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 “我不!” “回家。” “不回!” “……” 元沧澜看了元无忧一会儿。 然而,这能把阎王吓坏的眼神,在被宠坏的小姑娘眼里根本什么都不是。 元沧澜终于移开了视线,带着小姑娘继续走。 小姑娘获得了早已预知毫无悬念的胜利,开开心心边走边蹦。 很快,她指向了人群密集的地方。那里的人围成了一圈,中间不知道是什么。 “那里在做什么?” 元沧澜就带着她,随手拨开挡路的人,无视他人不悦的眼神,站到了人群的最前头。 是一场售卖。 卖的是人。 倒也不少见。被买卖的都是奴籍,本就是主家的东西,放出来典卖并不奇怪。 场子倒还挺大。从青年壮丁到中年丫环,甚至还有个小孩。 “他们也是在卖东西吗?”倒是小姑娘,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 “嗯。”元沧澜懒洋洋地回应。 “卖的是那些叔叔婶婶吗?” “嗯。” “那个小哥哥,也要被卖吗?” “嗯。” “人也能卖吗……”元无忧小小的脑袋里装满了大大的疑惑,“那我也能卖吗?” “你要是走丢了,也能让人拿出来卖。”元沧澜如实开口。 “啊……”元无忧明显被这话给吓着了,大眼睛一眨,里头全是害怕。 元沧澜偏过头,看了她一眼。见她这样,他有些头疼似的。 “能让我丢东西的人,还不存在。”他再次开口。 小姑娘便放下心来了。 青壮年的人陆陆续续被买走。 卖家环视全场,很快找到了最容易砸到手里的一件商品,马上走了过去。 “看你这半死不活的鬼样子。光吃不赚!”他低着声音咬牙切齿,将那件不出彩的商品拎了起来。 那是个极其瘦弱的小男孩,七八岁的模样,浑身脏兮兮的,手臂大腿,裸露处布满了伤痕。 不同于其他人,他一直极胆怯地缩在角落,缩得像只关紧了口子的蚌。 卖家拎着他抖了抖,想把他抻开。这却让他更害怕了,更紧地缩着身子,整个人瑟瑟发抖。 卖家便随手抽了条鞭子,下死劲往他身上打,呵斥道:“起来!站直了!听见没有!”他使得力气极大,满脸的不耐烦。怕是根本都不想做这单生意了,只想少一张吃饭的嘴。 怎么少的都行。 鞭子重重地砸到男孩的身上,一声呼啸便是一道血痕。 那男孩呜咽着,浑身发抖,小声地哭。 作者有话说: 手动统计,如有计算错误或者遗漏请告诉我。 感谢诸位对这篇根本也没发的文的信任和喜爱,如今我终于发了!谢谢大家噫噫呜呜!我爱你们!
第2章 六岁的元无忧,想都没想,就冲了上去。 她的师父永远不会在人多的时候放开她的手,便自然而然地被她带了过去,自然而然地抓住了那条鞭子。 “这位爷,是想买他吗?”卖家多会做人一人,一见潜在买家,顿时眉开眼笑,见鬼说鬼话,“别看他胆子小,其实挺清秀一小子呢。您看看?”他说着,粗暴地掰那男孩的脸,“看看,生得多标致!” 其实,那孩子脸上身上都脏兮兮的,又过分瘦弱,哪里看得出标致不标致。 而此时,元无忧正紧张兮兮地看那男孩身上的伤呢。一见卖家粗暴地掰那男孩的脸,她顿时不高兴了,发扬了一贯被惯坏的精神,小手一巴掌就拍到了卖家的手上,让他松手。 卖家丝毫不介意,笑道:“小小姐可真活泼,就一个孩子多寂寞。买这小子回去正好和小小姐做个伴。可巧他大一点,就跟在身边伺候,多合适啊!” 元沧澜低着头,看着那个瑟瑟发抖的小孩。 没等他说什么,元无忧已经大声开了口:“师父!我要他!” 没有被拒绝的可能。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她发发脾气,撒撒娇,就都是她的。 元沧澜付了钱。 元无忧蹲着身子,给那男孩的伤口吹气。 她羡慕过别人有娘亲,曾认认真真地看山底下的妇人哄过孩子。 “呼呼,呼呼。”她就学着那妇人的样子给那男孩吹气,还伸出胳膊像抱孩子那样抱他。 干净漂亮的绸缎衣裳,就顿时沾满了红色的血和黑色的脏污。 还有没有颜色的眼泪。 她见那个的娘亲就是这么抱宝宝的,过了一会儿,宝宝就不哭了。 她不喜欢别人哭。像这么抱着他,他就也不会再哭了吧。 她就这么抱了一会儿。 然后,鞭子也抽不开的蚌壳,竟然真的慢慢地打开了一丝小缝。 那男孩慢慢地展开了身体,顺着小姑娘的牵引,磕磕绊绊地站了起来。 “看看!听话懂事,还挺有富贵命的啊,知道啥时候该听话。”卖家拿到了钱,可算是真的眉开眼笑,笑着和元沧澜打趣。 元沧澜看了他一眼。 不知为何……面前的男人看上去颇为寻常,甚至还带了个小孩,怎么都不像是个狠角色。可那卖家迎着他的视线,心里却忽然本能地一惊。 他退了一步,莫名其妙地感到很害怕,勉强维持着笑脸,不敢说话了。 待到那男人离开,他仍旧心有余悸。 “怎么回事……不就是个村夫……”饶是他做惯了缺德生意,最是见多识广,竟然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元无忧不知道大人是怎么想的。她小小的脑袋里充满了对新伙伴的新鲜感,迫不及待地拉着男孩,想给他梳妆打扮,和他一起玩耍。 她兴冲冲地把他带回了家。 那是直至元平十二年都让元无忧感到后悔的一个决定。 * 元平十二年。夏。 “啊这……”天工司的年轻人在门前踟蹰不前,“这……就……真的……没人管他吗?” 没记错的话,面前的年轻人是和他们一起过来的,是圣上赐给元小姐的“礼物”之一。 现在,这个人竟被一柄寒光闪闪的利剑钉在了门上,肩膀上的血滴滴答答,洇湿了一片地面。 而更加不寻常的是,进进出出这么多人,居然都对此视而不见?就没有一个人觉得眼前的景象不太寻常吗? 这人没事吧?!为什么没人管他啊? “诶……这咋回事啊?来个人给他看看伤啊?”天工司的年轻人无助地看着进进出出的人,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出去给他找个大夫。 来往的人没理他,甚至还嫌他挡路,示意他让开。 该说这些不愧是圣上身边的人吗……这也太冷静了吧…… 年轻人颇为苦恼,终于决定出门找个大夫再说。 还没等他挪步,门上的人竟然先开了口:“这位……公子。” 令人意外的是,受了这样的伤,他竟还有力气讲话。甚至语气颇为和缓轻柔,竟让慌张的他不自觉地安定了些。 “我没事。”那人抬起头,勾起因疼痛失血发白的唇角,冲他笑了笑,道,“无需介怀。您去忙您的吧。” 该怎么形容他的笑容呢? 像春日里的第一缕风一般温和。 他分明是痛苦的,却好像别人才是需要安慰的那个。 天工司的年轻人愣了一下,胸中竟忽然升腾出一丝愤懑。 这样的人,为什么要被这样对待? 是谁欺侮他,又为何所有人都对此视而不见? 年轻人走上前去,试图把那柄剑拔出来。可他是做研究的,精密机件抬手就来,要把一柄深深插进木头的剑拔出来,那还是太为难他了。 实际上,门上的人也并不打算让他这样做。 “公子,没必要拔。”他开口制止他,“这样就好。我真的没事。” “我带你去看大夫。” “无妨。”见年轻人坚持,那人的语气中竟带上了一丝苦恼,“我甘愿的。” 甘愿? 天工司的年轻人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忽然被人抢了先。 “这位……”来人识别着他的衣着,“天工司的公子,那剑可不能拔。” 什么意思?这就是非要折磨这个人的人? 天工司的年轻人转过头去,脸上不自觉地带上了些愠怒。 来人是个极儒雅的男人,约摸三十出头。见到年轻人脸上的愠怒,他丝毫不介意,继续道:“他如今没事,正是因为剑还堵着伤口。你若硬给拔了下来,多半可就大出血了。那就真的有事了。” “……啊?”年轻人愣了一下,脸上的愠怒刹那间就变成了愧疚。真是个什么心思都藏不住的人。 徐慎之忍不住勾了勾唇角,走上前去。 他从怀里掏出一卷干净的布,来到门上那人的面前,用布条在那人的伤口上方绕了两圈,然后结结实实地扎紧。 有这样的准备,他显然是闻讯赶来的。 接着,徐慎之这才伸出手,一个使劲,将那柄剑拔了出来。 门上的人痉挛了一下,面部肌肉猛地一紧,将所有的痛苦压回到了自己的舌头下面,没有发出半点声音,没有给他人带来半丝叨扰。 他很擅长做这样的事。 有一些人的痛苦会招来他人的关照。 有一些人的痛苦则只会令人感到厌烦。 他曾经是前者。 如今却只能是后者了。 他缓了口气,抬起头来,对面前的二人颇为感激地一笑,道:“多谢二位。” “无妨,无妨。我都没帮上什么忙。”天工司的年轻人摇手,“你……没事吧?” “没事。”那人客气道,声音却多少带着些颤抖,显然一直在痛。 “既然是圣上赐给我家小姐的人,我就将他带回去了。”徐慎之对天工司的年轻人道,“多谢公子了。” “没有。”面对他,年轻人倒有话想说了,“就算是赐给你们的人……也……就是……” 他有点不擅长和生人说话,不得已停下来理了理思路,然后才顺畅了些,道:“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但是不要这样了。本朝已经废奴,纵使未废,也无论如何不应这样对待他人。”何况,他怎么看都是个难得的好人。 “本朝确已废奴。”徐慎之道,“这位,却是例外。” 年轻人愣了一下。 一瞬间,他就知道这个被钉在门上的人是谁了。 简而言之……是带给他工作的人。 年轻人在天工司,是专门负责异能抑制的。而其实一直到十年前,异能抑制都已经十分完善,无需人反复研究。 因为那时候,“镇四海”还存在。 世有异能者,万中未必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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