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劫期,第九重。”晏决说得云淡风轻,仿佛他达到这个境界,就如同随手捡到一颗下品灵石般,没什么稀奇的。 可虞瑶却吃惊得几乎说不出话。 她直直瞪着他,就好像是在仰望一座会移动的人形灵石,半晌后才道:“你,你只差一步就能飞升了?可,可你不是才两百一十七岁吗?” 世上怎么会有像这样的修炼鬼才啊! 晏决长睫微垂,语气收敛几分,“我的修为,让虞姑娘感觉不自在么?” “当着我的面说什么渡劫期……”虞瑶想到自己不过是没灵根的修仙废材,连引气入体都做不到,心里便十分郁闷,“说得好像我能切身体会渡劫期有多厉害似的。” 晏决思忖少顷,犹豫着开口道:“我是不是不该贸然提及修为之事?” 虞瑶从喉咙里哼了一声,抬起他的手,耐着性子替他抹完余下的伤药,三两下帮他系好发带,还故意按照自己捆螃蟹的手法,在发带末端打了个同心结,最后抬头看他的眼睛,道:“谁叫你那么诚实的?一点都不知道要让人心里舒服。” 晏决唇角轻抿,若有所思,“那我该怎么做,才能让虞姑娘舒服?” 他的语气分明寻常,面色也寻常,无非是清冷惯了的模样。 可他的这句话听在虞瑶耳中,却莫名古怪。 她越是琢磨着哪里古怪,就越是感到脸颊发热,原本窜上脑袋的愠意,此刻隐约化成局促之意。 当虞瑶终于察觉到,男人的目光落回她的脸上时,她本想说些什么来转移话题,却偏偏先听他问道:“虞姑娘,你的脸怎么红了?” 虞瑶扭过头,一手抚上脸颊,指腹仔细试探了半天温度,确信他所言非虚,转而狡辩,“我怎么可能脸红,肯定是风吹的。” 她目光闪烁着抬手指他,试图混淆视线,为自己争取时间冷静下来,“不信你看你自己的脸,不是也被风吹红了吗?” “有么?”晏决以灵力在身前凝出一面镜子,弹指点起一簇柔白色灵焰,认真对镜打量了一会,才郑重道:“虞姑娘,你说的不全对。虽然岸边有风,但我的脸并不算红。” 他指尖微晃,镜子瞬间便挪移到她的面前,“你看。” 虞瑶根本没有心情拆穿自己说的谎,一斜眼便看到镜中自己脸上的红晕,便交叉着两只胳膊,就要挡住镜面,“你怎么没经过我的允许,就拿着镜子来照人!” 可她忘了,以灵气凝出的镜子虽然大,却并无实体。 虞瑶前脚刚扑到镜子前,后脚便在岸上一滑,在晏决微怔的目光中,整个人通地一声栽进莲花池里。 一番扑腾后,她勉强在池中站稳身形,胡乱用手拨开额前湿发。 虽然池水刚刚没过胸口,于她这个旱鸭子并无大碍,但从四面八方忽然涌来的凉意,却令她有一瞬懵然。 随着凉意涌来的,还有脑海中许多支离破碎的画面,那似乎是她许久以前的记忆。 虞瑶不由自主地眯起双目,想要辨识出画面中的模糊细节,可是无论她怎么努力,也无法将记忆碎片看得清楚。 脑海中,只回荡着缥缈话音,“你的神魂本应消散,却能重新聚拢,世上唯有一种失传古法可做到如此地步。但谁会耗费这般力气复生故人,却将你的记忆尽数锁住?” 虞瑶不知那话中含义,却清楚地知晓,那是师父的声音。 可是,师父何时对她说过这些话? 虞瑶恍惚之间,眼前画面化作飞灰散去,一道月白色身影却跃入池中。 男人一手从她的腿弯后穿过,一手护住她的背后,不待她反应过来,便稳当当将她从水里捞了上来。 虞瑶茫然回头望着波纹荡漾的水面,只见因她落水而受惊的小黑蛇此时在水面游动,还不时抬起脑袋,有些紧张地向她吐着蛇信。 晏决小心将她放在岸边,在旁生起灵火。 他身上带着避水诀,因而分毫没有沾湿,正从容扯过袍袖,专注地盯着虞瑶的额头,耐心替她拭去额上水珠,并没注意到她不自然地抱住身躯,胳膊在胸前缓缓收紧。 “你就打算让我在火边慢慢烤干吗?”虞瑶咬着唇角,一缕湿润的发丝划过眼角,正被他轻轻撩开,耳边心跳响得如同擂鼓。 晏决顿住指尖动作,视线停在她的眉眼之间,“之前捉螃蟹那次,虞姑娘不是让我生火就好么?” 她的眼里分明燃着名为羞愤的火焰,缀满水珠的眼睫却柔和了她烧起的目光。 “那次我身上只是沾了些水花……”虞瑶恨不得用胳膊把自己整个遮住,尽管她知道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这次,我可是从头到脚都湿了!” 应着她的话,晏决缓缓俯下目光。 原本轻盈且有层次的红衣,因为被水打湿的缘故,此时一丝不苟地贴合着她的身躯,若隐若现地勾勒出她姣好的身段。 晏决不由愣怔片刻。 虞瑶一手横在胸前,一只手去捂他的眼睛,“你看哪儿呢你!” 男人面色泛红地偏过脸去,正要掐诀的指尖却破天荒地打了个滑,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令虞瑶稍稍宽慰的是,当他再试时,一道灵风便顺利将她裹住,眨眼间将她的衣服烘了个透彻。 她摸了摸干透的衣襟和袖口,这才能心平气和地向他道出一声谢。 两人肩并肩坐在池岸边,却再也没说一句话,只是任由风从身形之间的缝隙中穿过,将他们的发丝轻轻吹向身前。 不知过了多久,虞瑶才挤出一句话,“我们离开竹屋已有快半个时辰,是时候回去了。你之前就那么走了,掌门师伯跟卜师叔一定很担心。” 她腾地起身,扯平微微发皱的衣角,便要离开岸边时,却被男人轻声唤住。 “虞姑娘,”晏决仍坐在原处,抬眼看她,“不能多在这里呆一会么?” “也不是不行,”他的诚挚目光令虞瑶没来由地心软,“只是我们这样一直在外逗留,不跟师叔师伯说一声,未免不太好。除非……” 她想了想,从储物囊里翻出油纸,用炭笔尽量工整地写上几个字,折出纸鹤,然后在晏决眼前晃了晃,“帮我给它吹口气。这纸鹤沾了灵力,才能飞起来。” 晏决对它轻呼一口气,目送着纸鹤徐徐飞上空中,向着竹屋的方向而去,才转头问她,“你写了什么?” 虞瑶在手背上不疾不徐敲着炭笔,“我跟他们说,你想再好好看一会夜景,毕竟你明天就走了,不在茯苓宗看个够本,那多亏啊。” 她说着又坐回晏决身边,托起下巴,对着一池莲花发呆。 夜幕浸染下,莲花在水面一朵朵绽放,花瓣笼罩在一层淡紫色微光之中,犹如在池水上点亮的一盏盏小灯。 而晏决在看她。 看她的额发在风中拂动,看她的耳坠不经意地摇晃,看她的指尖在脸旁轻敲…… 看她眼眸中绝无仅有的光芒。 纵然万水千山,也不及她一人的景致。 虞瑶正用目光追随小黑蛇在莲花池中游动,见它一会对着这朵花吐吐蛇信,一会又对着那朵扬起脑袋。 她不禁兴奋地扯了扯身旁男人的臂弯,“你看它多开心啊!” 晏决只是淡淡道了声,“嗯。” 虞瑶目不转睛地观赏着蛇戏莲叶间的画面,余光中却一闪一闪的,当她扭头看去时,却与男人四目相对。 他旋即挪开了视线。 虞瑶微微一愣,还没来得及问他什么,便看着一只闪着微光的小纸鹤落在肩头。 “这只纸鹤叠得这么仔细,一定是我师妹叠的。”她迫不及待地拆开纸鹤,读出上面的内容,有些扫兴,“她说,天色太晚,师叔师伯先行去凌双阁小酌了,让我们不用特地回竹屋了。” 晏决舒了口气,“正好,我们可以在这里多停留一会。” “可我还没问她要一坛醋呢!”虞瑶懊恼,“那螃蟹要怎么吃啊。” 没等她多抱怨一句,第二只纸鹤晃了一个大圈,出现在她的视野中。 “这多半是卜师叔叠的。”虞瑶拆开这只歪歪扭扭的纸鹤,看了一眼,“师叔让我带你去会客之地南面的临湖小屋,你今晚就留宿在那。他还说,屋内陈设都换过,连被子都……” 读到这里,她却不敢继续念下去,而是再一次用目光扫过最后那行的每一个字—— 连被子都换成了足够两个人盖的那种。 这,这叫她怎么说得出口啊!
第48章 因她迟迟没能读完纸鹤上的字, 晏决向她手中的传信纸鹤茫然投去目光,“被子怎么了?” 虞瑶生怕他看穿了卜师叔传给她的信,下意识将纸鹤揉成一团, 塞进储物囊里, 才稍微放松地对他编出一个理由,“我师叔帮你换了一床新被子,他希望你能睡得习惯。” “辛苦你师叔了。”晏决对她扬起一个笑,“我不睡也无妨。” “就仗着你修为高,想不睡就不睡。”虞瑶咕哝一声, “按照我们茯苓宗招待客人的规矩,就算你不睡觉,我们给你备的被褥也一定是最舒适的。” 她俯下身, 靠近他的耳朵,神秘兮兮地告诉他, “你别看掌门师伯醉心灵蜂的样子,其实他在凌双阁里养了很多灵蚕,喂的是宗中桑树最嫩的叶子。整个宗门的被子都是靠着那些灵蚕吐的丝做的,你在外面压根买不到这么好的。” “这样么?”晏决木然, “我一直在寻找这样的被子,但先前始终没求到合适的。” “我以茯苓宗的名誉担保, 这是你能找到的最好的被子。等到了临湖小屋, 你可以亲自盖上试试。”虞瑶说着突然愣了一下,“可你不是不用睡觉吗,怎么还关心被子好不好盖?” “不是给我自己。”晏决低着头, 微微有些拘谨模样。 “那是给谁啊?”虞瑶困惑地摸了摸脑袋, 忽然想起一个让她不快的人,瞬间感觉语气都变得变扭起来, “我算明白了,你是要为你家仙主置办一床好被子吧?人家都是仙主了,哪需要睡觉,你还是少替她操这份心了吧。” “她需要的。”晏决抿了抿唇,“她一天得睡足四个时辰,否则会困。” “四个时辰,那岂不是跟我睡得差不多……不过,仙主不是神仙吗?难道神仙也会困吗?”虞瑶皱了皱眉,“这要是传出去,会被人笑话吧。” “有我在,谁敢笑她。”晏决眸中闪过阴冷之色,“除非他们不想活了。” 虞瑶捏着下巴,啧了啧舌,“你也不用这么较真吧,不就是被人笑两句吗?她自己都未必介意呢。” “但我介意。”晏决撇过目光,“谁也不能说她的坏话。” “你都这样了,谁还敢说她的坏话……”虞瑶话到一半,蓦地顿住。 自己之前在宁城客栈抱怨仙主的话,他分明都听到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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