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皇宫都不在意的人,在上清天宫只怕更受磋磨,就连他们礼官,也能在她面前摆摆架子。 濯缨看了那轿子,唇边漾开一分意味深长的笑意: “我为何不能与他们一道?” “上清的诸位是贵客,自然可以走玄武道,而濯缨公主……您是庶出出身,只能走小门,这规矩您是知道的呀。” 濯缨抬头看向玄武道尽头的宏伟宫门。 她的确知道这个规矩。 除此之外,她自幼还被无数类似的规矩压在头上,因为她是庶出,是被生母丢弃的孩子。 可现在,她不是那个病弱得随时都可能一命呜呼的孩子了。 那礼官还未反应过来,只见一道灵光倏然从他耳边擦过—— 轰隆!! 玄武道旁边的小门轰然一声炸开,尘土飞扬,无数宫人惊叫出声,皆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下了一跳。 礼官腿脚一软,就这么跌坐在地,心中骇然地看着这个敢在玄武道前挽弓的少女。 她……她怎么敢!! “现在我可以走正门了吗?” 弓弦再一次绷紧,她望着阳光下的朱红大门,睥睨轻笑: “想清楚再回答,否则,恐怕你们连大门也要没了。” 作者有话说: 来晚咯!本章掉落五十个红包~~
第50章 50 ◎劫雷(二更)◎ 皇后宫中, 通传消息的姑姑匆忙步入殿中,将不久前发生在玄武道上的事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 听到濯缨挽弓射塌了玄武道侧门时, 皇后尚且能保持镇定, 但当她听说那礼官向上清天宫那几位仙人求助,却被上清那位金冠白袍的太子殿下怒声叱骂时,皇后心中一紧。 “……娘娘, 恐怕濯缨公主在上清天宫的日子,过得并不如我们想象中的那样差……” 皇后的指甲扣着榻上矮几的边缘,用力得指尖发白: “我就知道!当初明明已经计划好了偷天换日, 让昭儿替赤水濯缨去上清天宫,既可衣食无忧,还可修习仙法,即便是做质子也不会太差,她偏不听我的, 偏要去那荒海!” “现在竟然叫一个庶出的公主翻了身!她算什么东西, 冷宫里捡剩饭苟延残喘长大的罢了, 小时候还不是由我随便摆弄, 现在长大了,有人撑腰了,就敢以下犯上了吗!” 如果当日去上清天宫的是她的昭粹, 今日习得一身仙法,风光回家的人又怎么会是她一个庶出的公主! 皇后真是恨不得将自己的女儿从荒海抓过来,好好问问她当初到底是怎么想的。 可惜事实已经发生, 即便再懊悔也无力挽回。 身旁的姑姑道:“娘娘息怒, 有陛下在, 怎会有她以下犯上的余地?” 人皇帝阙虽只是凡人, 但只要大雍一日气数未尽, 百姓仍然尊他为皇,他的身上就有一日的人皇之气庇佑。 哪怕是天后娘娘亲临,也不能动人皇分毫。 可皇后却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安心。 外面有寺人进来传话,请皇后入殿赴宴。 皇后早已梳洗妥当,阴沉着脸在姑姑的搀扶下坐上步撵。 另一头,濯缨等人也朝着宫内而去。 “这皇宫也挺漂亮的,”叶时韫掀开帘子朝外探看,“和上清天宫不一样的好看,太子殿下你说是不是?” 伏曜掀起眼帘,没好气道: “凡间宫阙,怎比得上天宫奇秀。” “别胡说,这可是濯缨公主的家——” “这里不是我家,只是一个住过的地方而已。” 濯缨连挑开帘子看看这宫城变化的兴趣都没有。 雨师瑶从另一侧的车窗望出去,紧抿着唇,许久才道: “这宫城之中,有很浓的魔息。” 想到厉星澜有可能就在这里,雨师瑶的呼吸开始不受控制紊乱。 他看到她没死,会是什么反应? 会再杀她一次,以绝后患吗? 分不清胸中翻滚的情绪里是恨多一些,还是不甘多一些。 她仙力微薄,即便仗着有西海至宝砗磲流珠护身,但若厉星澜已经寻回本体,变回那个她所陌生的玄澜魔君,她恐怕拿他根本没有办法。 明知道如此,她还是背着西海龙母偷偷跟来了。 “待会儿若厉星澜与青溟真王同时现身,我们就得兵分两路。” 谢策玄指了指伏曜: “太子殿下与叶时韫,你们二人一路,太子殿下主攻,叶时韫以卦辅助,我与赤水濯缨一道,她以弓在后方压阵,至于雨师瑶你……” 雨师瑶目光灼灼地望着正在调整战术的谢策玄,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你就在后面躲好,尽量不要被抓。”谢策玄半真半假地说,“这一次你要是再被抓了,我们可没人会再救你第二次了。” “我会保护好我自己的,你们放心。” 雨师瑶虽有些失望,不过谁叫她从前不认真修炼仙法,如今关键时刻派不上用场也怪不了别人。 “乾元殿到,落轿——” 轿子慢吞吞地晃悠了一路,总算是落了地。 踏过长阶,一座威严肃穆的宫阙映入视线之中。 二十多年过去,这座宫阙在岁月侵蚀下有了几分陈旧之感,与屹立于九重天上的天宫不同,即便是殿内燃着烛火无数,也仍然难以扫清殿内阴郁之气。 濯缨第一眼便看到了大殿上方的人皇帝阙, 今年本该花甲之年的他,容貌倒并未显出多少老态,想来应该是服用了某些延年益寿的丹药,才能保持这样的体貌。 然而乌发之间仍然生出了几缕银灰白发,他眸光如鹰隼锐利,在濯缨现身之时冷冷钉在她的身上。 不像是一个父亲在看自己的女儿,倒像是在审视自己的敌人。 二十多年未见,但他的女儿仍如临别那样年轻,没有半分改变。 不,不能说没有改变,她身上实是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吞心蛊的母蛊在她去往上清天宫的几年之后便死了,一开始他以为是她死在了上清,还等着上清天宫将尸首送回来赔罪,可却迟迟没有等到。 他这才想到另一种可能。 她的吞心蛊被人解了。 这是个几乎不可能的结论,但此刻她就这么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还一副被上清养得很好的模样。 过去总是苍白的面庞红润白皙,恹恹半垂的眸子也变得清明雪亮,身上穿着合身华美的仙袍, 她身体康健,头脑清醒,终于长成了他最忌惮的模样。 “听说你射塌了玄武道的侧门?还从玄武道的正门进来?” 人皇低沉的嗓音里夹杂着几分不悦。 “能从玄武道正门乘轿入内的,唯有太子加冕,君王大婚,仙人临世,你公主之身,且非正室嫡出,怎敢违背祖制,做此等忤逆不孝之事!” 濯缨还未开口,便听伏曜先开口: “阿缨如今是我上清天后的义女,也是我这个上清太子的义妹,入了仙籍,有仙根在身,从里到外都是个仙人,怎么不能名正言顺地从大门进来?” ……上清的天后竟然收了她做义女? 人皇心中惊愕,颇有些不敢置信地望向远处的女儿。 难怪,难怪。 难怪她的吞心蛊解了,能如此健康地站在他面前。 她甚至还有了仙根。 人皇心中满腹怨憎,上清啊上清,同样都是凡人,为何他们能够高居九重天,享无尽寿数,而他功绩无数,政绩斐然,日后史书必将有他浓墨重彩一笔的堂堂人皇,却只能活几十年便身死魂消? 这叫他如何甘心? 皇后闻言更是指尖都要嵌进肉里。 天后义女,太子义妹,仙根仙籍,无上仙力,这些原本都该是昭粹的! 要不是昭粹一时糊涂,怎么轮得到她这样卑贱的庶出翻身? “赤水濯缨!” 人皇面露怒容,拍桌而起: “你贪图仙族荣华,背弃人族,认敌为亲,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爱慕虚荣的女儿!” “哈——” 谢策玄冷笑一声,虽站下位,但目光却傲然得仿佛万物皆蝼蚁: “人皇恐怕是忘了,当日人皇召集万民,要将仙界所有仙人的牌位从大雍的天地祭坛内丢出去,却见到我上清天王殿众武神降临时,是何等的惶然畏死。” “你那时恳求着我上清天宫,和同样被你斩断牌位的荒海仙族,能够网开一面,为此愿意将你唯二的两个女儿送出来做质子,以换得苟延残喘的时机——” 少年嗓音清越,语调讥讽,声音回响在整个大殿上,久久不绝。 除却皇后,那些宫人们恨不得自己皆恨不得自己没长耳朵。 这可是人皇最忌讳之事。 这个少年,他怎么敢堂而皇之地在这么多人面前触碰他的逆鳞? 果然。 人皇周身顿时爆发出一股极强的威压,如风暴眼般自他周身而荡开,叶时韫第一时间撑开结界以挡住这股人皇之气,但仍然敏锐地察觉到异样。 “难怪他敢与仙界相抗,这人皇之气能抑制仙人之力。” 天地运转有序,人族难以修习仙法,却有愿力,可以选择自己信奉的神明供奉,赐予他们仙力。 而仙人得凡人供奉,有超越凡人无数的巨大力量,但仍然会被凡人制衡。 人皇之气,就是制衡仙界与人间界的存在。 帝阙在这个位置上坐了近四十年,哪怕后几十年做得有些许荒唐,但他最开始继位人皇时,却实实在在算得上一个为国为民的明君。 正是这前十年为他积攒下来的声望,成为他不断蓬勃的野心最好的土壤。 只要臣民真心实意地奉帝阙为人皇,那么他身上的人皇之气就能够替他抵挡仙力的侵袭,也难怪他会生出与仙界抗衡的念头。 但前提是,臣民还愿意奉他为皇。 “淡了。” 濯缨眯了眯眼,毫不避讳道: “父皇,二十多年未见,您身上的人皇之气,似乎淡了许多啊。” 此言一出,人皇帝阙的面目愈发狰狞。 作为一个年轻时雄心壮志,开疆拓土,开创了大雍朝前所未有的盛世的君王,他从前最怕的,也是最不允许别人提起的,便是他老了。 但比起老,更让他难以忍受的却是濯缨的这一句—— 人皇之气淡了。 这说明,天不佑他,民不向他,他不再是这人间界万众期待的唯一人皇。 若他不是,那谁会替代他? 人皇帝阙绝不允许有人胆敢在他还活着的时候坐上他的位置,所以,他才与须弥仙境的仙人联手。 时隔二十年,休养生息之后,他要向上清天宫讨回他受过的耻辱。 “青溟真王,你还在等什么?” 话音落下的一瞬,濯缨与其他人霎时警戒起来,而同时,谢策玄感知到一股巨大的魔息包围了整个宫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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