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还记得元无忧的那一巴掌,咬碎银牙就是了。 为了个混账男人,她可真的是忍下太多委屈了! “小姐找我何事?”武澎对元无忧行了个礼,“听烟罗说,是府里进了贼人?” ……混账男人,还以为他改了性,脸僵死了呢。合着对别的女人还是可以彬彬有礼恭敬有加的?那对她就连一点好脸色都拿不出来?! 她都那么伏低做小了!他到底什么时候能消气—— …… ……能原谅她啊…… “之前的摄魂者,你还记得吗?他对我和元笑摄了魂。” 武澎闻言,神情刹那间便严肃了起来。 “他摄魂理应需要媒介才是,可我却不知这媒介是什么。你能查查线索吗?” “是。”武澎拱手。 他直起身来,打开了五感。 喧嚣。 气息。 无数的信息向他涌来。 他很快睁开了眼睛。 “整个宅子,近几日内,应当没有任何生人进入过。”整个元宅范围内,所感知到的一点一滴全是熟悉的气息,没有任何陌生,“小姐的房中也未见什么新物件。” “你此前能将元笑从几十里之外的地方找回来,可能寻找别人?”元无忧问道,“比如你见过的,生了双狭长的凤眼,目空一切的那人?” 武澎的脸上浮起些愧色:“怕是不行……一个人身上的气息并不是长期不变的。我当日能寻回元笑,也是因为他才沾过酸梅汤的气味,十分独特。” 元无忧陷入了沉思。 倒是陈婉清,不由得抬起头来,看着武澎。 只是闭一闭眼,他竟然就知道,这么大的宅子里头有没有进过生人,甚至是房间里头有没有过新物件。 他甚至还能……找到一个身处几十里之外的人。 他的能力,其实真的很厉害。 她与他认识这么久了,已然这么久了,竟从来也没有意识到。 毕竟过去,对她而言,他的能力就只是让他更为敏感罢了。她强迫他打开五感,让她给他施加的折磨事半功倍,让她能够玩得开心。在她看来,他的能力从来都是他作为玩物的特殊之处罢了。 仅此而已。 她竟从来都没有真切地认识到,他的能力是很独特的,很有用的,是优秀而出众的。 她知道他是一个优秀的男人,她从来只会去征服优秀的男人。但他的优秀对她而言只是一个值得她征服的标签。这还是她第一次有如此真切的体会。 她又生出了那种自小高高在上的她并不熟悉的感觉,近来也曾有过。 很久很久之后,她才意识到,这叫做愧疚,叫做懊悔,甚至还叫做尴尬,叫做无措,甚至叫做难堪。 她杵在原地,在自己并不熟悉也并不舒服的情绪中下意识地转移了话题:“说来……怎会见到那位小姐?” 武澎本并不想主动接她的话的。但是,也不知道是为了让她快些厌倦,还是别的什么情愫,他还是开口接了她的茬:“谁?” “沈如玉。”她迎着武澎仍旧疑惑的视线,疑心这些人没有和自己生活在同一个世界上,“京城第一闺秀。” 是连她陈婉清都要自叹弗如的名姝。
第102章 行不回头, 语不掀唇。坐不动膝,立不摇裙。 沈如玉一步一步,甚是优雅,迎着西斜的日头, 回到了闺房之中。 她瑟缩了一下。 她极细微地瘪了瘪嘴, 眼圈刹那间泛红, 眼泪只差那么一点点,就要掉下来了。 严嬷嬷看了她一眼, 咳嗽了一声。 只这么一下, 她就一个激灵,眼泪瞬间就给憋了回去。 不用嬷嬷张口, 她就乖乖地走到嬷嬷的面前, 一刻也不敢耽误, 提起了裙裾,露出了小腿来。 眼泪又要出来了, 手都在抖。 “名门闺秀,怎能随意垂泪?有失礼仪。”嬷嬷开口, 语调没有丝毫起伏,像是个木头做的人, “若是垂泪,或是做出其他仪态不雅之事, 加倍罚。 “仪态不雅, 两次。二十下。” 说着,手指粗的棍子狠狠抽到了她叠着昨日旧伤的小腿上,只一下, 就仿佛把她的骨头打成了两段。 沈如玉疼得一颤, 咬着牙, 愣是不敢哭,也不敢叫。 又一下。 沈如玉死死地咬着牙,在嬷嬷看不见的地方翻白眼,死命地控制眼泪。 她当然还是哭了。她就没能控制住过。 二十翻到了四十。 待到打完的时候,她哭得鼻涕都出来了,却从始至终都没敢发出一声。出了声,就又是另外的惩罚了。 “坐吧。”嬷嬷看了一眼她满是眼泪的脸,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猜先。” 今日学棋,晚上的考试便是棋。 沈如玉猜了个后手,心中只觉更加不妙了。 “眼泪擦擦,再哭再打。” 没有比这句话更管用的了。沈如玉抽出绣帕,姿态优雅地沾净了眼泪,坐在了棋盘之前。 输了。 沈如玉咬着嘴唇,吓得发抖,却片刻也不敢耽误,再次站起身来,又承了二十下。 接着是抚琴…… 待到嬷嬷离开,她的小腿上新伤旧伤,早已叠成一片了。 小腿是她全身上下唯一能挨打的地方。 脸不能打。名门闺秀,脸上怎能有一丝伤痕。 手不能打,能露出来的地方,怎能见出痕迹来。 足不能打。闺秀的足是甚为敏感的地方,怎能轻易让人看了去。 臂膀不能打,作诗作画,下棋抚琴,都得姿态灵动,怎能挨打。 …… 算来算去,唯有小腿能打。就是打疼了,打过了,无非走路慢些。 名门闺秀,本就该行不露足,踱不过寸,走路不慢才反倒是不对呢。 嬷嬷出去,丫环才进来,一板一眼地伺候她换了睡觉的衣裳,而后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等着她的吩咐。 她挥手让让对方出去,对方便出去了。 她一个人躺在床上,面朝里,冲着墙角,无声地大哭了一场。 等她哭完了,月亮早已悄然浮了上来。 她擦了擦眼泪,静悄悄地起身,从床底的角落里拿出一沓纸来。 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她轻轻地翻动那沓纸,仿佛是在抚摸着最宠爱的孩子似的,悄悄地,毫无声息地,一页一页看。 那上头一页一页,全都是她的笔迹。 待到看完了,她的脸上竟然浮起了笑意来。 她静悄悄地研磨,执笔,继续地写了下去。 《沈女侠与全江湖没用的男人们》,终章。 沈女侠快意恩仇,手刃生父,连刺八刀,杀光沈府众人…… 沈如玉一路写到了三更天,一气呵成,终于落下了最后一个字。 她看着自己的书稿。 写完了。 书结了。 那一刻,她好像已经没有了任何的牵挂。 等到把这最后一章发表出去,她就再也没有任何顾及了。 她笑起来,笑得眉眼弯弯。 …… 所谓名媛淑女,修身,亦要修性。 每月初一与十五,沈如玉都会被关入佛堂之中,衣着素净,不施粉黛,不见外人,不进食水,冥思整日,省己省身。 直至第二日的晌午才被允许出来,反思,认错,挨打,进食。 佛堂厚重的门落上,门外有专人把守。 沈如玉抬眼,看那佛像慈悲。 她的视线却未在那慈悲的佛陀身上停留一瞬。 她从蒲团上起身,绕到了佛像的背后,一抬手,轻而易举地攀上了角落里毫不起眼的小窗。 她轻车熟路地翻出了佛堂,身形灵敏地躲过了所有人的视线,很快来到了沈府的围墙边缘。 她轻飘飘地纵身一跃,再落地时,便已在那高墙之外了。 她沿着僻静的小路,一路来到了大麦书屋。 大麦书屋,招牌音同“大卖”,是文人墨客眼中极上不得台面的地方。这书屋不卖诗书不卖高论,只卖画册话本,尽是意淫之作,与笔墨的风雅沾不上半点关系。 但是真的很赚钱。 真的很赚。 书屋的前头人来人往,屋门口树了个偌大的招牌,上头写着:“人气大作《沈女侠与全江湖没用的男人们》!!明日更新!!!” 加粗加黑,来来往往没有一个人能够忽视。 但见此招牌的人,却没有一个走进去的。还有路过的文人斜睨一眼,嗤之以鼻:“得是何等粗俗的女子,竟能写出如此不知廉耻的艳俗文字来!必是市井巷间侥幸识得了几个字的俗妇吧。可怜书里文字无辜,平白遭此奇耻大辱!” “仁兄所言甚是。可怜这世道礼乐崩坏,人心不古。还听闻有悍女名叫‘元无忧’的,将天牢守卫都吼得胆寒,何等粗俗,何等粗俗。”有另一文人附和。 “是说不是呢。如今这世间女子,哪还有几个能称得上名姝的……如今这世道,还担得起‘闺秀’之名的,怕是就只有沈府的沈小姐了吧……” “是啊,是啊。那小姐声名在外……” 沈如玉撇了撇嘴,给那两个酸腐文人飞了个白眼,转身便绕去了大麦书屋的后头,从侧面的小窗翻了进去。 这书屋冷清,后院尤甚,走路都听得到脚步声。 毕竟,文人墨客都以踏入大麦书屋为耻,书屋里头少有客人。 但大麦书屋是真的很赚钱。很赚很赚钱。 因为他们提供外送服务。 送书的打扮绝对斯文,送来的书包裹绝对风雅,任谁看来都是这家幸得了什么孤本珍藏,绝不可能想得到淫词艳本上去。 书屋保护客人读者的隐私,同样也保护书作家的。其实,按书屋所卖书作来看,作者绝对不乏文字大家,说不定正是自视甚高的文人之中交口称赞的哪位诗才文豪。但书屋从不在乎作者是谁。书作能卖钱就行。 每月到了更新的时候,书屋都会把稿酬放到后院,留给作家自取,同时放下更新的文稿。酬金和文稿都放在嵌在墙上的书匣之中,附锁。若是初投稿,找个带钥匙的空书匣,稿子放进去,钥匙拿走就是了。 当然,也有不介意暴露身份,当面交稿的。后院不过是一部分人的选择罢了。 沈如玉找到了自己的书匣,拿了里头的稿酬,从怀中掏出了终章的手稿,放入书匣,落了锁。 日后,她大约也不会再需要这把钥匙了。 她本想留在书屋,又想给自己留个纪念也好,便还是把钥匙带走了。 她找了个铁匠铺子,用最后一笔稿酬,买了一柄寒光凛凛的宝剑。 那是那个铺子最好的一柄剑,沥尽心血铸成,可谓是镇铺之宝,标价极高,没指望有人能买。没想到这么个看上去瘦瘦弱弱的姑娘竟有此等眼光,还有此等财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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