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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启冷汗骤起，他紧紧捏住了椅子的扶手，屏住了呼吸。 怎么可能—— 他突然顿住，随即狠狠地咬住了牙。 是楚风的女儿！那个被楚风从乐园偷出去的早产儿！ 楚风……楚风…… 任启的上下牙齿狠狠一磨，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音。 白衣，鲜血，眼镜下闪射出的精光。 玻璃，飞鸟，嘴角挂着的不屑冷笑。 楚风，那个幽灵，他又回来了。 任启愤怒又惊慌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而此时神经连接已经中断了，他的脑海里空白一片，只有那张和楚风有七八分相似的脸深深烙印在他的脑海里。 她就是当时任启看到的第六小队照片里的那个陌生女人—— 看来自己又被粟伯年摆了一道。 任启不相信粟伯年对着这样的脸没有想起楚风来，他就是故意这样安排的！ 任启愤恨地对着桌子捶了一拳，整齐的头发因为大幅度的动作而变得有些凌乱。 “威伦，去把粟伯年给我叫来！”他怒不可遏地吼着，内室里回荡着他的声音。 任启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透过神经网络，他早看清楚了对面的一举一动，也就是说楚南芸奇特的修复能力也被他尽收眼底。 子弹击中楚南芸的手后，她破碎的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起来，这是异种才有的高强度修复能力。但是楚南芸和其他异种不一样，她并没有丧失理智，也没有出现外形上的变化。 新人类，诞生了。 任启意识到这一点时，惊慌愤怒的眼神中又多了一丝狂热。 实验，终于成功了。 他瞪着眼睛，笑了起来。 . “姐姐，你这样直接对话不怕任启发现吗？”傅梓深看到楚南芸击晕了剩下的巡逻兵，有些担忧道。 “无所谓。”楚南芸垂着眸道。 她扭了扭脖子，关节处发出“嘎啦”的声响：“神会造的孽太多了，是时候全部斩尽了。” 傅梓深微微一愣：“不需要循序渐进吗？毕竟现在民众还大多都相信神会，这样直接宣战是不是有些急于求成？” 毕竟在所有人看来，他们得先解决民众这一关，才能顺理成章推翻神会的统治。 楚南芸一愣：“忘了这茬事了。”但转念一想，她又扬了扬下巴道，“没那么麻烦，双管齐下好了。一边感化民众一边端了神会，虽然粗暴但是效率很高。” 傅梓深顿了顿，随后笑了起来：“不愧是姐姐，很有你个人的行事风格呢。” 楚南芸点了点头：“不过我们还是要先做一些准备。” 两人很是默契，打算回到桃源与粟伯年取得联系后再商讨进一步对策。 站在一旁目睹全程的K傻了眼，他心中有些害怕楚南芸，毕竟她现在极有可能已经是异种了，但又觉得她表现得太过于正常，根本找不出哪里有问题。 楚南芸看出了他的疑惑，直白道：“可以说我现在应该算是异种了，嗯，但是没有变得那么丑，是好事。” K微微汗颜，毕竟楚南芸能如此云淡风轻说出这样一句惊天动地的事来实属离谱，而更离谱的是楚南芸觉得幸运的点不是在于自己死里逃生，而是没有变丑。 真搞不懂她的脑回路。 楚南芸问：“所以，现在的我还能步入桃源吗？” . “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去禀告林先生。”K安置好二人，作势要离开屋子。 “等等。”楚南芸出声，K顿住脚步，不明所以地看过来。 楚南芸指了指傅梓深血肉模糊的双手：“麻烦带一个医疗箱来，谢谢。” K点了点头，准备离开房间。 “再等等。”楚南芸又道。 K皱着眉又转过了头。 “我饿了。” “……” K无奈地扁了扁嘴：“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楚南芸煞有其事地思考了一番，然后说：“没有了，麻烦了。” K不敢再做停留，飞也似地蹿出了房间。 可他脚还没有跨出去，傅梓深又叫住了他： “麻烦帮她带一套新衣服来。” K缓缓吸气吐气，然后认命似地点了点头，离开了房间。 他一离开，傅梓深便抓过楚南芸接住子弹的那只手，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只见被子弹破开的血肉部分已经愈合，除了那处的皮肤要比别处嫩一点、微微偏粉色以外，楚南芸的手毫无异样。 “姐姐，你真的变成异种了吗？”傅梓深轻声问。 楚南芸点了点头，将自己在实验室里的遭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傅梓深。 傅梓深沉默半晌，随后他低下头来，将额头抵在楚南芸的肩上，闷声道：“虽然斯特林很不是东西，但是我很庆幸他最后给你注射了那支针剂。我知道变成异种不是什么好事，但至少姐姐能活下来不是吗？” 楚南芸安静地看向他，淡淡道：“你果真是这样认为的。” 傅梓深疑惑地抬起头来：“什么叫‘果真’？” “当时从桥上跳下去时，你大概也是这么想的吧——‘即使自己死了，只要电子脑芯片还在，就能作为数字生命永远陪伴在楚南芸身边’，你是这样想的吧？” 傅梓深点了点头。 楚南芸的眼睛很是深邃，从前她的眼睛是清澈的、一望便能见底的，而此时此刻，傅梓深竟读不懂她的心思来。 “可是那样的自己，还是自己吗？”从楚南芸意识到自己发生变异一直到现在，整整一小时内，她尝到了所谓异种的福利，即强健的体魄，超强的修复能力，但她心中的不安也同样存在。 虽然她现在思想尚未发生变化，可谁能保证她能永远不变呢？万一异种病毒在她的体内寄宿潜藏，在她尚未察觉到之前慢慢吞噬她的细胞，那等到病毒彻底占领这具身体时，她还是楚南芸吗？ 在傅梓深坠落的时候，楚南芸就已经在思考这个问题了，她清楚傅梓深敢一换一的原因就在于他有电子脑，在目睹瑞秋和玛莎都可以作为数字生命存活后他也认为自己也能那样活下去。 但以那样的方式存在的他还是他吗？ 好在傅梓深没能走到那一步，所以楚南芸也就暂且没有继续瞎想下去，但现在类似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她开始担心自己会变成另一个人。 这个人会背弃她以往一切的行事准则，用这双手去伤害其他人——因为楚南芸从焦痕里苏醒时，她明确地感受到了体内那股躁动的力量，她想要摧毁一切、撕碎一切。 而后，在听见傅梓深的呼唤后她的意识才渐渐回笼，现在回想起那种感受依旧让她背脊发凉。 “姐姐，不要考虑那么多。”傅梓深捧起楚南芸的脸，“姐姐，你还记得我们在FOX酒吧跳的舞吗？” 听着他的声音，楚南芸从胡乱的思绪里走了出来，点了点头。 傅梓深微微一笑，露出左侧半颗犬齿。他将额头抵上楚南芸的额头，轻声道：“姐姐，抛却那些杂念，感受我的呼吸和脉搏吧。”
第69章 水落 ◎“你就是那个黑客？”◎ 楚南芸深呼吸了几口, 聆听着傅梓深有力的心跳声，渐渐地内心的那股烦闷就消散了大半。 只要我还能感受到自己在呼吸心跳，那“我”就还存在。 楚南芸这样安慰自己。 两人又腻歪了一会后, K折返带着他们去见林启明。 而当几人见到面时，傅梓深感到了奇怪——林启明欲盖弥彰地戴上了一个面具遮住了自己的脸，同时也使用了变声器。 傅梓深皱了皱眉，林启明的身份自己已然知晓, 虽然自己还没来得及将这些告诉楚南芸，但林启明肯定知道自己会把这件事说出去的，那他还要隐藏什么呢？ 正当傅梓深感到疑惑时，楚南芸顿住了脚。 她的表情在一瞬间内由震惊转为惊喜, 再转为了质疑与不解。 “为什么要把自己的脸遮住？”楚南芸问。 林启明身体一抖，他默默地向后退了一步。 “你不会以为你能瞒得过我吧？”楚南芸蹙着眉，大步上前一把掀开了林启明的面具，面具下是年轻人惊慌失色又羞愧难当的脸。 “我……我不是……”林启明抬起手来作势要遮住脸, 却被楚南芸一把抓住了手腕。 “男子汉大丈夫, 躲什么？况且你又没做什么亏心事, 干嘛害怕见到我？”楚南芸看见那熟悉的脸, 虽然嘴上还在教训人, 但心底松了口气。 太好了, 东海村还有人活下来了。 林启明闻言, 稍稍一愣，他的眼睛慌乱地眨了眨，然后咽了口水道：“楚姐姐，我只是不知道如何面对你……” 一旁围观的傅梓深和K都傻了眼, 在两人眼里, 林启明是聪明的、冷静的, 但没想到他居然在楚南芸面前表现得像个小鸡仔一样，瑟瑟发抖、弱不禁风。 K是纯纯惊讶，而傅梓深心中则有一股酸意油然而生——楚南芸和林启明的话语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密意味，那是属于他们俩的过往，那是对于傅梓深来说空白一切的过往。想到这，他扁了扁嘴，将头扭到了一边去。 楚南芸注意到了傅梓深的别扭，她微微思考一番后松开了抓住林启明手腕的手，转而去拉傅梓深的手：“你别介意，他是我邻居家的弟弟，从小是我看着长大的，所以有点怕我，我俩不是那个关系，你别往心里去。” 傅梓深：“……”不是，虽然我是有点醋啦，但是没有要刨根究底的意思啊！ K：“……”不是，这是上演的哪门子戏？你们关系好复杂啊！ 林启明：“……”楚姐姐不要随随便便把我卖了啊！黑历史很丢人的！ 众人语塞半秒后，最后还是林启明以详装咳嗽打破了这份尴尬。 他低垂着眼睛，淡淡道：“楚姐姐，来明光城的东海村村民现在只剩下我俩活着了……准确来说是只剩我俩还是‘人类’了。” 楚南芸：“现在只有你是了，我也变异了。” 林启明一愣，这些事情刚刚K已经和自己汇报过了，但是眼前的楚南芸和以前没什么变化，再加上那再熟悉不过的强大气场，使他一时间竟忘了这件事。 “没事的，说明你已经进化成功了，这是个奇迹，我们应该感到高兴才对。”林启明道。 但是不论是他还是楚南芸，都知道这件事其实不算令人高兴，因为他们是东海村的人，他们比所有人都更加了解对于鲜活的人类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 一旦被感染，楚南芸的身体里就被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这颗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林启明不知道楚南芸的意识什么时候会被吞没。 拥有理智与思维，人类才能成为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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