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场的百姓并未有一人离去,脸上皆有些绝望的空洞和麻木。 “修士来了一波又一波,有什么用?那妖物不照样在到处劫掠孩子。” “对,别想再诓骗我们,什么时候见到孩子我们再走!” “求求官老爷,救救我的孩子……” 官兵无奈不再相劝,任凭他们在官府门口跪着。 另一边,引路的官兵偷偷打量方遥,他以为灵霄宗至少会派几个人来,没想到只派了一个女弟子前来。先前也有不少散修被这高额悬赏吸引而来,结果到现在都下落不明,八成已成了那妖物的腹中餐,也不知这位女修能不能行。 官兵正担忧着,忽然听到她问:“你们给金阳宗也送了求助信?” “是啊仙长,我们十日前就已给金阳宗递了信,可不知为何迟迟未派人来。” 方遥先前还在纳闷,这顺梁明明离金阳宗更近,当地官府为何舍近求远,去向灵霄宗求助,原来他们已经向金阳宗递过消息。 每个宗门都有义务保证周围的凡人城池的安全,金阳宗不知出了什么纰漏,竟然放任顺梁闹妖这么多日,无人过问。 …… 【📢作者有话说】 感谢“随机出名”灌溉的1瓶营养液,感谢“黎雾”灌溉的10瓶营养液,谢谢宝宝们-3-
第20章 顺梁(二) ◎鲜血沿着洁玉般的长指往下滴落。◎ 官兵把方遥带到一间打扫干净的客房前,恭谨道:“道长您在此歇息片刻,已经有人去禀告知府大人……” 话音刚落,一个身穿官服的中年男人一边扶着没戴好的官帽,一边步履如风地匆忙地赶了过来。见到方遥,一把鼻涕一把泪:“仙长啊,可算把您盼来了。” 此人正是顺梁知府徐培。 他这几日是食不下咽,寝不安眠,他担任此地知府近十年,怎么也想不到小小的顺梁会被那么厉害的妖物给盯上,短短半月,竟然就有一百多名孩童失踪。 先不说他这乌纱帽已然摇摇欲坠,每天睁开眼,听到下人禀告说又丢失了多少孩子,身为朝廷父母官,徐培这心里比被针扎还难受,此时见到方遥就如同见到了救星。 “我已命人备好了些膳食,仙长,是否先用一些?”徐培面对方遥,格外小心翼翼。 方遥拒绝:“不必了,除妖的事情要紧,卷宗在哪里?” 徐培来时便已准备好了,忙让身后跟着的下人奉上卷宗。卷宗里记录着丢失孩子的家户住址,方遥决定先去这些家户中寻找线索。 方遥说走就走,大步流星,徐培需要小跑才能跟上:“仙长,需不需要我派几个人跟着?” “不必。” 行至游廊转角,方遥听到有脚步声,及时顿住,后者却莽莽撞撞地一头栽过来,差点绊倒,她及时伸手扶住。 低头一看,是个六七岁的小丫头,头上戴着珠花,长得俏丽水灵,正仰着头打量她,鼻尖吸气的声音清晰可闻,似是被方遥的容貌震惊到。 她家里什么时候有了位这么漂亮的仙子? “棠棠,你怎么跑到这来了,奶娘呢?” 徐培见孙女差点冲撞了方遥,赶紧呼唤下人。 小姑娘忙上前摇了摇他的衣袖,有点委屈地撒娇:“祖父,我都闷在府中好几天了,我想出去玩。” “不行,现在外面太危险了,你不要任性……” 徐培对这个孙女很是宠爱,有求必应,可眼下这么危险的时机,怎敢让孙女随便外出,遂严声教育了她一番,再抬头时,方遥已经不见了人影。 — 方遥按照卷宗上的地址,挨个走访调查。这些家户得知她是来除妖的修士,倒也格外配合,把当时的情况详细描述了番。 失踪的孩子们都是十岁以下的孩童,更有甚者,刚刚出生月余就被掳走。 孩子被掳走时,有的正在河边玩耍,有的正在家中熟睡,事发时身边都没有其他人在场,因此无人觑见是何妖物掳走了孩子。 “当时我正在灶屋煮饭,留童童一人在内室玩耍,我才走开了不到半刻钟,听到了窗扇开合的声响,我以为是童童顽皮,把窗户打开了,走进来一看,才发现童童不见了,地上还有点点血迹……” 当事人说着说着便已泣不成声。 方遥沉思,说是离开了半刻钟,但妖物真正掳走孩子的时间,只怕是当事人听到窗户打开声,再到走进屋里这片刻时间。 可见那妖物身手敏捷,可以钻过窗扇而不发出声响,同时谨慎得很,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一整天过去,方遥走访了十七户人家,获得的线索并不多,她想起求助信上说,官府在河边发现一袋子白骨,复又回到官府处。 得知方遥要看那袋子白骨,徐培有些为难地说:“那袋子人骨已经被死者家属领走,拿去下葬了。” “那袋子白骨被蒸煮过,皮肉皆无,只有几颗头颅尚保存完好,头皮上发现了类似禽鸟类的爪痕,这才确定是妖物所为。” 徐培说得委婉,这些孩子已经成了妖物的盘中餐,那妖物不爱吃生肉和头颅,还要先煮熟再食,那几个孩子死时有多惨烈,足以想象,不忍耳闻。 方遥却不放弃,又问:“那装白骨的麻袋还在吗?” “这个还在。”徐培立刻命人去取,那麻袋算是证物,一直被好好保存。 很快,证物就被取来,呈给方遥。徐培举着油灯给她照亮,那麻袋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就是寻常农户拿来装晾晒谷物的袋子,上面血迹斑斑,部分沾染污泥,有被水泡过的痕迹。 方遥伸手拎起麻袋,仔细翻开着麻袋的内外,徐培见状心下纳罕,这麻袋都空了,还能有什么线索不成? 徐培正想着,忽见她动作一顿,玉白的指尖从麻袋的脱线处,捻出了一小撮沾满了鲜血,已经辨认不出原本颜色的绒羽。 “这是?”徐培有点吃惊。 方遥眼眸微亮:“有线索了。” — 顺梁郊外,溪绕田圃,一座不起眼的农舍。 这座农舍在半个月前,就被四个外来大汉强行占据,农舍真正的主人如今正埋在院子里的那颗石榴树下。 此时此刻,一个大汉正坐在院子里磨刀,一个正在弯腰砍柴,一个在刷锅烧水,这三人看起来倒于寻常人家无异,像是在做晚饭前的准备工作。 无人知晓这农舍有一间储藏存酒的地下酒窖,此时里面关满了让顺梁官府几乎搜遍全城也没找到的失踪孩童。 这些孩子们的手脚被麻绳紧紧捆着,嘴巴里塞着脏布,眼泪都流干涸了和灰尘一起糊在脸上,正满眼恐惧地看着最后一名大汉在酒窖里翻箱倒柜,找出了一坛子酒。 “老四,窖里的存酒就剩下最后一坛了,你去城里买些回来。”那大汉抱着酒坛爬出地窖,就对正在刷锅的那人吩咐道。 后者有些不满:“怎么又是让我去?” 大汉粗声道:“你排行老幺,就得多干活,你不去谁去?快点,一会儿酒馆打烊了。” 被称为老四的人把手里的铁锅重重地一撂,沉闷地一声响。他的体型是四人里最瘦小的,许久未打理的头发乱糟糟地盖过眉眼,没人瞧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狠戾和疯狂的杀意。 “好好说话,摔锅做什么!”老大被他吓了一跳,劈头盖脸地就朝着他脑袋扇了一巴掌。 老四挨了一巴掌,眼里的戾气反而消失,抬头咧嘴笑:“大哥,我这就去。” 老大走到院子里,看着老四离去的背影,问另外两个正在磨刀砍柴的大汉:“老二老三,你们有没有感觉最近老四有点怪?” “是有点,晚上呼噜声特别大。” “没错,饭量也变大了,吃得比我跟老二加起来还多。” “……” 老大懒得再跟这俩缺心眼的掰扯,转身回屋,等着吃饭。 半柱香后,农舍的院门被人推开。 老二和老三以为是买酒的老四回来了,抬头一看,却觑见一双白底石青的靴子,海棠色绣菖蒲纹的袍角。 来人身形清隽挺拔,墨发及腰,闲庭信步地踏进小院,仿若对他们手中两尺长的柴刀视而不见,狭长的桃花眼打量了下农舍小院,点头:“确是个隐蔽的好地方。” 老二和老三对视了一眼,这小白脸哪里来的? “小兄弟莫不是走错了院子,”老三很快反应过来,拎起柴刀,不怀好意地笑,“不过来都来了,那就别走了。” 老二也啧了一声,跟着起身,嘿嘿地笑:“第一次见送上门的口粮。” 不过这成年男子的肉太硬,他们不爱吃,还是小孩的肉嫩。 正躺在屋里翘着脚等饭吃的老大,听见动静也以为是老四买酒回来了,起身走出来。 见到庭院里站着的年轻男子时,他先是一愣,接着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双脚如同被人钉在了原地,双眼激凸,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物般,面皮都在不停抖动。 紧接着膝盖一软,“噗通”一声,匍匐跪在了地上,声音变了调子,牙齿上下打着颤儿:“尊、尊上。” 老二和老三都懵了,老二不解地挠头:“老大,你怎么了,什么尊上?” 老大哪还有功夫给他们解释,已然吓得抖如糠筛,头也不敢抬。 老二老三没有去过王城,他年少时曾带着老四,去王城寻医看病,远远地见过他一次。那日,宝马香车,两侧夹道相迎,四头玄纹白虎在前面拉车,声势浩大。车上倚坐的人丰神秀逸,俊美无双,引得全城的女妖都往他的车上投掷鲜花,纷纷扬扬,如同天降花雨。 他只见过一次,那场景就深深刻在了他的脑海中。 老三比老二机灵一些,能把老大吓成这样,还称之为尊上的人,还能有谁?一时大惊失色,连忙拉着老二一起跪倒:“小的不知尊上大驾光临,尊上恕罪……” “尊上大人,您怎会来此?”老三抖着胆子问。 他不是应该在王城魔宫么,怎么会出现在这小小的顺梁? 三人俯身叩拜的时候,刚好露出脖子后方未消除的锁链痕迹。 谢听似笑非笑:“果然是从缚魂塔底逃出来的妖。” 缚魂塔是妖界专门关押犯人的监牢,里面的妖终日被玄铁锁链束缚,就算是释放后,这些痕迹也不会消除。 缚魂塔壁垒森严,固若金汤,没有他的手谕和密匙,没有妖能逃的出来。 谢听的嗓音听不出情绪:“是庞提放你们出来的?” “不不,不是庞大人,是我们自己……”老大下意识地张口否认。 话音未落,“噗嗤”一声,鲜血崩射,老大黝黑的脸上溅满了星点的鲜血,他的瞳孔骤然放大,似是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不说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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