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肆扶额:“你别开玩笑了,那可是千秋学宫,其中可有无数大能坐镇……” 他没把姬瑶的话当真,却不知她当真就是这样想的。 离开藏书楼后,虽然觉得千秋学宫不是那么好去的地方,陈肆还是主动上门去拜访了那位长兄——陈氏族中如今唯一在千秋学宫进学的子弟,陈原。 在陈氏年轻一辈子弟中,陈原序齿最长,他的父亲是陈方严的堂兄,修为在族中也属前列,手握实权,在陈氏颇有地位。 这却是陈肆不能比的,他父亲早逝,自身天资也寻常,在族中其实并不受重视。 而陈原有个好父亲,自身天资也很是不错,陈氏进入千秋学宫的名额便落在了他头上,在顺利通过千秋学宫遴选后,成为了学宫弟子。 虽然陈原只比陈肆大三岁,但他自十二岁起便入千秋学宫进学,只有遇上休沐之日才会回来,加之他性情古板端肃,陈肆与这位大兄实在没有太多交情,平常对其总是敬而远之。 不过如今姬瑶想去千秋学宫,能带她前去的,似乎也只有在千秋学宫进学的陈原。 恰逢休沐,陈原昨日回了陈氏,正好去打听一二。 侍女引着陈肆走入静室时,陈原正端坐在桌案前习字。 见陈肆入内,他将笔搁下,立刻便有侍女捧着水上前为他净手。 抬头看着陈肆,上方青年沉声问道:“只你一人前来?” 他眉目间与陈方严有几分肖似,此时神情凝肃,给人一种无形压力。 陈肆被他问得有些茫然,下意识回道:“是……” 不然还有谁? 听了他的回答,陈原神色难辨喜怒,他开口又问:“那你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若是无事,应当也不会上门了。 在向来不苟言笑的长兄面前,陈肆不免有些局促,但来都来了,不能白跑一趟,他向陈原一礼:“敢问大兄,若非学宫弟子,可否入千秋学宫,参阅其中功法典籍?” 陈原的眉头皱了起来:“你想进千秋学宫?” 陈肆如实回道:“是阿稚想寻些功法典籍……” 闻言,陈原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道:“族中藏书楼内便有许多功法典籍。” “她已然都看过了……” 陈肆解释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陈原冷声打断:“我陈氏藏书数千卷,她不过回来短短两日,能看过多少?” 他只觉得这是借口。 心中本就对这个族妹颇有不满,陈原也不再加以掩饰:“听说她生来体弱,但这也不是她不知礼数的理由,回到府中两日,却不曾出门拜见族中长辈,家主怜惜这个女儿,不曾苛责,她却该知道进退。” 陈原自千秋学宫回到府中后,一直在等这个族妹前来拜见,不想最后来的却是陈肆,一开口便是为陈稚想去千秋学宫之事。 憋了满腹教训的话,姬瑶却不曾出现在面前,如今陈肆算是正好撞在了枪口上。 只是听到这里,陈肆不由有些走神,他想起了当日姬瑶对陈方严的态度。或许她没去拜见,反而是件好事…… 陈原不知他心中所想,继续训斥道:“才回到淮都,她便不知分寸地射伤赵麟,带累族中开罪赵氏……” 见陈原语气中满是对姬瑶的批判,陈肆终于忍不住了:“这事怎么能怪阿稚?是赵麟先将她当做猎物,不过阿稚实力更胜过他,他才自食其果!” “你们原可亮明身份,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不是和他动手!”陈原斥道,“如今却为一时之气连累族中开罪赵氏,你可知这会给陈氏带来多大的麻烦!” 令他最为不解的是,为何诸位族老面对赵家的压力,竟还要尽力保全姬瑶。如此一来,陈氏和赵氏的关系便难有转圜余地。 就算她天资不错,又如何值得? 陈原之前在千秋学宫多番筹谋,花费许多心力,眼见要攀附上赵麒,此事一出,却是彻底绝了与赵氏交好的可能。之前种种努力尽数付诸流水,他如何不感到恼火。 昆山玉碎之事,暂且只有陈氏诸位族老知晓,未有外传,即便陈原及其父亲,暂时也不得而知。所以对于陈氏力保姬瑶的做法,陈原心中颇多不满。姬瑶的出现,让陈原感到自己在陈氏的地位被威胁了。 面对疾言厉色的陈原,陈肆心中其实并不服气,但他却不好与陈原争论什么。 论身份,陈原是长兄,论修为,他已是三境知玄后期的修士,境界远在陈肆之上,就算族中长老在此,也不会觉得他教训陈肆有什么问题。 陈肆只能低头听训。 一番长篇大论后,陈原心头闷气终于舒缓许多,他看着陈肆,沉声又道:“你此番出行,应当有所获益,如今回了府中,便该潜心体悟,以求早日突破,而不是跟在一个女娘身边无所事事。” “倘若你能将心思多放在修行上,便不会一直困在明识圆满,迟迟不得晋升。” 这话实在有些刺耳,陈肆的脸色微微有些难看,却还是强忍下怒气,向陈原躬身拜下:“谨遵兄长教诲。” 没有多说,他转身向外行去。 陈原没有留他。 侍女奉上手巾,不疾不徐地将手上的水拭干,陈原才再次抬眼,看向陈肆的背影:“千秋学宫,不是谁都有资格去的地方。” 陈肆身形一滞,随即加快脚步,离开静室。 姬瑶如今所住,是陈府一隅的晦明居,此处位置并不算好,毕竟陈方严一开始对这个女儿实在没抱太大期望,只将她当做与越氏重修旧好的棋子。 不过如今,陈稚的重要性却是不同了,陈方严觉得这晦明居有些偏僻,有心为她换一处位置更好的院落,姬瑶却没有答应。 至少晦明居有个好处,便是安静。 陈肆来的时候,姬瑶正坐在廊下小憩,院落中正有几名婢女来往忙碌,行走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见了陈肆,婢女们正要屈身行礼,却被他抬手止住,示意噤声退下即可。 停在姬瑶身旁,陈肆来回踱步,踌躇着不知怎么开口。 片刻后,姬瑶睁开双眼:“有话就说。” 陈肆这么大个人,在她的感知中实在过于显眼。 “你没睡么?”陈肆有些意外,见姬瑶问了,他才无精打采道,“我去问了,大兄应该不能带你去千秋学宫。” 却是并没有将陈原的原话说出来。 姬瑶淡淡嗯了一声,神色不见有什么变化。 她已然猜到陈肆口中这位大兄只怕还说了些什么,否则陈肆不会像只走在路上却被人踹了脚的狗崽,满身丧气。 陈原的话犹在耳边,陈肆觉得自己实在有些没用。 姚静深从厅中走出,方才陈肆的话他正好也听到了,此时含笑问道:“阿稚要去千秋学宫?” “依照千秋学宫的规矩,只有学宫弟子,才能带一二外人前往其中。”陈肆看向姚静深道,如今陈氏族中,在千秋学宫进学的不过陈原一人罢了,他不肯帮忙,便别无他法。 姚静深面上笑意不改,温声道:“若只是要进千秋学宫,却不是什么难事。” 钦天宗被迁往淮都后,门下长老弟子便尽数并入了千秋学宫。
第五十章 淮都城外, 千秋学宫。 身着月白学子服的少年被同样装束的数人堵在角落拳脚相加,他蜷缩着身体,尽力护住头脸, 任凭这些人如何嘲讽讥笑, 始终未曾呼一声痛, 沉默得像块石头。 许久,这些少年终于觉得无趣, 将他身上学宫才分发的丹药搜刮一空,这才扬长而去。 在他们离开后, 被围殴的陈云起站起身,即便这些少年未曾动用灵力, 他身上还是多了不少伤处, 连脸上也有些许青紫。 相比在不思归时, 他的修为已经突破引气中期,但以他的年纪,这样的境界放在千秋学宫,实在有些低了。 虽然伤得不轻, 但陈云起神情却不见有什么波动, 他带着伤, 一瘸一拐地走出巷道。 蹲在树上,目睹了事情全程的宿子歇看着陈云起, 有气无力道:“你若是求个饶, 服个软, 他们自然就满意了,不会老来寻你的麻烦。” 他生得文弱, 眼皮耷拉下来,看上去总像是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此时蹲在树上,姿态同市井混混没什么区别。就算穿上这身千秋学宫的弟子服也未能叫他多几分正经,反而叫人忍不住疑心是不是从哪儿偷来的。 面对宿子歇的好心劝告,陈云起恍若未闻,他沉默地从树下走过,额发垂下,脸上青紫显得有些刺眼。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次了吧?宿子歇轻啧一声,这位大夏龙雀的刀主,真像块又臭又硬的石头。 自己方才的话可都是经验之谈,他一日不肯低头,这些世族子弟对他的欺凌就一日不会结束。 谁让他只是个毫无背景的乡野少年? 一个出身低微,天资庸常的卑贱庶民,偏偏得了旁人千辛万苦也求不来的机缘,成了凶刀大夏龙雀的主人,又因此得国君亲见,赐入千秋学宫就学。宿子歇初初听闻此事,也不免生出几分羡慕嫉妒恨来。 这千秋学宫的弟子,不是出身大族,背景雄厚,便是资质绝顶,万里挑一,而陈云起两者都不占。 千秋学宫从来不是什么世外桃源,学宫弟子拉帮结派,各自为营,依照家世和实力划分出三六九等,弱者要受强者支配驱使。 如果陈云起足够聪明,在进入学宫第一日,便该主动选个实力背景足够强大的人投靠,有大夏龙雀之主的身份,愿意接纳他的人应该不在少数。 能令大夏龙雀之主追随,说出去也是件极有面子的事。 但陈云起显然不懂千秋学宫中的潜规则,自进入学宫后便独来独往,甚至连主动示好也视若不见。 生在乡野的少年不懂世族的弯弯绕绕,但这在许多世族子弟看来,便是不可饶恕的罪过。于是在有心人的暗示下,他所受到的排挤刁难越来越多。 就宿子歇所知,如今学宫中甚至还有人开了盘口,打赌陈云起能撑到什么时候低头。 世族子弟的手段,岂是一个乡野少年能抗衡,在宿子歇看来,他还是尽早服软为妙,起码能少受许多皮肉之苦。 不过就眼下看来,他竟然还没有半点要低头的意思。 宿子歇老气横秋地叹了一声,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反正又没有多少交情,自己何必多管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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