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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他妈坐这扮鬼呢？”裴思特怒骂一声，将瑞秋踹倒后开始翻箱倒柜。 “那个疯女人，居然要告发我，哼！她究竟从哪听说的——”裴思特一边嘀咕一边将目光转向了瑞秋，无名的怒火在他的眼中升腾起，他冲上前来，一巴掌扇向瑞秋，怒吼道：“是不是你说的？！”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瑞秋本人情绪变化的影响，画面中的裴思特突然变得好陌生——他原本灿烂的金发此刻变得像枯草一样，碧蓝色的眼眸里仿佛盛有滔天的巨浪，白皙的脸上因愤怒泛出不自然的紫红色，皱眉与咆哮使得他脸上的褶皱纵横交错。 楚南芸皱了皱眉，将手机拿远了些。 “等我处理完了再来收拾你！”裴思特转身继续销毁他的罪证，瑞秋就在他身后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就在这时，裴思特突然捂住自己的头大声尖叫起来，他在地上打滚，像泥鳅一样弹跳抽搐。 他的指甲扎进肉里，划出一道道血痕。 画面随着瑞秋的不断后退变得有些抖动，随后，在混乱的、几乎要把人晃晕的镜头中，裴思特眼眶欲裂，不断地嚎叫着“好痛好痛”，他突然一个挺身，歪歪扭扭地向厨房内走去。 他从那里拿出一把刀，一下子扎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不疼了、嘿嘿，不疼了……”他露出诡异扭曲的笑来，一下一下扎向了自己。 楚南芸心尖一抖，视频里男人的癫狂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就在这时，画面突然黑了。 低沉的声音如画外音一样响起：“不要看，不要怕。” 画面再次清晰时，楚南芸发现瑞秋已经不在裴思特的家里了。 这是一个并不华丽，但是干净整洁的小屋子。原木色的茶几上摆放着一只白色的花瓶，里面插着一支桂花。 过了一会，门被打开，一个人推着轮椅走了进来。 轮椅上坐了个男人，男人脸上缠满了绷带。楚南芸看不清他长什么样子，只知道他的眼睛明亮清澈。 “别紧张，请坐。”将男人推进来后，另一人就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屋子，并且十分贴心地带上了门。 男人将手里的一个袋子递给了瑞秋，随着瑞秋低头的动作，楚南芸看到袋子里面是一整套的女士服装，还有一顶假发。 “我匆匆让伙伴们准备的，也不知道合不合适，你试试看。”男人道。 瑞秋点了点头，当着男人的面脱去了身上的外套。 男人轻咳一声，耐心道：“注意不要在陌生人面前裸/露自己的身体，这是作为人类务必要遵守的道德规范之一。” “可我不是人类，我只是一个仿生机器人。”瑞秋直白地说。 男人一愣，然后微微笑道：“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一样的了。” 瑞秋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男人伸出手来，瑞秋犹豫了一下，随后还是将手搭了上去。 男人牵着瑞秋的手领着她出了房门，门外聚集了很多人，他们看见瑞秋后脸上露出了不同的神情。 有的是戒备，有的疑惑，有的只是单纯的好奇。 “给大家介绍一下，她以后就是我们的新伙伴了。对了，我忘了问，你叫什么？”男人问瑞秋。 瑞秋摇了摇头：“我没有名字，我的主人一直称呼我为‘喂’或者‘你’。” 男人看向窗外，嘴角微微上扬：“秋天到了，空气里洋溢着桂花的香味。你就叫‘瑞秋’如何？” 瑞秋点了点头。 第一段视频到此结束，楚南芸愣愣地看向逐渐息屏的手机，心里五味杂陈。 就在她发愣时，熟悉的声音再度响起，将她吓了一跳—— “所以，你为何哭泣？” 那是属于瑞秋的声音。
第27章 他和她 ◎她想，如果她是真正的人类的话此刻也会像他们一样泪流满面吧。◎ 楚南芸一紧张, 牙齿咬到了口腔里的肉，疼得她一哆嗦。 “你怎么了？”手机里的瑞秋问。 “我咬到嘴了……”楚南芸捂着嘴直吸气。 “很疼吗？看你的表情似乎很疼的样子。”瑞秋带着些许疑惑的语气问。 “很疼，我嘴里都流血了。”楚南芸张了张嘴, 用两根手指捏住自己的嘴唇一翻，向手机展示自己破开的伤口，“呃，你能看得见吗？” “能看得见, 我可以通过摄像头看见。”瑞秋道。 两人这么一唱一和下，楚南芸心中的惊疑不定已经散去了大半，她跪坐在床上，双手捧着手机仔细打量着, 好奇道：“你怎么在我的手机里？” “这玩意居然叫手机啊，好新奇，我之前都没有见过呢！”从瑞秋的语气可以听得出她很兴奋，“其实我的意识一直没有消散, 你把我的芯片和这个叫手机的东西连接在一起之后我就‘寄生’在这里啦！这里空间很大, 我住着很舒服。” 楚南芸突然意识到瑞秋似乎目睹了自己被肢解的全过程, 于是她羞愧地低下脑袋道：“对不起。” “哎呀,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流泪, 为什么要悲伤？” 楚南芸垂着眼眸想了想, 才斟酌着措辞道：“也许是因为你的芯片被放在那个小小保险箱里吧, 我感到你很孤独，很寂寞。当然，看到你的过往，我也觉得你……很可怜……当然了, 不是那种高高在上的怜悯, 我就是觉得很难受。” 瑞秋先是一愣, 然后便结结巴巴道：“啊……这样啊。” “楚，你真是个奇怪的人。”两人沉默半晌后，瑞秋率先打破了这个氛围。 “哪里奇怪？”楚南芸问。 “你是世界上第二个认为我拥有人类感情的人。”虽然瑞秋说话时一直是那样的语气，但是楚南芸似乎听出了她在怀念某人。 “谢谢你，楚。”瑞秋低低一笑，就这样一个笑，楚南芸更加坚信瑞秋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机器人，而是个具有生命与灵魂的“人”了。 楚南芸轻轻眨了眨眼，问道，“我既然是第二个，那第一个人是谁呢？” “楚，你想听故事吗？”瑞秋问。 楚南芸闻言瞬间坐正，她把枕头夹在两腿之间，然后将下巴搁了上去，这个姿势让她感到十分舒服。 见她做好了准备，瑞秋便开始娓娓道来。 . “瑞秋，你怎么躺在这？”耳畔是轮椅移动的沙沙声，瑞秋睁开眼来，看见先生正温和地笑着看向她。 瑞秋不知道男人叫什么名字，基地里也没人知道他叫什么名字，甚至连他自己都忘记了自己叫什么名字。 他说无所谓，没有名字就没有名字吧。但日常交流时称谓是必不可少的，于是人们为表尊敬，就称呼他为“先生”。 “先生早上好，我在闻草和泥土的味道。”基地里有个机械爱好者，他听说了瑞秋是具有自我意识的仿生机器人后十分兴奋，三番五次恳求瑞秋允许他进行一些改造。 瑞秋认为这不是坏事便同意了。 改造的第一步便是在她的身体里加入了更为复杂的神经元，这些神经元能够帮助她更好地感受世界，比如说像真正的人类那样闻到味道、获得触感、感到疼痛。 这些全新的体验对于瑞秋来说十分新奇，这几天她几乎将所有的时间都用来感受外物了。 之前基地里有个女孩说，她最喜欢在秋天的时候坐在草地上嗅闻泥土的芬芳和草的清香。瑞秋对此很是好奇，想趁哪天空闲时去切身感受一下。 瑞秋虽然获得了嗅觉，但是远不如人类那样灵敏，为了更清楚地了解女孩口中的那种芬芳是什么，她决定躺下试一试。 这一试果真有用，雨后的泥土里带着一股淡淡的潮气，腥香中又混着一股草的清甜，瑞秋很喜欢这个味道。 “啊……草和泥土的味道确实很好闻。”先生看向远处颇有些泛黄的草地，喟叹道。 “先生要躺下和我一起吗？”瑞秋问。 先生笑着摇了摇头：“我现在已经闻不到味道了。” “为什么？”瑞秋问。 “记不太清了，可能是因为某些意外事故吧，也许是天生的。”先生淡然一笑。 “那为什么不能像我一样找人为您安装电子神经元呢？”瑞秋又看了看他空荡荡的裤腿，“也可以安装机械腿，这样您就可以站起来了。” 先生摇了摇头：“我不喜欢那些东西。” 他清澈的眼睛像夜空中闪烁的星尘：“正是因为失去了这些，所以才觉得珍贵啊。” 瑞秋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当然，和健全的身体比起来，思想更显得宝贵。”先生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头，“这是人类最引以为傲的财富。你现在好不容易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思想，要好好珍惜啊。” “先生，那您能教教我如何思想吗？”瑞秋问。 先生微微一笑：“其实思想这件事多半要靠你自己，我顶多当个引路人。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十分乐意为你提供一些建议。” 瑞秋急忙坐起身来，双手抓着先生的轮椅把手，眼巴巴地看向他。 “先从看书开始吧。”先生和蔼地笑着，“书籍能让你获得大量的知识，也可以促进你不断思考。” . 瑞秋不知道自己已经看了多少本书了，她将头抬起来，学着其他人那样呼出一口浊气，然而伴随这个动作而来的并不是白色的雾气——毕竟她只是个仿生机器人。 瑞秋合上书本，心想：只要我学会思想，就能像真正的人那样呼出白气了吧。 “先生，我已经看完了这些基础的书籍了。”瑞秋道。 先生点了点头，从书橱里取出一本书来递给了瑞秋：“之前那些书都是对一些常识的科普，用来帮助你了解人类和世界。现在你可以看一些文学类书籍，深入了解人类的情感与思想了。” 瑞秋摩挲着那本已经老旧泛黄的薄薄小册子，生怕用点力就会将其撕碎。 脆弱的封面上写着“哈姆莱特”几个字，她摸了摸烫金的字符，迫不及待地阅读起来。 薄如蝉翼的纸页里散发出淡淡的霉味和油墨香，瑞秋吸了几口气，感觉身体里都氤氲着这股香气。 文学作品和科普类书籍完全不一样，瑞秋能看懂其中一个个的字，但是当它们组合在一起变成一句话或者一段话时瑞秋就无法理解它们具体是什么含义。 “先生，奥菲利亚为什么要投河自尽呢？” “因为爱。” “什么爱？” “对哈姆莱特的爱，对父亲的爱……各种各样的爱。正是因为爱得深沉，才会陷入绝望，才会感到痛苦。” “我搞不懂，‘爱’好复杂啊。” “人类的感情都是复杂的。” “看来要变成真正的人类真的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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