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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将将头低得更深了：“战神息怒，不是臣等有意为难，而是白公子他实在没有仙骨，自古以来，凡是修仙成功的凡人，皆有仙缘和仙骨。” “而白公子他虽然此生积德颇多，但却只是个凡人的命格，此事不可勉强，请战神见谅！” 战神听了这话，红了双眼，一瞬间握紧拳，指甲深深地掐进手心里。 天兵天将察觉到战神发怒，齐齐后退三步。 白湘及时拉住了她的手，缓声道：“别难为他们。” 就在这时，竹林中吹过一阵桃花雨，花瓣纷飞，屋檐下金光一闪，一个白胡子老头出现在人群中间。 老头笑呵呵地捋着胡子，走上前来做和事佬：“这是怎么了？有话好好说嘛！” 虽然刚恢复记忆没多久，但战神立刻想起这个老头是天上的月老，也是她的老友。 看他这慌里慌张的样子，这次的事八成和他脱不了干系，战神没好气地一拳锤向他的肩头： “你搞出来的烂摊子！” 月老赔着笑，安抚着众人，天兵天将得到他的命令，纷纷退到了一里地之外。 屋檐下只剩三人，月老与战神对视一眼，心虚地转移视线，白湘看着这个从天而降的老者，还以为事有转机，他郑重地恳求道： “老神仙，若是今生小徒弟有天命在身，那能否许我来世？等他日四海升平，我和小徒弟，或许还有再见之日。” 月老慢悠悠地在门前踱步，未置可否。 战神抢先一步说道：“不行，凡是亡者都要过奈何桥，喝孟婆汤，清除前世记忆，纵使你我来世相见，我在你眼中也不过是个陌生人罢了。” 白湘近乎绝望：“难道就不能不喝孟婆汤吗？” 战神摇摇头：“天规如此，自创世以来，凡是往生者都必须饮下孟婆汤，无一例外。” 月老走到白湘肩后，突然开口：“众生平等，恕老神不能偏袒白公子，但……凡人可以与神仙交易。” 白湘挑眉：“交易？” “正是如此，”月老话里有话地说，“想必公子一定见过，在观音庙前，有妇人长跪不起，祈求神明保佑她的孩子高中，若果真灵验，她愿终身吃素。” 白湘听懂了月老的意思，月老自然不是想让他去吃素，而是在暗示他，要想得从神手中得到，首先要割舍自己拥有的。 白湘作揖道：“老神仙，白某自幼从医，家世清贫，虽有一片诚心，却不知自己有什么能拿去交易，请老神仙指点。” 月老打个哈欠：“你要换取什么，就要先舍下什么，我是月老，除了牵红线，我还能管得了什么呢？” “老神仙是说——姻缘？”白湘恍然大悟，“我愿放弃今生姻缘，换取与小徒弟的记忆。” 月老伸出手指：“不是一生，而是十生十世，你这一生加上往后的九次转世，都要孤身一人，孤独终老。” 白湘想也没想，一口答应下来：“好，我割舍十世姻缘，老神仙是否能让我生生世世都不忘记小徒弟？” 战神一听这话急了眼，阻止白湘再说下去。 她纵然希望与相爱之人重逢，可人生百年，十生便要上千年，留他一个人忍受千年寂寞，她又于心何忍？ 月老摆摆手：“非也，我不能让你永不忘记，只能让你每世有片刻的时间想起。” 月老指向战神，对白湘道：“每一世，当你见到她，与她有了肌肤接触之后，就会回想起你们之间的一切，但只有一柱香的时间。” 战神想开口争辩，月老一脸歉意，长叹一声道：“我亦知这对你们二人何其不公，但我只能帮你们到这里了。” 白湘看向战神，眸光温柔：“是否真的别无他法？” 战神别过头去，轻轻拿开了白湘挽留她的手：“让我走吧，每一世有每一世的风景，不值得为我割舍世上其他的风景。” “值得。”白湘坚定一笑，绕过战神，走到了月老身前。 “我愿舍去十世姻缘，保留今生片刻回忆。” “老神仙，请动手吧。” 月老心绪波动，百感交集，最终还是决定成全白湘，他不顾战神的阻拦，念起了口诀。 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月老的姻缘谱上，白湘名下的九根红线悉数断开。 接下来的近千年里，白湘再无姻缘。 看着契约成立，从未哭过的战神眼里有了泪意，她想上前向月老问罪，却被白湘一把扯住。 “是我心甘情愿。”白湘注视着她的双眼。 “糊涂！”战神想生气，却又气不起来，心里只有无尽的心疼。 千年对她一个神仙来说尚且漫长无边，何况他一个凡人？ 白湘笑了，把一缕碎发绾回她的耳后，哄小孩一般说： “这样也好。” “我们生离，你就不会看到我垂垂老矣的样子了，我在你心里，永远是那么年轻。” “往后时光流转，不论何年何月，何时何地，我永远是最爱你的那个我。” “我心如磐石，千年不移。” 战神的眸子像一汪波光粼粼的湖水，希望与绝望不断沉浮。 她踮起脚，轻吻了吻他的脸颊。 “等我，等我来找你。” “那就在我二十几岁时来找我吧，不要忘记这片竹林，往后的每一世，我们都在竹影里相逢。”白湘勾了勾战神的小指。 “咳咳，”月老不合时宜地咳嗽了起来，“别怪我破坏气氛，如今正在交战之际，你们多说一句甜言蜜语，世上便会多一些生灵涂炭。” 战神背过脸去，抹去眼角的一滴泪水，再转过身时，她又变回了往日那个威风凛凛的战神。
第140章 千年一梦 风云骤变, 天地黯然失色，仿佛世上所有的灵气都汇聚到了战神眼中。 “天兵天将！”她大喝一声。 “在！”林子里发出了震天动地的回应。 “随我回天宫应战！”她高举右臂，声音铿锵有力。 “战！” 天兵天将随她一起举起了右臂, 竹林中的杀意直逼天幕。 语毕，战神带领天兵天将集体化为星宿, 在耀眼的光芒中飞升上了天空。 白湘被这一幕震撼, 他眨了眨眼, 刚才还人影鼎沸的竹林现在已经空无一人。 “白公子，夜深了，该休息了。” 白湘听见月老的声音从身后逼近，还没等他回头，颈后就挨了一掌。 他眼前一黑, 倒在地上。 第二天清早, 白湘在茅屋的床上醒来，竹林里只有他一人。 他记不清楚这里发生了什么，只记得脑海中恍惚有个身影。 若不是肩上残留的桃花花瓣和手中的红盖头, 他真会以为自己不过是做了个绮丽的美梦。 后来的日子，白湘照旧像往常一样行医，再也没遇上什么奇事。 而人间也风调雨顺，再也没下过那年夏天那么大的雨。 仍旧有不少人家青睐白湘, 其中不乏达官贵人, 有人宁出千金请白湘上门，但白湘都拒绝了。 别人都笑他傻，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什么，总是有种莫名的执念使他住在竹林里。 仿佛只要住在竹林里, 那个人就会回来一样。 及至晚年，白湘也还是孤身一人, 他故去之后，乡亲们在他枕下找到了一条红盖头。 那条红盖头是百年前的布样了，可是依旧保存得完好，像新的一样。 战神回到天宫后，在诸神的帮助下恢复了一小半灵力，但因她心脉受损，法力远不如以前。 就凭着已恢复的灵力，战神率领天兵天将打退了魔界，为三界换来了近千年的和平。 大战结束后，天帝有意封赏战神，承诺这三界的职位任她挑选。 她却只是选择当一个孟婆，生活在不见天日的地府。 诸神都对这个选择大为不解，她对外也只是说自己生性闲散，不爱过受人管束的日子。 只有她自己知道，去当孟婆是为了掌握白湘的轮回信息，让她生生世世都能够找到他。 天宫停战后，月老把白湘的十世之约八卦给了诸神，诸神都啧啧称奇，谁也没想到，从未动过心的战神，第一次动心便许下千年的豪赌。 三界皆知，她独自留守在天地间，等一位故人。 有人猜测，过不了多久战神就会将这事抛之脑后，但谁知战神竟然真的赶赴了每一世的约定。 每过百年，战神都会回到人间，找到白湘的转世，唤醒他的记忆，与他相会，哪怕只有片刻时光。 而战神化名为苏孤的这一世，已经是第十世了，正是这场千年等候的结尾。 连天帝都惊叹他们二人竟然痴情至此，千年来不曾失约。 “你的手还是那么冷。” 医院里，白医生看向苏孤的眼神逐渐有了温度，他回忆起了一切。 窗外忽然下起了急雨，医院后墙的竹丛在雨中瑟瑟。 “这是冬天。”白医生看向窗外，眼中有一丝惊讶，京城的冬天很少下雨。 他转头看向苏孤，忽然笑了，连这个不可能的人都出现在了自己眼前，这个世上还有什么不可能。 苏孤静静地在就诊椅上坐下，轻托着下巴，出神地望着白医生，仿佛整个人都溺进了他的眼里。 “看了一世又一世，你还没看腻……”白医生揉揉太阳穴，坐在椅子上，双眼含笑，任由她慢慢看。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前世像大雨一样落下，这场大雨把他们困在这里。 “让我再看看你。” 这句话苏孤说得很慢，仿佛每个字都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察觉到苏孤声音中的苦涩，白医生猛地睁大双眼，他想起来了。 “这已经是第十世了。” 他说出这句话，既是在重复这个事实，又隐隐包含了一种期待。 十世之后，他们将何去何从。 苏孤低垂的眼帘掐灭了白湘的希望，他们近千年的漫长等待换来的不是团聚，而是彻底的诀别。 “十世已过，我来让你解脱。” 她说得那样轻巧，仿佛她要斩断的不是自己的红线。 白湘瞳孔一震，明白了苏孤话中的含义。 他们之间再无可能，苏孤此次前来，是要彻底了结他与月老之间的约定。 从此他们没入人海，各不相干。 “不，”白湘没想到上千年的坚持，却等来这样的结果，“天地无情，还是不肯放我们一条生路。” 苏孤站起身，默认了白湘的话。 “就算是这样，就算这样……”白湘重复着，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就算是这样，我也情愿。” “能否将我和月老的约定无限期延续下去？我愿意用每世的孤独换取片刻的相逢。” 苏孤不敢置信地皱眉：“你可知这样的坚持不会换来任何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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