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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战斗吗？ 楚南芸捏紧了拳头。 战斗就意味着流血与牺牲，战斗就意味着要与同类手足相残。 可不论是神会的人还是异种，他们都是人。 苦涩弥漫在楚南芸的口腔内，她久久不语，直到大雨浇透她的心。 傅梓深有些担忧地看向楚南芸，低声问：“姐姐，你还好吧？” “去找另一群异种。”晌久，楚南芸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时间紧迫，我们需要赶紧和另一群异种达成合作。” 莲瞥了一眼楚南芸，微微叹了口气后前去驾驶装甲车。 车上几人都沉默不语，诡异的寂静蔓延在整个车厢。暴雨狠厉地砸在车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一道光影洒在楚南芸的脸上，尽管傅梓深知道那只是车窗上的水痕，但他还是感到了楚南芸内心的忧伤。 突然，装甲车猛地一颤，芙妮发出一声惊呼：“怎么了？” 莲皱了皱眉：“雨水冲垮了泥地，车轮陷在地里了。” 他尝试冲出凹陷处，但装甲车一动也不动。无奈之下，莲只好提议先在附近找个山洞休息一会，等雨小了再继续出发。 几人都没有异议，很快他们就找到了一处山洞。咖喱和莲在山洞里升起了火用来烤干湿透的衣服，芙妮则准备着几人的晚饭。 傅梓深将一小盘烤好的肉放在了楚南芸面前，轻声道：“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楚南芸一脸恹恹，她只吃了一口便将盘子放到了一边。 “阿深，你杀过人吗？”突然，楚南芸问道。 “异种是人，我杀过异种，四舍五入也是杀过人了吧。”傅梓深淡淡道。 “除了异种呢？” 傅梓深思考了一番，摇了摇头：“那就没有了。不过，我倒是围观过别人杀人。” 看着楚南芸投来询问的目光，傅梓深便继续说下去：“圣察廷只负责对付异种，城里的死刑我们沾不上边，但每次公开处刑时我们都得到场。”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当毒药或者子弹侵入死刑犯的身体后，他们剧烈挣扎的躯体就会慢慢平息，很快他们的喉咙里便不再发出哀鸣，他们支棱着的头会垂下……” “围观死亡时，你有什么感觉吗？”楚南芸问。 “没什么感觉。”傅梓深耸了耸肩，“生活在明光城的人早就变得十分冷漠了，他们根本不会在乎他人的死亡，围观死刑只是为了满足他们的猎奇心理罢了。” 楚南芸低下了头：“但是围观死刑和亲手杀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她看着自己布满老茧的双手，眉头深蹙：“如果是还没有发现异种真相的我一定不会心慈手软，但现在我已经知道那些都是活生生的人了……这让我如何下得去手呢？” 傅梓深看了她一眼，柔声说：“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你是要选择维护自己的底线，还是要去保护那些无辜的群众。” 楚南芸愣住，双手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姐姐，通过两次交涉我们也能看出来那些异种已经丧失了人性，他们是吃人血肉的野兽，因此杀了他们不需要有什么愧疚的。” “我知道，我只是……过不去心里那个坎。”楚南芸的声音听起来很是虚弱。 傅梓深咬了咬嘴唇，挣扎片刻后还是说出了那句残忍的事实：“姐姐，杀死那些丧失人性的异种只是救世的第一步，而后面我们要面对的是神会……” 面对异种，他们尚可将其认作是异己的野兽，看着那和人类完全不相同的脸时还能毫不犹豫地按下扳机。但是面对神会时，他们就要与和自己构造完全一致的人类作战了。 如果连异种这一关都克服不了，楚南芸又怎么直面神会呢？ “或许，有不需要流血与牺牲的办法呢？”楚南芸有些崩溃。 虽然有些于心不忍，但傅梓深清楚一旦楚南芸跨不过这个坎那她之前的所有努力都会付之东流。 他咬了咬牙，反问道：“你觉得可能吗？” 楚南芸一把抓住自己的头发，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当时在垃圾场的地下，她面对自己的父亲时说一定会有更好的方法，但一个月下来，不管她如何绞尽脑汁都想不出不需要流血牺牲的方法。 神会不愿意做出退让，异种们也不愿意达成合作，他们都站在自己的角度想要谋求自身利益的最大化，这样的矛盾与冲突钩织成一个巨大的旋涡，将整个明光城拉入无底的深渊。 让她感到绝望和痛苦的是，楚南芸发现她父亲那极端的做法竟是针对神会问题的最好抉择。 想要改变明光城的现状就要推翻神会，想要推翻神会必须要杀死异端。 只有尸体堆积成山的那一天，明光城才能在血色的天空中迎接新生的太阳。 这已是不容置喙的真理。
第108章 篱下 ◎“礼貌是留给有实力的人的。”◎ 楚南芸还在挣扎。 傅梓深不愿意逼她, 便把空间留给她一人。 第六小队在山洞中蹉跎一段时间后大雨总算稍退，莲出了洞将装甲车开了过来。 黎明的曙光来得如此突然，像是被人失手打碎的鸡蛋, 暖黄的蛋液迸发出来，无规则地溅射在名为天空的画卷上。 然而温暖的阳光并没有慰藉任何一人的心，车内的氛围依旧死寂一片。 突然，急刹猛地袭来, 咖喱变成了名副其实的被颠勺的咖喱，如果不是有安全带绑着他，他此刻已经飞出去变成一只自由的鸟了。 “我靠，怎么了？”咖喱摸了摸被撞到的后脑勺问。 “是异种。”莲道。 那只异种淡淡地看了几人一眼, 随后像狗一样抖了抖身上的毛，尽管他身上的毛稀疏得像楚南芸小学时隔壁班的班主任的头顶，但随着异种的动作，那几根毛依旧肆意飞舞着, 丝毫不影响抖这一动作的目的。 “是这里了。”芙妮看着显示屏道, “之前秋阿姨经常来这里, 这里估计就是友好型异种的大本营了。” 楚南芸站起身来, 远远眺望, 只见有七七八八的异种懒散地躺在洞穴的门口晒太阳。即便发现了有陌生人的靠近他们也只是抬起头看了眼, 在没发现有什么危险之后又默默躺了回去。 这画面中的异种和谐得诡异, 有点像《动物世界》里集体晒太阳的水豚。 “感觉好点了吗？”傅梓深担忧地看了楚南芸一眼，“能继续执行任务吗？” 楚南芸不太想再继续昨晚的话题，她勉强挤出一个笑道：“嗯。” 随后她走下车，来到离自己最近的一只异种身前, 礼貌问道：“您好, 请问您这边的首领是谁？” 那异种抬眼看了看楚南芸, 随后又默默躺下。 楚南芸见他不说话于是转身去问另一只异种。然而，她接连问了好几只异种，那些异种都没有搭理她。 芙妮扯了扯嘴角：“那边的异种恨不得撕了我们，这边的异种怎么画风差别这么大？” 楚南芸深吸一口气，随后走到身体最为巨大的一只异种身前，问：“请问你们这的首领是哪位？” 那只身体硕大头却小小的异种打了个哈欠，道：“你，往旁边去去。” 楚南芸终于松了口气：终于遇到一个会说话的异种了。 见她不动，异种又抬起眼皮，不耐烦地“啧”了一声，随后自己往那边挪了挪。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楚南芸问。 “我们，在晒，太阳！” 他和秋阿姨一样，能说话，但话语断断续续。 “……” 看着楚南芸不能理解的表情，异种冷哼一声：“总不能，说，我们，是在，等死，吧？” “虽然，我们，确实是，在等死。”他又小声嘀咕了一句。 “你们的首领是谁？”楚南芸又问。 “我们，没有，首领。”异种道。 “怎么可能？”楚南芸觉得不可思议，“没有首领你们居然还会聚集到一起？” “来这的，都是不，想跟着何生，一起，杀人的。我们，没有目的，就，是等死，所以，不需要，首领。”这异种说话像是磨花了卡壳的光盘，放一会就磕磕巴巴半天，听着让人着急。 “为什么要等死？”楚南芸道。 这回异种没搭理她，他翻了个身，像个桶一样顺着陡坡滚进了山洞里，彰显出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 “救命了，这群异种怎么一个比一个难搞？”芙妮挠了挠头，满心觉得荒诞。 但说实话，他们也都能理解这些异种的心情，他们被同伴欺骗陷害，变成异种后在明光城外游荡，没有心生怨恨跟着何生后面一起攻打明光城已经算是仁慈了，哪能因为楚南芸的几句话就垂死病中惊坐起，热血回归战场和坏异种一起大战三百回合呢？ 更何况刚刚那异种长得跟个沙发土豆似的，根本没有一丝战斗力可言。 楚南芸不信邪，“噔噔噔”几步跑进山洞里，拽着刚刚那只异种就道：“我们需要你们的帮助，我们要一起去拯救人类。” 异种被她晃得脑花都要颠匀了，心里咆哮道：大姐，你别只盯着一只羊薅啊！ 旁边的异种连眼皮都不屑于抬一下，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懒散样。 “反正，人早晚，是要，死的……”异种淡淡道。 楚南芸手一顿：“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们还有希望！” 异种道：“我们，反正是，要死的，干嘛要，费尽，力气去，帮你啊……” 闻言，楚南芸瞬间明白这群异种早就知道自己迟早要死的真相了。 “你不想在死前多做些有意义的事吗？”楚南芸又问。 “我，想死，在阳光，充沛的，星期天早上，谢谢。” 楚南芸：“……” 无法沟通，真的无法沟通。 楚南芸悻悻退出山洞，对等在外头的伙伴们摇了摇头。 “直接用枪指着他们，谁不服从直接崩了。”傅梓深道。 楚南芸苦着脸：“他们本来就想死，你这样做不等于送佛送到西吗？” 傅梓深：“……” 其他几人也颇为苦恼，毕竟他们可从未遇见这样的奇葩异种。 “到底要怎么办啊……”楚南芸叹息道。 她瘫坐在装甲车上，陷入无边的沉默中。 . “楚先生，按照您的指示，我已经把孩子们送出城了。”塞特坎斯抬头看向泡在高大营养液罐里的脑花，道。 屏幕上没有任何动静。 塞特坎斯叹了口气：“您这样做，完全是在把小楚往火坑里推啊，她可是您的孩子……” 这时，屏幕上突然闪烁起一句话—— “这是唯一的选择。” 塞特坎斯蹙着眉：“这也是您算到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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