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蛟蛟,好像能喷火了…… 换做平时,她大概会激动一番,可是对着眼前这截惨不忍睹的发带,虞瑶却只感到眼前一黑。 也许这是天意。 毕竟,即便她磕磕绊绊织完这条发带,她也实在没有信心在晏决的生辰上送出手去。 发带被幼蛟毁掉之后,虞瑶短暂地低落了一会,转而又考虑给自己的徒弟做点别的东西。 可她翻遍储物囊里的各种材料,却心情沉重地发现,比起刺绣、雕刻和绘画,编织已是她能躲在房间里尝试的手工技能中,最为轻松的一个。 虞瑶从不觉得世上有什么能难倒她,可是如今,自己却为着给徒弟提前准备生辰贺礼而发愁。 她总不能敷衍到随手拿油纸叠个什么小玩意,就当礼物送给他吧! 偏偏晏决还总想在三膳之外的时间与她见上一面,她每次都来不及将那些大大小小的物品囫囵收起,索性找些理由,隔着门将他婉拒。 她可不想被撞破自己在准备礼物的事,这本该是个惊喜。 这天早上,虞瑶又一次硬着头皮挤出借口将晏决打发走,而后便窝进衾被里,掏出传声玉简,悄悄询问远在茯苓宗的师妹,“除了发簪、发带,别人的师父还会送徒弟什么啊?” “修真界最常见的无非是那几样,师姐你已经把护身簪排除在外,剩下的还有储物道具、发冠、玉坠,甚至法器……” 虞瑶耳朵贴在凉冰冰的传声玉简上,听着师妹一个个念出那些礼物,可是其中没有一个令她满意,或是她能瞒着晏决轻松弄到手的,“还有其他的吗?” “有是有,”师妹顿了一顿,“不过师姐,这些东西,你要怎么自己做出来?” “我不做了还不行吗?”虞瑶沮丧地在被窝里捶了捶手,“要是有合适的,我就找个机会,偷偷溜出魔宫,拿灵石换来。” 师妹在玉简另一头笑她,“师姐,你是不是想得太复杂了些?这不过是他的第两百一十八次生辰,今后还会有第两百一十九次,第两百二十次……你不用这么紧张吧?” “我怎么能不紧张。这虽然是他的第两百一十八次生辰,但也是我跟他师徒相认之后,他的第一次生辰。”虞瑶努了努嘴,将玉简靠近嘴巴,如同这样便能更好地说服师妹,“反正,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师姐,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师妹听起来有些犹豫,“你打算留在魔宫,一直当他的师父吗?” “那是肯定的。”虞瑶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做师父的,在收他为徒的那一刻起,就对他有责任。我既然当初答应了要教好徒弟,就得履行自己的诺言。他为着魔界操劳,我也不可能把他带回茯苓宗管着,那自然只能呆在魔宫督促他了。” “其实我想问的……不是这个。”师妹干笑了一声,迟疑道,“我知道你这几日为着生辰贺礼,都没见他,可你若今后都陪在他身边,就只是顶着他师父的名义吗?” “有什么问题吗?反正整个魔宫都知道,他是我的徒弟。”虞瑶扁了扁嘴,“在他的手下面前,我会给足他面子,不会让我的徒弟在自家地盘上,还被我这个师父压上一头的。” 玉简另一头的师妹沉默片刻,发出一声尴尬的笑。 放下玉简之后,虞瑶掀开衾被,对着床顶发了会呆。 做他的师父怎么了? 自己的徒弟在十七岁那年遭逢那么大的变故,足足两百年与她天各一方,现如今徒弟虽然大了,但她想把那些失去的时光都补回来,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这一天午食,她每往嘴里夹一口菜,就会停下思索少顷,直到她放下筷子,等待侍女收走小桌的时候,碗碟里也只少了一半的量。 侍女看起来很是担心,轮番嘘寒问暖的,唯恐是灵膳出了什么问题。 “别难为掌勺的食修了。”虞瑶从储物囊里掏出那根护身金簪,指尖来回抚过簪身,然后心不在焉地问,“你们尊上这半个月来,忙吗?” 一名侍女低头谨慎道:“尊上身为魔界之主,日理万机,他忙或不忙,岂是我们可以随便议论的。” 另一名侍女把手挡在嘴边,小声道:“我听尊上寝殿那边的守卫说,尊上在魔宫的每一天都是早出晚归,数百年如一日。” 还有一名侍女却笑着附和,“姑娘尽可放心。尊上自从入主魔宫,便一直为着魔界尽心尽责,几乎全年都是如此。除了每年有几日会离开魔宫,去冼心泉休沐数日之外,尊上从未落下魔宫事务。” “去冼心泉休沐?”虞瑶不由一愣,“每年都是如此吗?” 三名侍女一致地点了点头。 趁着八月魔界天气渐暖,虞瑶用过午食,便带着幼蛟离开房间散步。 她似乎从未追究过,自己初来魔界那回,晏决为何会在温泉沐浴。 当时她还没有恢复记忆,又把他误会成负心郎,想当然地以为他是躲在魔界悠哉悠哉地泡温泉。 可如今细想晏决在温泉时的状况,虞瑶却止不住地觉得,他出现在那片温泉中,似乎并非是侍女所说的休沐那么简单。 他飞升之前已是化神期第九重,不眠不食也完全不会影响身体,又哪里需要离开魔宫,像是特意避开众人视线那般,去那什么冼心泉让自己放松几天? 这种理由,真的有人会信吗…… 抱着这个疑问,虞瑶脚步一停,叫住前方一名魔兵,问道:“你知不知道药翁在哪儿?我有点事想问他。” 魔兵当即跪在地上,表现得比侍女还要紧张,“姑娘寻他,可是因为身体不适?” 虞瑶连连摆手,“没有,只是好奇一些事,想请教他。” 得知药翁已经回到药谷,可能要晚些时候才能回信后,虞瑶叹了口气,手指在背后互相掐了又掐,最终问道:“那,你知道你们尊上身在何处吗?我直接去问他好了。” 虽说早早便处理完当日事务,但晏决还是难得在午后时分,由大殿回到寝殿。 他的寝殿后方是一座小小的花园,四周以结界庇护,旁人无法进入,也从来没有人知晓,其中都有些什么。 这里有他亲手种下的许多种灵花,是他两百年来一点一点培育出的心血结晶。 在魔界维持灵草不枯,都已是十分棘手之事,这一点,药翁曾不止一次地向他抱怨过。 更何况是在魔气如此浓重之地,从种子开始,饲养出一株完整的灵花。 晏决的目光从角落一扫而过,那里还晾着上次被虞瑶退回的六盆灵花。 他原以为她会喜欢。 默默地从鼻子里呼出一口气,晏决转身,来到花园中心的一间小木屋。 推门而入的瞬间,被禁锢在屋内的灵气便迎面袭来。 他不晓得,自己上一回踏入屋里是什么时候的事,似乎是一个月前,或是两个月前…… 但屋里的一切,仍是十分熟悉。 鲛绡从房梁上垂下,在灵雾之间轻拂,将屋内衬托得犹如一场不真实的梦境。 墙上挂着许多画像,大部分都未完工,只能看到用墨水勾勒而出、因年久之故晕开的轮廓。 每一幅,都是他自己所作。 每一幅,都是她的背影。 如今画中人已经回到身边,他留着这些拙作好像也没有任何意义,只是现实跟他想象的仍然有些偏差。 毕竟,他本以为,只要他的师尊回来,他就会开心。 走到尽头,拨开最后一层红色鲛绡,晏决便看到了那盆沐蝶花。 曾经淡青的枝条,如今已深到看不出青色。 微微弯曲的枝端上,还能看出原本缀满花苞的痕迹。 两百年前,他的师尊以自身灵力饲喂灵花,这盆花,曾是他在满室画幅之外,最大的寄托。 他在天极宗被众宗围剿时,拼了命地从被魔焰灼烧的宗门中,将这盆沐蝶花救出,带往魔界。 可他没想到,离开了她的沐蝶花,会是那般脆弱。 晏决已想不起,花枝上曾经缀有多少饱满的骨朵,他依稀记得自己刚逃来魔界,因入魔而经脉错乱之时,会在药翁看不到的地方,偷偷萃出身中灵力,竭尽全力地护住这盆花。 可是沐蝶花一点也不领情,花苞还未盛开,便一朵一朵地凋落。 他试尽所有方法,也无法阻止这一切发生,只能近乎绝望地看着它凋零,直到它只余下最后一朵花苞。 这本是他的师尊为了给他除去背上疤痕,而特意栽培的灵花。 她明明就不擅长饲花饲草,几乎是养一盆便枯一盆,后来但凡有谁送她灵植,她都只好婉言谢绝。 但她却曾经将一整盆沐蝶花,养到含苞待放。 这么多年来,晏决在魔界培育过许多灵花,挑战过不少令人望而生畏的珍稀品种。 功夫不负有心人,那些花儿在他的小花园中一一盛放。 然而,他始终没能拯救这株沐蝶花。 若是有朝一日让他的师尊得知此事,她怕不是又得笑话他了。 晏决这么想着,习以为常地抬指向着花盆中徐徐注入一股灵力,而后转过视线,瞥向旁边一幅卷起的画。 他伸出的指尖微微一顿,抿了抿唇,久违地捧起画卷,从身前打开。 晏决的视线定在画中,描摹过画中人的模样,忍不住从嘴角扬起一个无奈的笑。 不知何时,女子的声音却出乎意料地从他身后响起,“徒弟,你在看什么呢?”
第79章 (正文完) · “师尊?”晏决应声的同时, 收起画卷将它藏在花盆后方,转身又道,“您是怎么穿过那道结界的?” 他刚刚看画的时候好像是过于出神了些, 竟然没有察觉到虞瑶是何时步入小木屋的。 “可能是因为这个吧。”虞瑶微微思索片刻, 从背后亮出金簪,那条淡红色的幼蛟正盘在上面打着瞌睡,“为师拿着它来找你,而这上面又带有你的一缕神识,所以我才能通过你设下的结界。” “这样么……”晏决有些不自然地靠在桌前, 似乎是为了掩饰什么。 虞瑶不由眯了眯眼,绕开他的身形走去。 晏决果然朝着她瞥去的方向挪过一步,宽大袍袖搭上桌边, 显然是为了阻挡她的视线。 可他越是如此,虞瑶便越是耐不住心下好奇, 走得更近,“徒弟,你到底藏了什么好东西,都不让为师看?” 晏决修长双手扣在桌边, 分明已经开始有些局促模样,却仍是牢牢挡在桌前, 坚守他的阵地。 虞瑶停住脚步, 低头看着他们之间不到一尺的距离,又抬头看着她这八尺高的徒弟,留意到他鬓边一缕发丝, 伸手便想替他拂到耳后。 然而, 她指尖还未靠近他的面容,晏决却开始睫羽微战, 眸光在眼中轻晃,整个人都因着她这只手而紧绷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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