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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跟安三娘约定好的日子，九姬一早就等着钟鹤青去衙门，好在少卿大人总是勤恳，并不怠惰。 但此番去探玉鼠洞宫的时候不太巧，东京城发生了妖案，宫里的官家又病了好几日，就如同隔壁王府要请道士讲经一样，宫里也请了人做法事，顺带着游街，给东京城也扫一扫污邪。 午市都停了，百姓们都各回各家，九姬这会出门可没什么理由，她想了一番，只能说自己疲乏要多睡一会，将唐大小姐的尸身又摆了出来。 她斥重金在妖市买的避日蛛网功效卓著。 此物是一种生活在地底的半妖蜘蛛的唾液与丝网，以妖法炼化做成的，裹在物体之外会消失无形，但却能保持物体不腐不坏。 唐大小姐都死了近三月了，在九姬接连八张避日蛛网的功效下，几乎和刚去之时没什么两样。 她照旧用幻术抹掉唐大小姐额头上的血窟窿，然后推开窗棂。 灰、棕、金色相间的狸花猫自床边一跃到了窗台之上，沿着房檐跃上墙头，消失在了四四方方的庭院边角。 ... ... 妖坊，石三巷安家。 两个权瑞大眼瞪小眼。 犬妖童两只狗耳朵啪啪扑闪，“娘，九姬姐真变得跟我一模一样！” 安三娘赶紧让他小声点，怀琳则守着门，在外又施了一道禁听之术，权琅则笑着叫了弟弟。 “幻珠此物可不是一般的厉害，但驾驭幻珠也得有些幻术功底才行，不然就算给了你，你也用不了。” 妖界善幻术的妖族不算少，猫、狮、虎、豹都可以，另有一些树精草怪也精于此道。 其他妖类只需要认真修习，多少也能掌握一些，但不如猫、狮、虎、豹这类妖族的妖众，学用起来更加得心应手。 这也就是九姬不善幻容之术，却能轻松驾驭幻珠变幻容貌数月的道理。 不过幻术的功用远不及此，若是数百上千的善幻术的妖一起做法，把整个东京城凭空变到脸前都是可能的。 权瑞自小就生活在妖坊里，跟着母亲哥哥为生机奔波，哪里见过真正上乘的妖法。 他想起之前抓捕煞犬的时候，在高树上看到这位九姬姐姐，手中的刀能变成网，网能变成长剑，长剑抬手就成了一张金弓。 他突然问向便回了原本模样的九姬。 “你是不是十八般武器都会？” 九姬笑了起来，“那不至于，不过十几种总也是有的。” 诸武皆通！ 权瑞瞪大了眼。 九姬却只是笑笑。 相比普通妖众在妖城妖坊甚至凡间的生活，她自记事起几乎就在山里跟随师父修习，师父过世后也一直留在山中锤炼法术，自然要比寻常妖更术法精通一些。 她笑着说了，权瑞已经按捺不住崇敬的神色。 “那、那姐姐你直接打进玉鼠洞宫不就行了吗？那些鼠卫根本挡不住你！” 这话说完，众人都低声做笑。 怀琳问他，“那岂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是谁闯了玉鼠洞宫？被妖廷追捕的滋味可不好呀。” 她这么一说，权瑞才从激动的心情里回了神。 他挠头，“也是。那还是智取，不要猛攻，就像、就像那位钟少卿一样！” 众人都道是。 只有九姬干笑了一声。 怎么都到妖坊里来了，钟少卿的名头还在她猫耳朵边上转呀？ ... ... 九姬扮成小权瑞的模样，跟在安三娘身边往玉鼠洞宫去。 两人刚走到山腰见，就看到东北面的山间林中，隐隐约约闪现出五顶轿子。 那轿子稳便顺当，一点都不摇不慌，好似凭空从山林中出现一样，一路往这玉鼠洞宫而来。 九姬和安三娘相互对了一眼。 玉鼠洞宫会从每日的午间开始营业，在妖坊晚市结束后也结束营业，接待的都是各族各城的宾客，但不是随便什么人想进就能进的，非得是受邀前来，持有贵宾帖子才能进。 但客人都会从正门进来，可这五顶轿子的方向是直奔侧门而去，侧门离得远，又临着清风藤田，谁会从这里进来？ 而且眼下时刻不到午间，这么早就有人来？ 两人快步往侧门而去，不想晚了一步，轿子已经载着客人进去了，反倒是宫司蜀禄没有坐在轿子上，只在后面跟行，吩咐侧门的鼠卫守好门，才快步跟了进去。 安三娘带着九姬到了门前，鼠卫见安三娘这个时候来了，贼眉鼠眼皱了起来。 但不等他开口，安三娘就道，“怎么？你们不想放我进去？妖廷都不敢拦了我的路。” 她来回去妖廷状告多次的事，鼠卫们没有不知道的，眼前的鼠卫虽然那冷眼瞥她，但还是犹犹豫豫地跟门内的管事商量着。 “... ...都进殿里了，我方才瞧着蛇人都散了，要不让他们进吧？而且这安三娘若是发了疯，我可招架不了。” 那鼠卫说着，想起之前听正门的同僚说起来的，安三娘突然发作变出原体膨胀，朝着他们扑过去的事。 想想就心悸。 小鼠我呀，可太难了... ... 别说他了，鼠管事也有点怕，毕竟刚进了贵客，今日还要招待其他宾客，闹出事就不好了。 如是这般，只能给安三娘开门放行。 安三娘冷声低语，“先前没少为难我，上次发作一会，他们反而忌惮了，这些看人下菜的鼠东西。” 九姬低笑。 这会九姬跟着安三娘进了玉鼠洞宫，只见玉鼠洞宫里处处精美别致，也学着凡人搭建小桥流水、亭台楼阁，却独独有这么一大片清风藤田地与静美别致的景象融不到一处，于是干脆在旁中了整整三排茂密的树木，将清风藤田掩映其中。 “不知道的还以为清风藤是什么脏东西，这可是连妖廷都要特别对待的稀罕灵药，鼠族难道就不用吗？故作高贵。” 安三娘不停说着鼠族的话，翻着白眼，但鼠族种下来的三排树小好似小小密林一样，完全遮住了九姬和安三娘的身影。 不过两人倒没轻举妄动。 方才来的一拨客人属实奇怪，不仅行踪奇怪，而且好似还是蜀禄专门派了东宫仅有的五顶蛇轿去接来的。 这样的贵客都是贵客，洞宫会提前告知客人今日只待贵客，再不迎接旁人，但近来可没有这样的通告出现。 而且贵客怎么会不走正门走侧门？ 这里面处处透着古怪。 九姬便跟安三娘商量，等到过会若是正门开了，来的客人多了，再混进去不迟。 安三娘也道好，采拾清风藤的动作慢了不少。 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正门果然开了，玉鼠洞宫开始正经迎客了。 陆陆续续有客人进到了洞宫之中，鼠卫来瞧过安三娘一会，被安三娘眼睛一瞪吓跑了。 鼠卫一走，九姬便不再犹豫，同安三娘交代了两句，趁着有客人来花园里走动闲逛的时候，九姬身形一闪，没入了林草亭台之间。 她倒是也想变幻成飞鸟虫鱼进入，但与自身相差过大的模样，幻术容易出现纰漏，而她本体狸猫随便便捷，可这里尽是鼠卫，没有比他们对狸猫更敏感的了。 九姬只能先捡了个客人的模样变幻着，混进了大殿中。 玉鼠洞宫的大殿分为天宫和地殿。 地殿就坐落在翡翠琼木脚下的一片池水中央，殿宇环绕琼木一周，所有人上下琼木的往来，都自地殿之中。 九姬早已做好功课，这会悄默声地夹在客人里进了地殿。 初夏时节，午间烈日炎炎，走进地殿便觉窗明几净、风清气凉，绕树一周的窗下摆着精致的摆件、字画，在风景绝佳处设有茶桌小几，供客吃茶赏景。 来的都是各个妖族的贵族，九姬扮成方才去花园散步的一位雀姑娘，那雀姑娘好似是第一次来，对各处都好奇，九姬正好借了她的身份，在这地殿里寻找上到天宫的通路。 地殿天宫之间，相距十几米。 九姬没看到梯子，但听权琅说有一间特殊的屋子，只要进去坐下，不过几息的工夫，就到了天宫。 她左右看了几眼，果见有个特殊的屋子，这会走过去，不想恰有一群人也走了过来。 九姬暗想正好能混进人群里，但她挤在里面坐下来，却发现她这一坐，这群人里最后的一个坐不进来了。 众人看来看去，最后看到了她身上。 怎么，还让她下去不成？ 九姬坐着不动，反倒是其他众人尴尬地纷纷起了身，要给落在最后的少年让位。 少年穿着件浅褐色的锦袍，没有留尾巴耳朵或者角、鳞片之类在身上，九姬一眼看不出他的族类，但少年并没有坐到任何人让出的座位上，反而看向了九姬。 看得九姬还以为露了馅，但他却只是走到她身前来。 “我站在这就好了。” 他不坐，众人也不坐，反而整个小屋里只有九姬坐着，而少年就站在她身前。 九姬：“... ..” 此人是谁？总不能是妖君的儿子吧？ 她可不想生事，要不... ...也站起来？ 但她还没起身，茶博士点头哈腰地走进来，约莫本是要给众人奉茶的，却见除了九姬都站着，眨了一会眼，看向九姬的面色更加恭敬起来，连忙道。 “小的这便送各位贵客到天宫。” 话音落地，周遭如陷浓雾之中，脚下隐隐有风，不过须臾之间，风停雾散，茶博士恭敬地向着九姬的方向道了一句。 “天宫到了。” 九姬在一众人的目光里站了起来。 她站起来，只觉身前的少年笑意更胜了，低着头多看了九姬好几眼。 九姬托大都托完了，还在乎这个？转身走了出去。 天宫是玉鼠洞宫悬在半空中的最下层。 相比地殿零散的排布，此间宽阔大气，好似一座巨大的酒楼大堂，四周摆满桌椅，尽是吃酒闲聊的人，而中间台上水袖翻飞，歌舞不断。 一曲舞罢，喝彩之声和飘在半空的花瓣一般，纷纷扬扬。 但接着随着一段树叶沙沙声起，堂中全静了下来。 众人皆抬头向台上看去，只见纷扬的花瓣之间，有一群鸟儿扑腾着翅膀飞了出来，而在鸟儿身后，一双百灵鸟精展翅飞旋而至，落在凭空长出的翠绿枝杈上，清唱了起来。 只一声，就令人心神荡漾。 九姬曾听双姒说过，九洲城里有一对百灵鸟姐妹，歌声动人心弦，她心心念念着想去听一会，可这对姐妹等闲不现于人前，偶尔出现，只在极其华贵的酒楼之中。 就双姒那点算命看相赚来的钱，一年都不够她去一次九洲城，更不要说听百灵鸟姐妹歌唱了。 不想九姬倒是替她听了。 歌声确实清越动人，但九姬是山中修炼熬打出来的，对这些乐音歌舞兴致有限，她反而趁着没人注意，一路沿梯向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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