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对不起!”那个失手的男生连连朝别苏道歉, 手中拿着条手帕,伸手想为她拭去衣着上的斑点,“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 “没事。”别苏连忙避开他的动作,往后退了一不。 她看了眼自己衣服上的果汁汁液,没有几滴,甚至不需要拿纸巾擦,不是什么大事。 那男生却极其愧疚,不断道歉:“真的不好意思,要不这套西装我赔给你吧。” 别苏觉得没必要:“不用啦,我原谅你了,没关系的,下次走路当心一点就好。” “真的吗?”男生从一旁餐桌上拿了两杯果汁,试图第给别苏一杯,“那我敬你一杯,这件事的确是我没看路,谢谢你的谅解。” 这么正式吗? 别苏眨眨眼,没搞明白状况。 虽然她的衣服的确弄脏了一点点,但是并不影响美观,而且她的确没有生气。不过,如果这样才能为这件事划上一个句号的话…… 别苏伸手,准备去接那杯果汁——却被祁言先一步截下了。 祁言将高脚杯捏在手里,修长的手指轻移,里面的红色液体沿着杯壁摇晃。白皙的指节与明丽的色彩冲击在一起,一时间吸引了不少目光。 就连那男生都没因为被截胡而感到不满,只是脸色有些犹豫,似乎是想将杯子要回来。 祁言看出了他的想法,将玻璃杯递回他的手中,目光落在男生胸口别着的含苞玫瑰之上:“高一的学弟?别苏才喝了不少水,就不受你的礼了。只是赔礼的话,还请学弟自便吧。” 男生拿着杯子,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看向别苏,像是寻求帮助的模样:“学长也是这么想的吗?” 别苏完全没搞明白是在说什么,难道这是圣兰斯帝特有的赔礼形式? 不肯离开的话,是一定要喝掉杯子里的饮料才可以吗? 不过今天的会场里没有酒精饮品,这杯子里装的也只是果汁而已,如果一定要喝下去,才能抵消这学弟心中的愧疚的话,那就让他喝了也没关系。 总之听祁言的肯定没错。 这样想着,别苏点头:“嗯,就按祁言说的做吧。” 她脸上带着笑,看着那男生,准备配合他做完赔礼道歉的仪式,然后继续去看台上的话剧表演。 但那男生却拿着高脚杯,脸色踟蹰,想了半天,才忽然仰头,一口把杯中的果汁都干了,然后飞快跑走,留下重复了许多遍的道歉:“对不起,别苏学长!” 这人出现得突兀,又走得匆忙。别苏看着他的背影,想了想,说道:“原来他认识我啊。” “别苏。” 她听到祁言突然严肃地叫了一声自己的名字。 不像她每天都“祁言”“祁言”地叫个不停,把这两个字挂在嘴边,有一点点事都要喊他一声。 祁言其实很少这样喊自己的名字,有时候会说“同桌”“你”之类的词,或者避开这些指代词。尤其是在不知不觉熟悉之后,两个人经常待在一起,即便不喊名字,也知道是在对彼此说话。 而每当祁言连名带姓地称呼自己的时候,别苏都感觉祁言如同老师附身,即将要开始教育自己了。 果然,下一秒,祁言就对她说道:“别人递过来的东西,就这样轻易接过来?” “啊?”别苏后知后觉,否认道,“我没准备喝的。” 就算是小孩子,也从小就被教育不要随便吃陌生人手里的东西,她当然不会这样做。即便这里是学校,对方是学弟,她也不是那么没有警戒心的人。 “接也不可以。”祁言神色认真,强调道。 别苏看着他的表情,果断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啦,陌生人递过来的东西,我以后碰都不碰一下!” 这对她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别苏心态十分轻松,直接答应,何况祁言显然是出于对她的关心才会这样说,她肯定不会忽略朋友对自己的关怀呀! 祁言这时才笑了笑,语气温和地朝她解释:“有些东西,碰到了就会伤害你。有坏心的人,更该离远些。” “嗯嗯!”别苏不断点头,半是敷衍半是保证道,“我真的知道啦,谢谢祁言!我们快去前面看话剧表演吧,都错过开头了,我觉得会好有意思的!” 祁言被她拉着手臂,顺着她的力度往前走。 大厅内人潮攒动,有学生围坐在舞台旁观赏节目,也有学生倚靠在角落沙发上静静休憩,有目光落在他们的身上,也有窃窃私语响在四周。 事实上,不论站在哪里,他们始终是宴会大厅之中的焦点,不断有视线聚集在他们的周围。 但祁言却觉得,他和别苏,与在场的其他所有人都不在一处,哪怕距离再近,也是背道而驰。 像是在这片空间逆行一般,别苏带着他踩过火红的地毯,穿过拥挤的人群,无视了所有灼热的视线与嘈杂的议论,走到了第一排。 ——和他并肩而行的唯有别苏。 温热的触感隔着薄薄的衣袖传来,一刻也没有松开。 节目一个接一个,令人目不暇接,就连舞台边的观众都换了一批又一批,只有别苏和祁言仍然坐在这里。 很快,报幕声响起,轮到了程钰。 她的节目是钢琴独奏《水边的阿狄丽娜》。 上台前,程钰看了一眼别苏。她一直看着别苏座位的方向,目光毫不遮掩,是要将这首歌送给她的。 伴随着掌声,程钰一步一步走上舞台,礼数周全地朝众人鞠躬,如同每一次在乐厅正式演奏一般,熟练至极,尽显对舞台的掌控力。 她坐在琴凳上,姿态优美,指尖落下,将琴键按动。 柔和轻缓的音符像轻快的小溪缓缓流淌,她的身体仿佛也变作了钢琴的一部分,随之舞动,带着钢琴的韵律,融为一体,对着水边那美丽的情人诉说着心中的爱意。 细腻沉稳的旋律萦绕耳畔,在不动声色中迂回前行,情绪渐强,带着美妙而浪漫的味道。 技艺精湛,十指灵活,余音绕梁,不绝于耳。 是极高水准的演绎。 属于古典乐曲的高雅与尊贵在程钰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为了这首曲子,她已经将头发染回了庄重的黑色,目光温柔而炙热地望向别苏。 她了解别苏的才华,臣服于别苏的美丽,试图用这样的方式说服她、打动她,让她接受自己的邀请,与自己成为同伴。 如同那位名叫皮格马利翁的塞浦路斯国王一般,他愿意为了那位少女向众神祈祷,他为少女的美着迷,他的爱痴傻又真诚。 程钰的眼神执着。在她的眼里,别苏比传说中的少女还要诱人,丝绸般的肌肤,明珠般的双眸,顺滑的发与柔软的唇,是超越性别的。 或许是传说中的纳西索斯,没有人不会爱上。 这样的人,这样本该高高在上,独绽光华的明珠,又怎么能与野草一般的存在在一处呢? 她轻柔地按下了最后一个音。 一曲终了。 程钰起身鞠躬,面带微笑,享受着属于她的掌声。 下台时,她已经是胜利者的姿态,胜券在握,朝幕布后投去了一个挑衅的眼神——这样的你,真的敢与我相比吗? 在报幕声落下后,女生穿着一袭黑色短裙,缓缓从后台走出。 她的曲目也是钢琴。 在这个舞台上,演奏钢琴已经需要勇气,何况是接在公认水平不俗的程钰之后,众人不由得对她多注意了几分。 女生的脊背挺直,黑发盘起在脑后,露出雪白修长的脖颈,宛如一只高傲的黑天鹅立于台上。 台下是乌泱泱的人群,有人认出了她,不愿意给基本的尊重,当着她的面嘈杂私语。女生没有多看一眼,连表演节目之前的鞠躬都没有,径直坐在了琴凳上。 随着清亮的试音声响起,会场重归寂静。 别苏站在第一排,将一切收于眼底,心中为沈研研感到高兴。来了礼堂这么久,她一直没看到沈研研,现在在台上看到她,发现后者已经是截然不同的姿态了。 音符骤然而出,贝多芬的第五交响曲在厅内响起。 阿弗洛狄忒之厅有着不输于□□的舞台,但宽阔无边的台上,没有指挥,没有交响乐,只有一架孤独的三角钢琴,也只有沈研研一个人。 纯黑的礼服,纯黑的琴身,一人一琴,奏响了属于她的《命运》。 强烈的音调敲开了颠沛流离的命运,带着激昂的斗志,带着坚韧的决心。而后步入平和,曲调如生活一般平静美好,就像她的童年,那样普通,又那样幸福。 但高山倾塌,宁静的河流被打破,巨石落下,游鱼从河底弹跳而出,或摔在浅滩之上,或落回水中。 血色在沈研研的眼前洒落,黑白色的琴键被染红。她闭上双眸,凭借着苦练一月的肌肉记忆按动着琴键,让这个舞台上她唯一的同伴为她发出心中的声音,宣泄她满腔的感情。 是的,这架黑色钢琴,就是她的伙伴,她们在这舞台上并肩作战,互为彼此。 她看到自己挣扎着爬出血泊,她看到自己怒吼着反抗磨难。汹涌的海浪扑面而来,呛入她的鼻腔,让她紧皱眉头,但手下的钢琴却继承了她的坚强意志与满腔义愤,为她喊出必胜的决心! 不断重复而来的苦难,频繁出现的诱惑,艰苦难耐的贫穷与怨恨,最终都被那一束穿透一切黑暗的光芒照亮。 她看到有人站在她的身前,她看到有人朝她伸出援手。蓬勃的力量被灌注进她的身躯,瘦弱的骨骼也可以拥有不屈的力量,柔软的皮囊也能够闪耀出韧性的光芒! 愈发激烈的斗争、势不可挡的命运—— 无法抑制的搏动、困兽之斗的挣扎—— 这一切的一切,最终都落在奔向自由、撕裂宿命的信念之中。 她可以站起来。 她可以走出来。 铺天盖地的洪流淹没了她,但她——绝不服输! 最后一个音符被敲响,无穷的能量从瘦弱的身躯之中澎湃而出,她尽情地展现着自己的力量。 高傲的黑天鹅站了起来,走到了舞台中央,笔直地站着,俯瞰台下的每一个人。 一曲结束,满室寂静。 漫长的沉默过后,才响起了轰鸣般的掌声! 掌声久久不停,如擂鼓一般响彻耳畔。 别苏的眼中浮现点点水光,她甚至没有在意因为庞大音量而发疼的耳膜,双眸紧紧盯着台上的少女,为她欣慰,为她自豪。 这是贝多芬的《命运》。 这也是沈研研的《命运》。 她倾注的情感,她宣泄的过往,她浴火重生的决心,她破茧成蝶的美丽,赋予了这首《命运交响曲》独一无二的音符,谱写的——是属于她的乐章。 没有人不为之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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