何等丧尽天良!” 砧板上的鬼族也高声喝道:“士可杀,不可辱!” “你们倒是学了不少凡人的文化,”薛宴惊抬手摸上鬼族的胸口,扯下一条人手形状的吊坠,“可惜却还是学不会把人当人看。” 两名鬼族紧张地盯着她手里的吊坠,这是用来遮蔽邪气、让它们隐藏行踪的,薛宴惊笑了笑:“紧张什么?这东西我有的是。” 她抬手抖出一只储物袋,手心一翻,将敞口向下倾倒,抖落了一地的吊坠,形状千奇百怪,有人手、人脚、心肝、肚肠,还有些别出心裁的,是用了人脸上的痦子、面疱作为外形,也不知是何寓意。 鬼族怔了怔,一阵密密麻麻的惧意顺着脊骨漫延开来,那一瞬间,它大概终于理解了凡人面对森森白骨时的恐惧感。 它的视线划过她的脸颊和她腰间长剑,忽地哑声问道:“凌清秋!你是薛宴惊?” “你认得我?” “……听说过。” “听说过?”薛宴惊笑了起来,“想不到我在鬼族也略有薄名。” “你杀了我们不少同族。”杀戮过后,还很嚣张地在当地留下过名姓。 “顺手的事。”薛宴惊谦逊道。 “……” “好了,你们也该上路了。”薛宴惊指尖弹出一朵火花,十年间,她已经能够将业火逼出体外,虽然只有小小的一朵,但足以烧尽眼前鬼族。 在鬼族哀嚎声中,“食梦草”也燃烧殆尽,薛宴惊发现自己躺在马府的床铺上,支起身子坐起来,掂了掂装满纪念品的储物袋,给自己斟了杯清茶。 窗外月色正好,薛宴惊踱步而出,马家上下无一入眠,正在紧张地等待,听闻事情已经解决,松了口气。又听说事端的根由乃是那盆食梦草,不免懊悔起来:“前些日子碰到个游方道士沿街叫卖,原本想着这是稀罕玩意儿,便给孩子买了一盆,却不想反而害了我那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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