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山山庄被收缴归了朝廷,孙元景亲自带人破掉了结界,一直被结界拢在里面的庞大灵气全都外泄了出来,颖陈州的百姓们之前深受鼠疫困扰,眼下鼠疫阵法解除,又有灵气滋养,他们三五日的工夫就从病气里走了出来... ... 好些事都聚在一起,他是瘦了一些,但多做些实事本就是一种修行。 他见姑娘同他客气地寒暄了两句,便将此行的来意说了。 跟在金吾身边的小男孩无处可去,却希望能有学些术法本领,他不怕妖,反而希望能除尽恶妖,保护世上好妖,就保护像他的“哥哥”那样的妖。 双姒想了想,能让他学到真本领的地方,也只有这里了。 “... ...就是不知道长,能不能将他留下来?” 孙元景看着那男孩,想了没想就答应了。 他道,“我还没有收过弟子,若是姑娘觉得放心,那就让他跟我吧。” 双姒闻言简直喜出望外,连番问了男孩,“你愿意要跟孙道长吗?” 男孩二话不说,上去就朝着孙元景叩了头。 “多谢师父收下徒儿!” 孙元景笑了笑,将他拉了起来,摸了摸他圆圆的小脑袋。 这便是他此生第一个徒儿了。 是双姒送到他手里的小小徒儿。 孙元景拍着小男孩的肩膀,让他先去道录院门里等他。 他轻轻看了双姒一眼,姑娘最是柔美的容颜上,眉间凤残花绽放,映着她的眉眼越发炯炯有神。 她不再是从前病弱的模样,她已经修复了她那天生残缺的妖丹。 只是,康健起来的姑娘,也同他再无可能有任何缘分的交叠了... ... “姑娘要回山之阿了吗?” 双姒跟他点头,她还是一贯的轻声细语,“我总觉得阿吾的残魂仿佛还在我身边似得,我想回去,也许就带了他回了家。” 孙元景看着她,见她眼中有颤动的水光,心头也忍不住跟着微微发颤。 但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不能再说了。 他只道,“山长路远,姑娘切记一路小心,若还得空,也记得来东京转一转。” 便是不来寻他,只在这座住着百万人的城中,与他共在一片清风朗月之下,他就心满意足了。 * 权琅在妖坊里广发请帖,自然忘不了妖坊外的贵客,喜帖发到了钟鹤青和九姬的手上来。 他在花朝之乱里受了点小伤,可把怀琳给吓坏了。 彼时给他看病的妖医,说权琅的伤的是腿,说不定要留下遗症,变成个瘸子。 怀林一听,只怕权琅伤了心,当天晚上便道要择吉日成亲。 权琅听到她突然说要择日成亲,还以为自己得了什么大病,活不了几天了,着实伤心了一场,险些落下泪来,还是弟弟权瑞说了一句。 “不就是伤了腿吗?哥哥和姐姐这么紧张做什么?今日那妖医最会吓唬人,他说得状况十有八九都不会发生,上次我撞了脑袋去看他,他还说我要变傻了呢!我这不好好的吗?” 权瑞有没有变傻,他哥不知道,但这条伤腿,果然没几天就好了,奔走踏云都不成问题。 但怀琳要择的吉日,他娘也替他们二人择好了,就定在五月初六,端阳节的后一日。 日子都定了,哪还有再变的道理。 倒是权琅得意的不得了,受了点小伤就抱得美人归,哪还有比这更春风得意的事? 从煞犬案莫名卷入其中,九死一生,到拿回翡翠琼木下的旧地,改变了这一生的走向,两人经历太多变故与惊喜,如今也该到了成家立业、安稳相守的时候。 相比太多在混乱中死去的人,他们已是无比的幸运。 两人定下吉日,就去给从前的先生杜老先生上了坟,给他老人家也遥遥捎去这段喜讯,盼他老人家泉下有知,也能开怀一番。 不过,还有更令权琅红光满面的事。 东京妖坊的妖众们这次在花朝之乱中也立了大功,鼠族的蝶楼被妖廷收了去,但作为给东京妖坊的奖赏又发还了下来。 眼下这栋气派的蝶楼成了坊内所有妖共享的楼宇,熊坊主准备把大堂隔成小间租给坊众们经营小摊位,上面则包出去当作酒楼客栈,至于赚来的租子,自然都坐了妖坊修补建设的用途,给那些挤在一处的坊间好生改造,至少改造得宽敞便捷又宜居,让坊众们的日子都能过的舒坦一些。 东京妖坊从局促的一坊变成宽敞的东西两坊,只要灵气不断,妖众们日子过得舒坦,也许有一日,也能行成一座小城的风貌。 那时候熊坊主就不是坊主了,要叫一声小城主了。 ... ... 钟鹤青初初上任大理寺卿,忙碌程度自然不亚于孙元景和熊坊主他们。 不知是不是太过忙碌,他总觉心口有些不适,但那感觉很轻,他没有太过在意。 这会回家晚了些时候,错过了权琅前来送喜帖,到了院子里,便看到了九姬若有所思的神色。 九姬没发现他回来了,专心致志地不知在想什么,喜帖就放在她手边,钟鹤青轻步走近,才发现她沾了茶水在桌面上点画着算些什么。 “阿幺在算什么?” 九姬没发觉他竟然都走到了房中,她微怔,着实看了两人两眼,目光定在他身上,才回答道。 “我瞧着权琅和怀琳都要成亲了,想起了我们两个的事,于是算了一算?” 钟鹤青笑,“难道你还会算吉日?” 九姬哼了一声,“那倒不急,山之阿还没清扫干净呢,没法办喜事。” 这话引得钟鹤青又是笑,却听见九姬嗓音微微有些低地道了一句。 “我在算我们两个能在一起的时日。” 男人听见这话脚下顿了顿,而后才又走到她身边坐了下来。 房中静静的,只有昨日下衙的时候,钟鹤青路过小摊,给九姬买来的两条胆子大、不怕狸奴的小鱼,在白瓷缸中呼呼啦啦地游着。 “那阿幺算出什么来了?”他轻声问。 九姬哼哼了两声。 “凡人的寿数也太短了,你又非是修道之人。”她道,“长命些的凡人,最多就活个七八十岁,照你眼下的年岁来说,也就还有六十年的阳寿。” 她掰了手指算给他看,“可妖的寿命往往有二三百年,我虽然化形前后算起来活了五十多年,那至少还要再活一百七八十年。拢共算起来,你这辈子陪我的日子,也就剩下的三分之一,甚至连三分之一都不到。” 待钟鹤青寿命到了尽头,她还要在世间度过上百年的光阴。 从前在深山里修炼,从不觉得孤独,可但短短一年从凡间到妖界又回到凡间,她身边已经有太多太多的人了,尤其是眼前这个人。 她突然就觉得,那没了他的一百多年,遥遥望去,满眼皆是孤寂。 尤其那天,琥尊在东京城内肆意屠戮。 他一掌击出,便有十数甚至数十凡人,瞬间耗尽了寿命,丧生于当场。 彼时他掌中虎毒,也击到了钟鹤青的身上。 他也只是凡人,最最寻常的无有任何术法护身的凡人。 当时他吐血而出,踉跄向后的瞬间,九姬的心头快从嗓口跳了出来。 如果不是避厄石牌护住了他,他是否也和其他凡人一样,死在了琥尊掌下? 九姬简直不敢想象。 此时房中,白瓷缸里的一尾鱼打了个挺,水声哗啦轻响了一声。 九姬也想是后怕的幻想里跳了出来,她突然翻身,一下坐到了钟鹤青的腿上。 钟鹤青下意识伸手揽在了她身后,怕她倒下去,但她却不在意这许多,开口便道。 “我们快点要一窝小孩子吧。若是我生了同你一样的凡人还好些,若是生了小妖儿,生的慢长得也慢,等他们五六岁上,也就是十五六年之后化形,你都快到不惑之年了。” 她道时不可待,一把抓了钟鹤青的衣襟。 “现在就来!” 她匆促而着急,不似之前两次,还有同他耍闹的些许心思,这次,是真的有些不安了。 她一边扯着他,一边还口中念念有词。 “等回头,我得去三娘的灵药铺子里给你定一批灵药,灵药作用于凡驱虽然不能令其有法力,却也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我好好给你补着,争取让你长命百岁,多陪我些日子... ...” 她的嘀咕声滴滴答答地落在钟鹤青耳中,男人眼眶湿漉了几分,心口发疼。 他也想过自己不是凡人,而是个妖该多好,又或者哪怕是个从小修炼的道人,也能多陪她几十年。 可他偏偏一分法力都没有,既不能替她在刻完繁复符箓之后贯通灵气使得贝牌生效,也不能在她遇到危险的时候飞身相助,更不能在琥尊肆意用妖力屠杀的时候抵挡自救... ... 他如此的平凡,平凡的连想要长命百岁都是奢望。 钟鹤青鼻头酸涩,轻轻捧住了她的脸。 “阿幺别担心,我会好好活着的,会尽力养生长命百岁,陪你到我生命的最后一日,努力陪你到老去,别害怕,我会尽力。” 他将额头抵在了她的额头上,鼻尖触碰她的鼻尖,在隔了好多日子之后,再次主动轻轻低头,于唇角的交叠中,轻轻吻去。 若春日蝴蝶落在枝头的嫩叶上。 他的吻细而热,却带着浓重的抚慰。 可九姬还是忍不住抱怨了他一句。 “你要是早这么想得明白,我之前说不定都有了。” 钟鹤青:“... ...” 男人无奈苦笑了一声。 但九姬却完全想起了之前两次的挫败,这一次,她不等他回过神来,就上了手。 从前无不是他在此事上更加掌控一些,会把前前后后的事走做的稳妥,才缓缓开始。 这次轮到了九姬,她却不会有太多耐心,三下五除二地将衣衫扯了就扔到了地上。 就这样看去,满地的凌乱像是被盗匪洗劫了一样。 钟鹤青简直不忍去看,这会又被九姬扔下一件到了脚边,他忍不住就要弯腰是拾起来,可她却按住了他的胸膛,什么都不许他干。 男人皱着眉叹着气不禁道,“阿幺,衣裳不要这样乱抛乱丢,好不好?” 看着实在难受。 可九姬却直道不好,“难不成你还让我都叠起来?” 他跟她解释,“衣裳叠起来不易褶皱,穿的时候也是方便的... ...” 话没说完就被九姬打断了。 “还没解完呢,你就想着穿?你到底是要衣裳还是要我?” 话问出的时候,她又随手乱抛了一件,这次直接抛到了房梁上,凌乱地半边耷拉在半空,悬在头顶。 这间房,已然乱得不能直视了。 男人干脆闭起了眼睛,无奈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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