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是这天下大势,他为玄商国君,注定要争! 宿昀站起身来,他张开手:“纪微,这天下如此,九州如此,我既为王,这是我的道!” 面上苍白得不见什么血色,他眼中却似乎有无边野火燃起,要将一切焚尽。 商君,有虎狼之心。 他看向纪微,一字一句道:“至少最后,他们还是成全了寡人。” 所以他还是成功了。 “她或许只是无意为旁人改了自己行事。”纪微的语气平静得同与姬瑶两人探讨问题没有分别,听不出丝毫情绪。 即便只是一面,也足够她看出许多了。 “那又何妨?”宿昀轻笑道。 他所做一切,终究没有触及他们的底线。 “闻人骁已是前车之鉴,寡人自不会如他一般愚蠢。”宿昀收回手,微笑着看着纪微。 “君上心中清楚便好。”纪微向他躬身行过礼,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 看着她的背影,宿昀不忘提醒道:“不日便是玉京演武,长孙静,也该回京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傅集及麾下被挂上别宫外墙墙头, 但凡自此处过,便能将他那张鼻青脸肿的脸看得清清楚楚,何况一直设法窥探别宫情形的众多眼线。 不过半日间, 此事在玉京城已然是人尽皆知。 那可是傅集—— 想起他曾经做过什么, 即便时隔七年, 玉京众多世族仍觉不寒而栗。 毕竟死在他手上的不是什么庶民奴隶,而是和他们同样出身的世族。 而如今姬瑶却命人将他和麾下挂在别宫宫墙之外风吹日晒, 丢尽颜面,当真不怕被这头疯狗记恨上? 以修士和武者的身体强度, 傅集等人一时是死不了的,但面子却是从头到脚丢了个干干净净, 捡也捡不起来了。 也是经此事, 玄商诸多世族终于意识到姬瑶与上虞传闻中形容的圣人相去甚远, 着实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物,连傅集这条疯狗她都不曾有所忌惮,何况旁人。 傅集这条疯狗背后,站的可是长孙氏。 长孙恒龄闻听此事, 自是恼怒不已, 傅集被挂在别宫外墙上, 丢的不止有他的脸,还有长孙氏。 玄商数百年来, 何曾有人敢这样驳长孙氏的面子! 他当即便要领府中私卫冲去别宫, 却被长孙氏的门客死死拦住。 这是来自长孙静的指示, 令他们不必再做多余之事。 长孙静是长孙氏如今的家主,上卿府唯一的主人, 只需一句话,便能决定许多事的走势。 而他的命令, 即便是作为他亲儿子的长孙恒龄,也不能违逆分毫。 未得长孙静首肯,长孙氏府中坐镇的天命境修士不会听从长孙恒龄的吩咐轻易出手。 于是在傅集上门寻衅一事后,玉京再度恢复了平静,就连玄商世族暗中对姬瑶等人的试探也骤然少了许多。 这大概也算是件好事,至少清静了不少。 以为姬瑶是善人时,这些玄商世族行事肆意,如今却是多了些忌惮。 这世道,要做好人反而麻烦。 在众多窥探视线下,姬瑶等人全然不曾在意,如常度日。 别宫灵物已经被如数清点,得纪微决断后,属于宿昀的部分被搬往商王宫。 不过并不代表这七成灵物尽为宿昀所用,为安抚玄商世族,这笔好处他不可能独占。 原本以为学宫中灵物至少大半都要分与以长孙氏为首的世族,不想姚静深态度堪称强硬,却是分毫也不肯让。 宿昀倒不在意,反正这些灵物到不了他手中,那在谁手中其实并无分别。 楚原君昔日所藏灵物很大程度上缓解了宿昀最近的困窘,近几年国库本就入不敷出,他又大兴水利,扶持玄石军,已经到了恨不得能将一枚灵玉掰开做两枚用的地步。 如果不是纪微通经济之道,为他苦心筹谋周全,尽力将损耗降到最低,宿昀恐怕真要干起打家劫舍的活了。 但任纪微如何本事,也不能空手变出无数灵玉金银,所以楚原君府中这笔灵物来得实在很及时。 虽然政务繁忙,纪微每日仍会抽空前往别宫,与姬瑶和谢寒衣探讨义理,这是与宿昀早就定好的条件。 纪微也并不觉得此事麻烦,相反,于她而言,每日前来别宫当属是她最为放松的时候。在数算之道上,她一直秉持着最纯粹的热情。 不过在桓少白等人看来,他们每日所议便与天书无异,纷纷敬而远之。 才刚刚将字认全的陈云起更是半个字也听不明白,他身上伤势已经悉数恢复,傅集当日封了他的灵力,以黑豹拖行过城池之中,留下的多是皮外伤,未曾伤及肺腑。 以修士的身体强度,不过几日间便已好全,甚至看不出什么受伤痕迹。 姚静深其实担心过前日之事会为陈云起心中留下阴影,但观察了几日,他并未表露出什么异常,只是每日练刀的时间较之之前又长了许多。 陈云起在修行上本就刻苦,而今更是到了令人咋舌的地步。 他从来都知道高位者的真正面目,在杏花里时,陈云起便切切实实地领教过了。这世道终究是强者为尊,他之所遇,不过是因为自己太过弱小。 他唯一能做的事,便是变强,强到有足够的力量,用自己手中的刀劈开这世道的不公。 在淮都城外,陈云起曾经成功引动大夏龙雀共鸣,令煞气化形于外,但在此之后,却未能再做到这一点。 他不免也觉气馁,但在短暂失落后,便再度投身修行中。 陈云起最不缺的,便是恒心。 他如此刻苦,叫桓少白几人也不好意思再悠闲度日,只能硬着头皮陪他一起卷。 对此,姚静深当然是乐见其成的。 大约是因出身之故,桓少白和叶望秋分明有上佳天资,在修行上却不免少了几分坚韧,这一点,他们当向陈云起学习。 姚静深自己也并未闲着,在处理别宫诸事之余,还抽空再写出还算满意的匾额,带着众人一齐挂了上去。 这回终于是没有不开眼的人再作破坏。 姚静深抬头看着上方钦天二字:“往后,这里便是钦天学宫了。” 话音落下,叶望秋带着一众宫人应景地鼓起掌来,场面一时倒是显得十分热闹。 虽然现在除了他们几人,连个客卿都还没招来,更不说弟子,但这些不都是迟早的事儿么。 姚静深见此,笑意中多了几许无奈,开口道:“好了,都回去吧。” “喂——”见众人要走,被挂在墙头已经好几日的傅集终于开口。 几日滴水未进,体内灵力又被尽数封禁,他嘴唇干裂,脸上青肿还未散去,看上去像条落水狗。 “嚷什么。”在他锲而不舍的声音中,桓少白终于看向了他,没好气地道。 傅集好像不觉得被挂在这里示众有什么丢人,仿佛闲聊一般问道:“那位瑶山君打算将我再挂上多久?” 姚静深含笑行来,停在他面前:“你心中应当清楚才是。” 来救他的人,就快回玉京了。 对上他的目光,傅集挑了挑眉,没再说话。 姚静深噙着笑转身。 在他身后,叶望秋颇觉摸不着头脑,不由虚心请教道:“姚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姚静深但笑不语,负手向宫门中走去,有些话,说得太明白,便没有意思了。 叶望秋不由又看向身旁妙嘉几人:“你们懂了吗?” 却没有得到回答,只宿子歇拍了拍他的肩膀,也往回走。 有时候,头脑简单点儿也是种幸福。 叶望秋更茫然了。 他觉得自己被排挤了。 就不能好好说话么? 这日之后,自来了别宫便待在这里多日不曾动弹的姚静深终于挪了窝,开始外出访客。 不过拜访的不是曾向他下了拜帖的玉京世族,而是他经过多番考量看中的客卿。 有楚原君留下的那笔灵物,他想将人请来便简单了许多。毕竟无论境界再高,修士终究还是人,尚且还做不到餐风饮露的境界。 手中灵玉便是底气,姚静深至少不必借自己或姬瑶的名头来坑蒙拐骗。 叶望秋在别宫待得无趣,知道姚静深要出行访客,当然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至少比待在学宫修行有意思些。 他和宿子歇等人十数日间跟在姚静深身边先后拜访了不少玄商大能,因此也有幸见识了一番什么叫用灵玉砸人。 如果有人不动心,那一定是灵玉给得还不够多。 在延请自己看中的学宫客卿上,姚静深毫不吝惜灵玉。 随着他开出的价码传开,在玉京内外引起了不小轰动,楚原君留下的除了灵玉,还有诸多天下罕见的灵物,即便天命修士,也不免为之动心。 如此一来,原本对钦天学宫抱有几分不屑的众多修士不由暗暗改了态度,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放在修士中,竟也同样有几分适用。 就在诸多修士对来自钦天的邀请有翘首以盼之态时,玉京萧瑟寒风中,身披重甲的龙驹自城门呼啸而入,旌旗飘扬,分明是骁武卫的徽记。 马蹄声声,整齐得没有一丝冗杂,像是踏在人心上。 骁武卫精锐奉王命回返都城,作为统帅的长孙静却先率数骑回城,目标不是商王宫,而是城西。 当熟悉的马蹄声响起时,玉京之中大小世族都为之震动。 钦天学宫门前,被挂在外墙上的傅集听到熟悉的马蹄声,身体不由为之一僵。 他抬头看去,只见灰白天际下,上百铁骑自远处席卷而来,身怀龙族血脉的良驹浑身不见一丝杂毛,前行时四蹄生出玄黑烟气,有御空之能。 为首之人着玄铁甲胄,头盔下的脸覆了面甲,在天光下折射出冰冷寒芒。 箭支搭在弓弦上,随着一声弦响,捆缚住傅集双手,将他吊在墙头的麻绳应声而断。 他摔在地上,却没有呼半声痛,在铁骑靠近时半跪下身,低着头,姿态驯服:“父亲。” 玄商骁武卫统帅,上卿长孙静。 随着一声闷响,傅集被打得偏过头去,嘴角溢出鲜红。 “知道自己错在何处么。”低沉嗓音自面甲后传来。 傅集深深垂下头,哑声道:“十三不该自作主张。” 他在长孙静那么多儿子中,序齿十三。 长孙静没有说话,隔着面甲,也无法让人窥得他对傅集这个答案是否满意。 身后副将御马上前,扬声道:“府中小辈冒犯,望瑶山君宽宥,来日再上门请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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