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沐浴,再更衣,那下一步该不会是…… 要侍寝了吧! 魔宫大殿中,一道道赤焰悬在半空熊熊燃烧,将殿内照得通明。 晏决正在与魔将商讨这些日子积攒的魔界事务,一道影子便悄无声息游入大殿。 影子所经之处,地面肉眼可见地开始结霜,顷刻间凝出一道蜿蜒曲折的冰迹,却在魔将身后堪堪止住。 背后的凉意,使魔将们留意到了这个异状。 他们纷纷露出惧色,互相向后拽着对方的铠甲,最后很有默契地低着头,朝着晏决一鞠躬,一路退至殿门外,旋即没了踪迹。 晏决坐在宝座之上,一扬袍袖,“你看你把他们吓得。” 影子在同色的大理岩地砖上徐徐盘起,浓郁黑气间,却吐出一条鲜红的信子,“尊上又取笑属下。您让属下看着虞姑娘,属下可是兢兢业业,每个时辰都从她房前至少经过一次,不分昼夜。” 晏决揽过桌上一只漆黑檀木盒,端在手心静静看着,有些心不在焉,“她这几日睡得如何?” “属下以为,虞姑娘休息充足。”黑影吐了吐信子,“除去她来魔宫第一晚,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外,后面每天都睡了至少四个时辰,偶尔还会饭后小憩。” 晏决手指划过木盒,指尖微扣,感受檀木的纹理,“那她对灵膳还满意么?” 黑影在地上轻轻转动,“属下问过侍女,她每顿都吃了至少八成,今早这顿更是吃了接近十成,定是非常满意。” “记得给今早掌勺的食修多些赏赐。”晏决一指按在木盒前侧的搭扣上,“这几日,由他来负责早膳。” 黑影服从地摇了摇尾尖,“属下听命。” 晏决单手打开木盒,盒中静静躺着一根金簪,簪首盛开着一朵朱红的扶桑花,“你来,不只是为了她的事吧?” “尊上……英明。”黑影匍匐在地,语气顿时局促起来,“只是,这另一件事,属下唯恐说了,会脑袋不保。” “我对你的脑袋没有兴趣。”晏决慢条斯理扣上木盒,这才俯眼看着地上黑影,“但说无妨。” “边境将士三日前抓到一名上元宗修士,已关入魔窟水牢中。”黑影顿了顿,“那宗门一向觊觎魔界的炼器资源,所以属下本以为,他不过是借着边境结界尚未愈合之际,浑水摸鱼潜入魔界,想要盗走炼器资源。可是……” “可是什么?”晏决眼中闪过一道冷锋。 黑影登时有些发抖,不自觉朝后退去一截,“他扬言要来找您,声称……此事与虞姑娘有关。” 晏决握紧木盒,苍白手指在黑色檀木上显得冰冷慑人,“你先退下,让本尊与他谈谈。” 黑影麻溜地掉头游出大殿。 晏决一弹指,在半空凝出一面能与魔窟沟通的通灵镜。 镜中,精神颓丧的被俘修士正一脸血污伫在囚牢中,双手被锁链拴住,而魔气蒸腾的水面已没过他的胸口。 他察觉到正在被窥视,脸上瞬间露出狰狞神情,语气几近狂躁,“魔头,别以为你把我关在这里,我就会怕了你!我可知道得清楚,你带回魔宫的那个女人是谁!” 晏决无视他的嚣张语气,“你费尽心机闯入魔界地域,就只为了与本尊说这个?” 修士振振有词,“单凭你在魔宫扣押修真界女修,便等同于挑衅整个修真界。不想惹怒修真界的话,我劝你还是聪明点,乖乖放人。” “放了她?”晏决好像听到什么笑话,“本尊与修真界早无瓜葛,如何行事,不劳修真界过问。” “你别忘了,她如今依然是修真界弟子,她在修真界仍有牵绊。”修士眸光凶狠,“茯苓宗虽是小宗,但毕竟隶属于正道之流。若宗中弟子与魔界勾结,此等大罪会招致何种后果,不用我细说吧?” 晏决眸色一冷,“你在威胁我?” “你若执意留下她,我们便会毁了茯苓宗,就像……你当年毁了天极宗那样。只不过这次,她会恨你!”修士仰头瘆笑,“上元宗三日不曾收到我的纸鹤传信,定已知晓我身陷囹圄。你的时间不多了!” 话音刚落,他的脖子却瞬间折断,脑袋以诡异角度歪在一旁,整个人僵硬扑进水中。 晏决对镜收起五指,扬袖将通灵镜挥散成碎片。 天幕转暗时,侍女为虞瑶送来一只盛满热水的木桶,悉心服侍她沐浴。 水中漂满不知名的花瓣,香气殊异,似乎是从魔界本地采摘的,虞瑶这么瞅着,竟一种也不认得。 半个时辰后,侍女一层又一层,为她换上仙都裁缝精心缝制的衣裙。 虞瑶两手伸入广袖之中,视线由上而下,落在裙角由金线绣成的大片花纹之间。 这种熟悉的轮廓……是朱槿? 她正想念出这个花名,却鬼使神差想起自己在仙都时,于城主府中看到的挂画,和魔头当时说的那些话,“扶桑?” “姑娘真是好眼力!”侍女笑着帮她披上轻纱外衣,“这花纹,确是尊上最喜欢的扶桑花。” 虞瑶眨了眨眼,半信半疑,“他喜欢扶桑?” 侍女点点头,“魔宫的后花园中种满了扶桑。姑娘一会前去时,便能看到了。” 临出门前,虞瑶望向铜镜中。 说来也巧,无论她怎么看,这套衣裙都十分合身,合身得……有些让人匪夷所思。 仿佛每一寸都是严格比照她的身形裁剪出的,可她明明没在仙都试过任何衣服。 “姑娘很适合这身。”侍女由衷夸赞,“尊上看了,定会十分心悦。” 虞瑶僵着笑容想,她此次去赴会,恐怕……是凶多吉少啊。 入夜后,魔宫万籁俱寂。 殿周燃着一团团暗色赤焰,像灯笼般浮在半空,更添幽静之感。 虞瑶双手藏于广袖之中,十指交扣,硬着头皮在侍女引路下,穿过长长的花圃。 左右两侧,盛开的皆是火一般炽烈的扶桑花。 花丛中不断飞出萤虫,一闪一闪地围绕她飞舞。 虞瑶在这罕见的景色中,流连片刻。 回过神时,侍女已悄然不见。 夜晚的凉意渐渐渗入体肤,虞瑶愈发紧张,她的视线穿过眼前萤虫,便在尽头亭台中,望见一道背影。 不必细看,虞瑶便知,那坐在石桌前的,定是魔头。 直到她轻步走近时,才看清他如今的装束。 比起他先前那件略显低调的黑色暗纹长袍,他如今这件长到曳地的黑色绣金外袍,才真正够得上魔尊的派头。 一股子前时未有的清雅花香从他身上飘出,若有若无地往她鼻子里钻。 ……还挺好闻。 虞瑶忍不住又吸了一口气,却旋即意识到自己竟被这香气迷了一时神智,连忙狠狠摇头,提醒自己是羊入虎口,该保持清醒才是。 虽然前景仍不乐观,但她誓要养精蓄锐,离开此处。 方才走来的一路上,虞瑶故意走得极慢,留心四周。 这里分明有结界严丝合缝地将魔宫当头笼罩,以她个人之力,想要突围,只会像蚂蚁妄图撼动大树那样不切实际。 她需要做的是静观其变,等待一个时机。 虞瑶提着裙摆绕到石桌对面,径直在石凳上坐下。 虽说在边境被他吓得险些走不动路,可眼下提着胆子来到他面前,她却没了当时那种强烈的恐惧。 只是,有些不自在。 虞瑶微微偏过脸,不动声色地扯了扯袖子,还将衣襟拢了又拢。 “不习惯这身衣服么?”晏决语气淡然,神色亦淡然,视线斜向桌上一壶酒,竟有些出神。 “你让我换上这衣服,把我这么喊来,就为了问这一句?这种小事,完全可以拜托你们魔宫的侍女来做,哪用得着劳您大驾。”虞瑶重重地强调了这个“您”字。 晏决语声一顿,“对你而言,这是小事?” 虞瑶才没心思跟他咬文嚼字,“你不在魔宫那几日,恐怕耽误了不少正事。相比之下,这衣服穿在我身上如何,自然是小事。你以后有的是机会慢慢问我,也不差这一天两天的。” 她想借着自己这句示软的话,多多少少哄得魔头高兴些,如此一来,她逃跑前这段卧薪尝胆的日子,才会更好过。 晏决面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虞瑶心中大骇,他这是什么意思? 该不会是一离开这亭子,就要把她弄死吧! 许是她情绪激动下,肩膀的瞬间起伏为他所察觉,对面的男人忽然便垂下目光,嘴角扬起。 可那笑容只持续了不过一弹指功夫,便倏然冷却,“耽误你找人的事,我很抱歉。” 虞瑶一时沉默,半晌后,干巴巴地道了句,“跟你有什么关系。” 从一开始,就是她误会他,他不过是阴差阳错被牵扯进来的一个外人。 尽管她并非没有怀疑过他的身份,可他那般沉得住气,虽然从未承认过,但也从未明确澄清过,以致整出这场啼笑皆非的闹剧。 晏决不疾不徐,为自己满上一杯酒,视线落入酒中,“对不起。” 虞瑶不禁有些烦躁,“我说了,你犯不着为了和你无关的人,跟我道歉。” “这声对不起,与别人都没有关系。”晏决圈住酒杯,指尖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杯中酒竟泛起细微波纹。 虞瑶视线越过他的肩头,心中忐忑如空中微闪萤虫,“这声对不起,我承担不起。” 他愈是这样,愈是表现得仿佛一切都只是他自己的过错,她便愈发惶惶不安。 晏决漫不经心抬起酒杯,目光空落,不知望向何处,“我并非存心瞒你。” “现在这么说也晚了。”虞瑶不自觉地盯着男人手中那杯酒,“你到底喝不喝?” 见他停滞半晌,也未曾饮下一滴,她心中闷得厉害,一口气堵在喉咙,上不去也下不来,一时间烦乱至极,竟在意识到之前,便伸手抢过他手中酒杯,一饮而尽。 可这酒,连一丝一毫的甜味也没有。 虞瑶懊悔地捂着喉咙,侧首咳了一咳,还用力拍了拍心口,“这什么酒,怎么这么苦!” “解忧酿。”晏决重新取来一个酒杯,倾入酒汁,抿了一口,又一口。 苦酒入口,他却始终一副云淡风轻神情。 虞瑶单是看他如此,就觉得无比煎熬,“什么解忧酿……还不如仙都那烈酒来得痛快。” 杯中酒汁见底时,晏决终于抬眼,郑重看她,“茯苓宗那些人,待你好么?” 这句话令虞瑶陡然警觉起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要查清这一点,只需先找到你的宗门茯苓宗所在,再绑来宗中修士一问便知。”晏决轻描淡写,“以魔宫之力,这并非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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