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的相斥外,也有相容。有的地方,排斥我,有的地方,包容我。” 罗暮衣轻声道,“但总的来说,人总是孤独行走的,所以有个家,很难得。” “风颂给了我第一个家,你明白么?” “…………”凡毓彻底说不出话。 “我明白了。”他哑声道。 当年,他和罗暮衣相恋,却因观念不和分开,从此之后,他们没有立家的可能。 罗暮衣咳嗽几声,隐伤又犯,凡毓扶住她,关切望她。 罗暮衣:“再会,凡毓。” “……”凡毓点头。 罗暮衣松开凡毓,要走,凡毓却在起身时,倏然闷声道:“我后悔了,暮衣。” “什么?” 风声很大,凡毓又说得很小声,含糊不清。 罗暮衣困惑,没有听清,蹙眉问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说‘再会’。”凡毓道。 罗暮衣走了。 凡毓凝望她的背影。 她发间萃红丝,身披厚狼绒袍,长靴踩雪,溅出雪点挥洒至林间,意气风发。 明明方才恶战重伤,如今来见他,装成没事人一样。 她也尽力了。 他明白了她的情。 之后,也该断了。 凡毓垂眸,往回走。 他倏然忆起,七年之前,曾去望北台看到的场景。 罗暮衣和风颂笑着从后山出来,她满脸压抑地欣喜,时不时回头看害羞的剑修一眼。 那一刻,凡毓明白,罗暮衣可能看不到旁物了。他停止了写信,直到后来,小霍主出事。 他们很好。 凡毓踏上雪地,往回走了。 …… 罗暮衣和风颂的妖毒彻底解了。 在魑魅海,她独自剖心,用密册上所录的方法,用惊重心头血解重头毒。余毒,并不难解。 之后,罗暮衣并未直接把庶平喂妖的真相上报幽圹。 笑话,这不是让长公主承认她自己的错误?她罗暮衣揽了这种功,那便是不要命。 她想了个法子,诱导长公主自己把此事发现,最后联合同派官员歌颂长公主功德和英明,发现庶平喂妖成了长公主的功劳。 长公主承着这般功劳,震怒,彻查此事。北边和东边、摄政王势力人人自危。 而为了对战摄政王,长公主在罗暮衣的撺掇下招安了霍家。 半妖,经过查出来的真相,是北三家在驯妖之前做出的养私兵的第一个努力,失败了。所以可以说,半妖也是为北三家所害。 而真相到底怎么评判,也一般随□□势变化,霍家和不少半妖族成了长公主的势力。 而罗暮衣回望北台不久,便接到命令,转头去围剿了摄政王一派,功劳不断。 但当长公主分功时,罗暮衣推了国师的职位出去,她功成身退,守好望北台即可,实力不足,暂时不可功高盖主。 而因为和风颂的联姻,她后来也成为了魔域著名的三朝不倒的功臣,进退有度,处于各势力之间掌舵却不越功,身后是望北台和驻魔域仙台,旁人从不敢轻易得罪她。 她也因名望上了流传千世的靖灾殿名修录首位——那是魔域镇妖灾有功之修士会入的殿堂,受后代魔君供奉。当然,这是后话。 …… 说回当年,三月初三,上巳节。 罗暮衣和风颂经过一个月的休养,伤势好了大半,虽然还是虚弱,但在如此佳节,还是共请望北台上下群臣来宫中,祭祀宴饮、曲水流觞,这都是上巳佳节的习俗。 宫人为诸人奉上了春饼、荠菜、百花,琴瑟和鸣,流水潺潺,春日到来,好不惬意。 凡民也一派喜气洋洋,因为庶平喂妖的时代被宣告结束,他们不必提心吊胆,担心自己会不会突然被拿去让妖吃掉。 风颂却有些忙碌。 竟是仙台之中,也有人早知道庶平喂妖的真相,有人为了夺权蠢蠢欲动——正是风颂的父亲一派,他助大长老解决了这件事,参宴时还有些疲惫。 宴会后,罗暮衣却携他的手,一同走去郊野,屏退旁人。 潺潺溪流,坚冰已去。远处凡民祓禊沐浴,风筝赏花,罗暮衣受着春风,和风颂散步,心情也极好。 “香草囊。”罗暮衣对风颂道,“上巳互赠香草驱邪,是为祝福,今日便赠阿颂。” 她把香草囊挂在风颂腰间。 风颂深深望她,张了张唇,垂眸也没接,转头:“魔主先前退我的物什退得那般快,说再也没有干系。我还当,你不会再送这些物什了。” “……原来还会。” 他垂下眼睫,雪白清俊的脸上,嘴唇轻抿,脸色有几分倔强。 罗暮衣:“…………” 先前风颂追她去北三城的途中,还是要死要活,哭着求她留下,缠着她要跟她一起,一步也不分开,但如今回来,知晓真相,大概是他有几分委屈,时不时耍几下性子。 而刚回来时,他开始养伤醒来见到她,还很温和,抱着她不放,目光也巴巴跟着她。 后来看她时时守在他身边,莫名开始阴阳怪气,暗戳戳来几句“故人”长“故人”短,称赞凡毓温柔贴心,问她想不想念中泽乡的吻,要不要多去受几次,把罗暮衣搞得十分无语。 如今见风颂如此,罗暮衣无奈叹了口气,便把香草囊收回去。 “不要罢了,你也不缺吧。” “……”风颂抿唇,瞪了她一眼,在罗暮衣要把香草囊挂在她自己腰间时,他冷冷攥住她的袖口,捏得很紧。 罗暮衣回首,风颂已扯过香草囊,垂眸挂在了腰间,挂得很小心,但脸色依旧不好。 “你冷什么脸?”罗暮衣不满道,“我是有错,你没错么?” “……我有何错?”风颂道,“你说。” “我逃回来之时,你已把你所有东西都从荆岫宫搬走。你别瞪我,别说你是为了防着我发现你的伤才做的……你这行动就是掺了些怨气。我失忆,见荆岫宫没你的东西,自然信了我们没一起睡过。” “这你都信,那想来你心中也对我并无万可不分开的情意。”风颂抿唇,“魔主当日分开得干脆,风颂看在眼里。但我也要说明白,我的确是不想让你发现我的伤,才如此做的。” 他扭开头,“可没什么对你去见‘故人’的怨气。” “……”罗暮衣无语地瞥了他一眼,懒得搭理他,就自己在溪边坐下,手感知流水潺潺。 罗暮衣很少有这般闲情逸致的时候,潺潺溪水萦绕她的手指,她仰头,十分舒服,她感受到了这片土地的生命力,这是家的感觉。 她回头,唤了唤风颂:“你也来。” 风颂乖乖过来,也随她把手放入溪流中。清风拂过。 少许,一只沾着清澈溪水的手,撩起他的乌发,牵起来绕在指尖,扯得他不痛,但就是在恶劣地扯他。 风颂耳朵红了。 他凤眸扫她一眼,眸光潋滟,又低头。 罗暮衣哪里受得了这般场景,想和风颂回到了神行舆上玩乐一番,不想风颂又垂眸,眸中有几分压抑的黯然,转瞬即逝。 他似不想让罗暮衣发现,这神色被遮掩了下来,之后若无其事地随罗暮衣走。 但罗暮衣还是发现了。 ……他怎么了? 罗暮衣是发现风颂回来后不大对劲,对她还是亲近,但每次阴阳怪气之后,总是小心翼翼看她,似有几分后悔,还藏着几分不想让她发现的伤心。 罗暮衣没有细问怎么回事,只不过观察风颂的行为和他身边的人。 直到一夜她在风颂的案上看到被他藏住的留影珠,里面映着那个石碑,上面是她狂乱的字迹,写满了“师兄”。 她还去套了风漾的话,得知风颂回来后去细查了她和凡毓的往事,知道她曾唤过凡毓“师兄”,瞬间知道怎么回事了。 按风漾的原话:“师尊当时还在养伤,知道此事后,非常失魂落魄,但也不让我告诉您他知道了,也不让……我来问您。” “……”罗暮衣十分无语。 她回去想了一夜,纠结了几时,终是起来写了封信,留在了风颂的案上。 而风颂又一日打开信,震惊地瞪眸。 [风颂,我写的‘师兄’不是凡毓。 ‘师兄’是你。 百年前,我曾拜入万剑山,得你教诲一年,唤你师兄。 罗暮衣] …… 风颂急急忙忙冲去找罗暮衣时,她正坐在殿后花园石台的秋千上。 秋千摇晃,她也心中有几分乱,抬眸,只见风颂t z满脸震惊,急步冲过来。 他看着她,半晌无话。 罗暮衣也垂头无语。 风颂才问:“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罗暮衣道。 “你说你是谁?” “……”罗暮衣抬眸望天,手紧攥秋千,淡声道,“你看不懂字么。” “……你当过我‘师妹’?什么时候?哪位?”风颂却紧紧盯着她,似要确认什么。 罗暮衣却差点被风颂的话气吐血。她都承认了,他问她是哪位“师妹”?? 怎么,她记了一百年,他把百年前那段事都忘了? 她站起来,恶狠狠地道:“行,你师妹多,不记得就算了。当我没说过。” 风颂却一把攥住她的手臂,紧紧抓住。 他呆呆望着她,愣愣道:“是不是她。” “……是不是,‘她’。” 他没说是谁,但罗暮衣回首,见到风颂眼眶泛红,目光恳切震惊看她,正如当年,罗暮衣反应过来……他认出来了。 她默默点了点头。 风颂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 却说当年,风颂为万剑山二公子,一人偏居明月山,满门豺狼虎豹,他只有谨慎行事,不让人挑出错处。 但一日,其他峰之人送来了许多中毒的外门子弟和凡仆,风颂心善,挪功救了所有人,耽误了青云试炼。 而他峰中不养闲人,便遣这些人离开了,大多数人都是谢过他的恩,被他的人安置走了,偏偏有一个脾气古怪的凡人少女,行事不同。 她说自己无家可归,气势非常凶,还威胁他如果他不收留自己,就去外传他伪善。 风颂自然对这般忘恩负义、不知天高地厚的行为十分厌恶,但后来去查过,这少女的确是无家可归,天天只能在一些不入流的地方挣扎,他心软,留下了她。 后来,其他人都说她难以管教,他便亲自教导她礼义廉耻,教诲她善恶分明。 他渐渐发现,少女虽然初时无德,但心肠很热,有一颗赤子之心,恩怨分明,也有天赋,便和她亲近了几分。少女也从开始如狼一般凶狠看他,变成逐渐步步黏在他身边。 但她太出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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