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容初眯起眼睛,审视着玄劫的表情,判断他是不是在说谎。 玄劫双眼浸着笑意,坦然和她对视,两人四目相对,他的唇角不受控制的越来越上翘,最后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季容初勃然大怒,“你说谎了!实话交代!” “好好。”玄劫无奈的举手投降,他迟疑了一下才说道,“我曾经来过这边,他说的那句是骂人的土话,很多人都在说,所以能听懂。” “果然!”季容初说道,“你以前来沙漠干嘛?” “唔......”玄劫若有所思的盯着季容初,她预感他又要编什么瞎话了,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机缘,你是来寻那个向导说的机缘是不是?” 玄劫无奈的笑起来,“小姐好聪明。” 他站起身,一手拉住季容初将她也拉起来,不远处的头狼仰头长嗥,整个队伍再次启程。 季容初站在原地,感觉到玄劫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很快就要到了,”玄劫望着迢迢黄沙,近乎自言自语的说道,“快找到吧,这地方我真的不想再来第五趟了。” 这句话轻若呓语,被吹散入无尽的大漠风沙里。 当季容初见到一片翠绿色的树林草丛的时候,没忍住尖叫着率先跑进了这片绿洲之中。 她自己都不知道在沙漠中行进了多久了,这片荒漠远比她想象中广袤的多,每次醒来都只有望不到头的黄沙,能再见到这片绿洲,她近乎喜极而泣了。 玄劫也看见绿洲时微微松了口气,他跟头狼说了句什么,似乎是在道谢,一转眼就见到身边的人跑的没影了,他心中下意识的一紧,开始寻找季容初的影子。 那种恐慌的感觉似乎已经成为了一种他的本能反应,深深的浸入了骨髓之中,在片刻的慌乱后他突然意识到季容初已经从天门中回来了,他没必要在这么时刻担心她再次消失。 毕竟已经五年过去了,是吗? 玄劫是这么安慰自己的,这五年内他和季容初几乎寸步不离,尤其是在夜里,他知道自己的力气太大有时候会让季容初觉得难受,很多次季容初都是在清晨被他环抱的手臂给勒醒的,他也想要控制自己,但是有时候心中莫名升起会失去她的恐惧,总让他下意识收紧了手臂。 似乎在特定的情况下,玄劫会下意识的褪去季容初赐给他的那身属于人类的外皮,狼性开始驱使他的身体,骨子中的野性、偏执,阴暗重新填满他的心。 “玄劫!快来!找花!”季容初的声音在绿洲之中响起。 玄劫微微怔了一下,随后勾起了嘴角,原本焦虑的心情被抚平了,乱七八糟的想法瞬间消散,他在心中嘲笑刚才的自己大惊小怪。 此刻变故陡生。 他刚迈出一步,天空中风云突变,绿洲之上,碧空之中,缥缈的仙山楼阁在云雾里缓缓浮现,那些华美宫殿与亭台隐没在云海之中,朱甍碧瓦,玉砌雕阑。身着华服的女子们在池边的亭台谈笑,抬起玉手抛洒下一把鱼食,眼睛俯视着下方,微微一笑,恍若云中的仙子。 玄劫的眼瞳猛的一缩。 他身边的狼群十分躁动,纷纷抬头高亢的嚎叫起来。 世间传闻海上有蛟龙,其名为‘蜃’,它吐出一口仙气,化作仙人所居之所,上面有黄金宫殿,神山仙塔,更多仙草奇花无数,世人称之为‘海市蜃楼’。更有传言说若有缘者见之,便可扶摇直上,羽化登仙。 头狼也难掩激动之色,它向着玄劫说道:“你之前三次来到大漠,不就是为了这座海市蜃楼么?这一定就是世人所寻觅的仙缘。” 它本以为玄劫也会像它一般激动难抑,然而玄劫在片刻的失神后不顾一切的冲入绿洲之中。 “小姐,小姐!小姐......季容初!” 季容初正蹲在绿洲的一片湖泊之旁,根本没注意到天上发生了什么。 传说中的赤阳灵花便绽放在此处,一片白色小花拥簇着一片鲜红如火的花朵,它香蕊微吐,摇曳生姿,等人将其采撷。 季容初屏息凝神,正要缓缓伸出手要将其采下,忽闻树林间似乎在微微震动,她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扑倒在地上。 玄劫没命的抱住她,浑身都在颤抖。他因为激动而不停的喘息,好像一头筋疲力尽的野狼。 季容初满头的问号,但是也对此习以为常了。她拍了拍他的头,等他平复了一点儿后问道:“这又是怎么了?” 玄劫语无伦次的说道:“我以为,以为......” 不用他说,季容初此时也看见了半空中的海市蜃楼,一阵风起,那云间的幻景微微晃动,渐渐消隐,最终如同被风吹散了一般消失在云中。 季容初戳了戳玄劫,说道:“你要压死我了......你再抬头看看,已经消失了。” 玄劫双眼微微失神,他没有抬起头,而是直勾勾的盯着季容初。 季容初无奈道:“这是幻象啊,你也是修行中人,应当知道传言无稽,想要登仙唯有一步步脚踏实地的修行......” 她说着说着像是明白了什么,微微睁大了双眼,“你之前来大漠不会就是为了......” 季容初离开的百年间,玄劫曾三次来到大漠之中,更是数次出海,就是为了寻找传说中的海市蜃楼,去往所谓的仙人居所。 大漠与海上均是危机四伏,险象环生,他好几次差点交代了性命。然而没有一次,这‘神迹’降临于他眼前过。 在百年后,玄劫带着季容初来到这片大漠之中的时候,上天却恍若开玩笑般让海市蜃楼降落于季容初所在的绿洲之上。 其实这是幻象,玄劫怎么会不明白呢?他师从首屈一指的幻术大师不夜生,自己对幻术也是造诣颇深,无非是寄情于此,在近乎绝望的等待中找个寄托罢了。 玄劫沉默了许久,哑声道:“......想再见你一面。” 百年来,他对‘仙’近乎偏执的追求,让他好像快要忘记自己魔修的身份了。 季容初没再说话,只是抱紧了他。她曾经也很难释怀身边人一个接一个的离去,深知等待的苦楚,此刻任何话语都是苍白的,唯有真切的陪伴在他身边。 过了很久,季容初突然说道:“玄劫。” “嗯?” “我突然想起来.......”季容初崩溃的说道,“花,花好像压在我身底下了!” “......” 当两个人灰头土脸的回到客栈,又已经是大半个月以后的事了。 门口拉客的白袍向导看见他们似乎有点惊讶,还不等玄劫走过来,就脸色难看的溜得没影了。 两人坐在一楼靠窗的位置,点了几碟菜暂做休息。 季容初神色恹恹的将一个木匣子拿了出来,玄劫神色谨小慎微的看了眼匣子,一句话都不敢说。 赤阳灵花在采撷之时需要非常小心,采下后需要立刻施以术法保存在特定的容器之中,由于那唯一一朵生长在大漠绿洲里的赤阳灵花已经被季容初不慎压扁,此刻她匣子里装的只是赤阳灵花的“干尸”。 “小姐,还生气呢?”玄劫小心翼翼的斟酌着开口,“那天真不是故意的,也吓了我一跳......要不然我再去一趟?” 季容初哭笑不得,她一手扶额道:“算了,本来这次主要也不是为了赤阳灵花来的......一会儿吃完饭去收拾行李,我们回九天扶摇宗。” 玄劫看她是真的不介意了,终于放下心来,点了点头。 此时酒馆内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随后是碗碟摔在地上的脆响,站在酒馆柜台后的老板娘喊道:“哪有你们这样的,吃东西不付钱!” 她面前围着七八个高大魁梧的男人,其中一个哼笑道:“大爷愿意赏光来你们这里吃饭,是给你面子,别给脸不要脸啊。” 这间客栈地处荒凉的大漠边缘,常有沙匪闹事,食客们见状不对纷纷抛杯弃盏,从客栈里逃了出去,他们的反应助长了这些沙匪的气焰,有人一脚将桌子踹翻,桌上的酒壶摔倒在地上,铺开一地酒香。 季容初本来就十分疲惫,现下更是被那群沙匪吵的脑瓜子疼。 她有气无力的说道:“你管管吧。” 玄劫得了命令,起身后手掌一翻,寒光乍现,他刚想离开,袖口却被抓住了。 他动作一顿,回眸望向季容初。 季容初嘱咐道:“别让血乱喷......难收拾。” 玄劫想了想,将刀收了起来,俯身捡起地上的酒壶,走向那群沙匪。 客栈内十分安静,刚才两人的对话被沙匪尽数听去,这群沙匪见走过来的是位青壮男人,气息浑厚,不知深浅,但是毕竟只他一人,身旁还有个相貌可人的女子,便将他当做在心上人面前强出头的愣头青。 其中有一人在哄笑中说道,“哪里来的王八羔子,识相点就给赶紧爷——” 他的话没能说完。 不过片刻,客栈内的地板上躺满了昏迷不醒的沙匪。 季容初绕过他们的身体,慢吞吞的走到老板娘面前。 老板娘虽然脸色有些发白,但是还算镇定,她勉强扯出一个笑来,“多谢两位出手相助。” 她心里清楚,虽然看上去眼前的女子没做什么,但是刚刚男人之所以出手,是因为得了这位女子的命令。 季容初摇摇头道:“举手之劳。” 她拿出钱袋准备结账,老板娘连忙说道:“不必了,这顿饭当我答谢两位的了。” “一码归一码,”季容初将数好的钱放在柜台上,“那群沙匪闹事,影响的也有在吃饭的我们,不止是帮你,也是帮我自己。” 老板娘一愣,觉得这话似乎有些耳熟,好像曾在哪听到过。 似乎在百年之前,曾有一位身着白衣的落拓剑客,曾在柜台前语气浅淡的说过一模一样的话,他继续说道:“而且你其实身有修为,以你的本事,并不需要我出手来解围。” “......并不需要他出手解围,别怪我唐突才是。老板娘,老板娘?!” 季容初说着说着发现老板娘有点走神,连叫了两声。 老板娘回过神来,将钱点了点,说道:“不对,客官,你给多了。” 季容初有点尴尬的说道:“没多,很多年以前我爹来你这里喝酒,他没带钱,您当时高抬贵手免了他的单,但是他一直记得这事儿,让我有空还上。” 老板娘怔怔的说道:“你爹是不是一位剑客,爱穿白衣,大约有这——么高。” 她垫着脚,使劲向上比划了比划。 季容初点了点头,肯定道:“就是他。” 老板娘失笑,她说:“当年他帮我打跑了来闹事的人,我跟他说免了他的酒钱,他竟一直记得,还让女儿来还,真是......” 何止是记得。季容初在心中默默想到:还写进了书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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