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县令立刻道。 “都是那薛家的三老爷。” 他说实在没想到,“此人平日看起来文质彬彬,还来同我论过学问,怎么会突然杀妻伤子?” 除了受到血波之术的影响之外,必然还有旁的原因。 不过就眼下来看,今日受伤的下人和薛五郎,以及被杀的三夫人,都可以排除在血涟漪的母主之外了。 这血涟漪的母主便是第一个中术的人。 哪怕所有人都相互残杀死光,也无人敢伤他分毫。此即来自术法本身的天然压制。 被伤被杀的人可以排除,但杀人的就不一定了。 可惜眼下找不到施术的人和支撑的妖力,从薛家里找到那母主、拔出血术母滴,血波可解,才是最快的办法 九姬道,“那就进入这薛家,找到母主,终止术法。” 钟鹤青没有反对。 这办法实际上是扮做薛家人,住进宅院里面。 因着薛家人神志不太清醒,众人只需要乔装打扮一下,扮做受伤或者死去的薛家主子或仆从,就能混入其中。 他们混入其中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找到母主。 九姬看向众人。 “便由我带来的妖众和几位道长一同进去吧。” 但薛家人如今全部都不正常,随时可能攻击人,而且那血波之术仍在传播之中,有术法的人尚可自保一段时间,不通术法的凡人却无法自保了。 她说着,目光从某位少卿身上一扫而过。 “其他人不通术法,无法自保,还是离远的好。” 九姬这样讲,众人没什么异议。 那庄县令一听自己不用去,心下大定,同旁边同样被排除在外的大理寺少卿道。 “少卿同下官,一道留在县衙里,也是好的。” 这可是东京城的上官,官家面前都挂的上号的人,他可不能让这位少卿受了损。 可这位少卿眼眸却垂了垂,轻轻看了那妖主一眼。 “妖主殿下不必太多顾虑,钟某已经准备了朱砂、龙骨和柏子仁,这三味药都是自妖界购置,是蕴含灵气的灵药,以特殊的方法熬制,每日服用可短时间内抵御血波之术的波及。” 他说着,直接让人把买来的灵药拿了出来,这些虽然不多,但也够几人用上十日。 九姬惊讶地瞧了他一眼。 连她都只是听说有灵药可以短时间内抵御血波之术,但具体是什么,她就不清楚了。 他怎么会知道这个? 但九姬以为这位少卿做事素来认真,估计临时找什么人打听了吧。 不过她又问道,“那到底要如何熬制,有人知道吗?” 众人都不知,连孙元景都不知道。 可九姬却见那位少卿安静不言,但让人拿了笔墨来。 他铺纸提笔,在纸上白纸黑字写道: 先以龙骨、泉水熬制整夜作底,再将朱砂在次日午时分四次倒入。最后一次倒入朱砂时,将烤制成焦黑色的柏子仁一并加入其中,继续熬制,直至汤色由浓稠转至清亮如茶水一般,凉后服用。 他落字搁笔,指尖拾起纸张轻轻吹干,转身交由廖寺丞誊抄几份留存下来。 九姬一时间竟没说出话来。 他这些都是从哪里知道的? 但他没讲,只声音极轻地看着她道了一句。 “凡人虽没有法力,却也自有凡人该有的用处。” 九姬:“... ...” 这话很是熟悉... ... 但他没继续说下去了。 他抬头同众人道。 “诸位虽然都有护身之法,但最好还是每日服用此药以保万全,至于钟某,我打算就以本人身份,由县令出面,替我借居薛家。” 他倒是没有让庄县令同去冒险,可庄县令还是吓坏了。 “这... ...少卿真要住进薛家呀?!” 大理寺少卿办起差事来,都是不要命的吗? 但男人却只点了头。 “若要真相便不能隔岸观火,总是要火中取栗的。” 真相就像火中之栗,若要取得,便不能完全顾得上这只伸出去的手了。 他淡淡笑着道了这么一句,没有犹豫,只有温和的神色、孤注的勇毅与沉稳的筹谋。 九姬不由地多瞧了他一眼。 她不喜他总是把她看得清清楚楚,但此刻也不得不承认,他所思量的往往不无道理。 只不过那灵药的熬制最好有妖力深厚的人从旁引气。 他温声问她,“主君殿下,能否同钟某一同熬制这灵药?” 他就当着众人的面问她。 九姬还能说不? 反正都来了。 她心里暗哼,但道。 “好吧。” * 庄县令让人去了薛家传了话,说县里来了一位京中大臣,因县衙简陋无法接待,便由薛家接待。 孙元景提醒庄县令,派去的人最好午时日头正盛的时候过去,薛家人在此时比较正常,能听得进去县令的传话。 而钟鹤青和众人,也都准备陆续进到薛家之中。 九姬原本叫了双姒跟自己一起,到钟鹤青这里来熬制灵药。 此药名叫七魄牵镇茶,若要效果最好,确实需要九姬这样的妖力牵引才行。 可双姒竟然说,要跟着孙元景等人先去薛家查看情况,没等她留人,就叫着孙道长他们一同走了。 她那热情,弄得孙元景都有些耳红了,几人转眼出了县衙,只剩下九姬和某人独留院中。 男人穿着常服,是之前在东京家里时长穿的深蓝色锦袍,腰间被腰封束得窄细,偏肩背宽阔。 他把药分成了几份,修长的手指耐心地分拣,把每一份都细细称量好,整齐摆放在案上,还裁剪了纸张。 然后挽着袖子,提笔在刚裁剪的纸张上,写下每份药下放的时辰。 磨磨蹭蹭,九姬暗道。 她才不给他帮忙,抱臂在旁看着他忙碌,好在他也没太慢,不时便同她道。 “药我都放好了,阿幺引气入药盅之内吧。” 钟鹤青话音刚落,九姬就板着脸冷声道了一句。 “钟少卿对于妖界的妖主,就是这样直呼其名的吗?” 还叫乳名! 她脸色冷的像山间溪水上结出的薄冰,且一副“你这般不恭敬,本君要走了”的态度。 钟鹤青见她生气,不许他叫她阿幺,只能叹气改口。 “... ...那主君殿下,请。” 九姬听见他顺着她的意思,恭敬地改口叫她主君了,才哼了一声,回身盘坐在了蒲团上,催动妖力,引气入药。 约莫半刻钟的工夫,药便开始熬制了起来。 引气完成,九姬起身就走。 男人似乎也没料到她走得这么快,好像这蒲团上有棘刺一样,做完事就腾的起了身,扭头就走。 “阿幺!” 钟鹤青连忙追了过去。 她却一转头瞪过来。 钟鹤青只能又改口,“主君殿下... ...” 某主君殿下仰了头,一脸不虞地问。 “还有何事?” 男人没立刻回答,只是将一小袋装的鼓鼓囊囊的荷包,系在了她腰间。 “殿下闲着无事的时候,就吃上几颗。” 九姬都不知道他给她的是什么。 她皱眉。但见他也没别的事了,不再理他,哼地大步出了他的院子。 男人在庭院里看她离开,轻声叹气。 九姬头都没回一下,一直走到她看不到的拐角处,脚下才停了停。 她扯下他给她的鼓鼓的荷包,打开看了一眼。 是枸杞。 他给她这个干吗? 九姬不明,却一下想到了丞相让人给她送来的一罐子枸杞,说是能有助龙鳞散雾汤发挥效用,让她每日吃上几颗。 她看着他给的这一袋枸杞,颗颗饱满,色泽莹润,正是龙鳞散雾汤所搭的鸿山枸杞。 鸿山枸杞并不便宜,换成凡间的银钱,得搭上他好几个月的俸禄。 就他那点起早贪黑的俸禄,还换灵石买这个? 她不由地回头,朝着他的院子的方向看了几眼,到底没把这袋枸杞扔掉,而是捏了颗投进了嘴里。 若是被她吃到酸的,她就立马给他扔了。 但她连吃了五颗。 怎么都还挺甜? * 当晚,众人便把进入薛家的事情定了下来。 从这一月以来血波之术的传播状况来看,这术法最先波及的人是在薛家大宅内。 那些在外面做事的仆从、采办、包括周围的邻里,显然都是后面才被染上的。 也就是说,血涟漪的母主必不是他们,而是薛家宅子里的某一位。 而根据被杀和被攻击的情况,大多数的薛家仆从都可以排除掉,这些人几乎都有被相互攻击的经历。 母主是不可能被攻击的,范围一下子就缩到了薛家的几位主子,和主子身边重要的奴仆身上。 哪怕是缩小到这般程度,也有十多人。 薛家拢共三房,三位老爷和三位夫人,除了二夫人被丫鬟害死,三夫人被三老爷打杀之外,其他都还尚在。 薛家还有三位小姐和五位郎君,其中薛大郎一家三口在两年前外出时遭遇流寇全都没了,四郎在外游学并不在家,其他人也都在。 另外还有大老爷的妾室赵姨娘、二老爷的几个通房丫鬟,以及二房二郎的知己好友、薛家远房的的黄表哥,目前也都尚好,且未被攻击过。 以这情形,主母多半就在这些人之间。 九姬和双姒分别扮成了被害的三夫人和二夫人。 孙元景和里正霍杉则选了大房大老爷的侍卫和三老爷的小厮。 本地的章徽章道长就成前院的管事,等待接应钟少卿的“借居”。 钟鹤青提议众人先各自留意,然后每日早间相互交换观察所得,也可以趁机在其中“挑唆”几句,加快母主人选的排除进度。 众人应了下来,一早就扮成这些人“回”到了府里。 薛家上下果然都已经神志不清,分明这些人都在前些日死掉了,但没有一个人怀疑他们为何重新出现,都还如常地行礼请示寒暄聊天。 众人先在薛家略略适应了半晌,待到午间,便迎接了京中来的大官、大理寺的钟少卿进了府邸。 薛家大老爷、二老爷和三老爷,都跟给面子地出面迎接。 庄县令到底没敢来,找了个道士扮成他的样子送了钟少卿前来。 九姬并不在迎接贵客的行列,但她想了想,还是悄悄从后院到了前院里。 那三位老爷中,大老爷腿脚不利落,沉默寡言,二老爷倒是风流倜傥、眉眼含笑,三老爷确实是读书人的做派,对这位京中来的文臣很感兴趣。 约莫是午间时分,三人看起来都没有太多异常,大老爷客套招待,二老爷不住敬酒,三老爷更是赞美之词没有离口,只是这宴席吃着吃着,他椅子就换到了钟鹤青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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