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那也没有开口,就静静的注视着他。 好一会,或许是祈祷结束了,月嗣才睁开眼,缓缓抬起头,苍蓝色的眼珠转向她的脸,看清楚她后,苍白的脸上漾出一抹笑意。 就像是色泽洁白,却飘散着香气的白色百合花瓣。 尤那回视着他,心里无端联想。 怎么回事,埃尔伯特是这样,月嗣也是这样,忽然一个二个的,脸色都变得这么难看。 “那那。”月嗣望着她的脸,轻轻地叫她的名字。 他拍了拍袍摆,动作轻盈的站起身。 原本他跪着祈祷时尚不觉得,一站起来,这距离似乎就太近了,尤那下意识地预备往后退,可月嗣去微笑着,也靠近一步。 太近,他的金发几乎都快要洒落在她的颈窝,能够感觉到他的呼吸,温热而均匀的洒落在肌肤上。 尤那觉有些微妙,又往后退了一步。 她听到月嗣低低地笑了一声,不紧不慢抬脚,又向她靠近。 再退就要抵在神像上了。 她的眉头缓缓皱起,视线稍往后转,这种情况,是不是已经可以叫埃尔伯特了? 这家伙怎么回事,从之前开始,就有些怪怪的。 “那那——”月嗣又叫她的名字。 这次他叫的格外清晰,格外缠|绵。尾音悠长,就像是落在半空中的羽毛。 后面没有地方可退,后背已经抵住了石像,房间内空空,月嗣牢牢抵在她的面前,他的影子几乎完全遮住了她。 “为什么看外面?”他冰凉的手指落在她的脸颊,像哄孩子似的轻柔问她,“为什么不看我呢?” 这还用说吗? 尤那已经开始思索,是否需要高声呼唤埃尔伯特,这家伙现在实在是太不正常。 她现在相信埃尔伯特的话,月嗣确实在私下里做了什么,这个距离下,他身上飘散出的血腥味清晰。还有前段时间态度微妙,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话也越来越少的神明。 月嗣究竟做了什么? “看看我,看着我。”月嗣的金色睫毛低垂,轻轻将尤那的头转过来,凑近她的眼睛,与她四目相对,“看我,你觉得我有什么变化吗?” 他的语调温情,冰凉的指腹轻柔的游走在尤那的眼尾,脸上的笑意轻柔。 “好迟钝啊,那那。” “难道认不出我吗?” 尤那缓缓睁大了眼睛,眼前的人的语调忽然变得格外熟悉,这种温和而包容,尾调总是带着叹气般的笑意的声音,熟悉的让人想要落泪。 “你……”她睁圆眼睛,仔细看着面前的人,每一寸,从发丝,到眼角的弧度,到唇角的上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每一分,都很熟悉。 “什么怎么回事?就是你看到的这样啊。”他微笑着,然后又垂下了眼, “是太久没有见面……难道你认不出我了吗?” 尤那惊愕,不自觉喃喃,“什么时候……” 不,绝不会是从游戏开始时,千秋就在这具身体内,千秋她再了解不过了,哪怕是他想装成不认识她,哪怕是千秋格式掉自己的记忆,只要是千秋,她就绝对认得出。 游戏刚开始时的月嗣,绝对不是千秋。 但现在这个,这感觉…… 尤那能感觉到,这确实是千秋。但同时又有说不出来的违和感。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在这具身体内的? 尤那一把抓住月嗣的头发,抓着他的发尾,让他低下脸,月嗣露出苦恼的表情,却依旧顺从低下头,任她打量。 “一开始就是啊。”他企图狡辩。 “胡说!”尤那不等他说完,就急匆匆的打断他,挑高了眉毛,“你到底做了什么?” 她现在可以确信埃尔伯特口中的“圣子最近不太寻常。”他绝对私下做了什么,恐怕和他身上的血腥味也有关系,难道是什么奇怪的…… “好吧。” 被她这样毫不留情的打断,月嗣的眉毛低垂,露出软弱的神情,“其实,是神降仪式。” “神……降?”从来没有接触过的词汇,从口中说出时略有晦涩。 月嗣解开白色长袍,露出内里的黑色紧身衣,高领却无袖,勾勒出青年的青涩却形状流畅的身体曲线。 尤那终于知道血腥味从何而来。 紧身的材质下,显而易见的能看到绷带的痕迹。 “稍微付出了一些小的代价。”月嗣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让神明寄居在我的身体。” 小的代价是指活挖自己的心脏吗?那他现在的状态究竟是死亡还是活着? 尤那惊讶的说不出话。 月嗣抓住她的手,落在胸口,“感受得到吗,感受得到我的代码吗?那那,我是千秋啊。” 代码,混乱又崩溃,就像是他这个人一样。 确实是千秋的代码,病毒的本质,一触碰到,就觉得似乎有电流从掌心流过,带来微麻的发涩感。 “你是千秋……神明呢?”还有月嗣,又去了哪里?尤那都有些混乱了。 “是因为糅杂的东西过多,才让那那你都没认出我吗?”月嗣咬唇,下唇很快清晰显出深深的咬痕,“神明在我的身体内呢,把我们当成一体的吧。” “从看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的信仰,就开始崩塌了。” 他纤长的睫毛神经性的微微颤动,苍白着脸,眼尾却浮现红晕,眉尾低垂,显现出又痴迷,又疯癫的神色。 过去的十几年,他是怎么样的圣洁,怎么样的虔诚啊—— 像苦行僧一样度过的岁月,彻夜彻夜的在神殿内祈祷,对人世间的任何感情都心无波澜,怀着悲悯仁慈,一天天的虔诚修行。 但这一切,都在见到尤那时轰然崩塌。 信仰也好,过去的生活理念也好,未来也好,戛然而止。 只一眼就汹涌澎湃的爱意,瞬间毁灭了一个朝圣者的圣洁。 他不明白这股爱意从何而来,如同潮水般席卷了他,一直蔓延,蔓延,覆盖到他的口鼻,强烈的爱意让人疯狂,令人窒息。 他要赢,他绝对要赢,绝对不会把她让给任何人。 爱意的另一面是疯狂,哪怕毁灭掉自己也无所谓,月嗣向神祈祷,希望神能够拯救他,让他获得所爱或者死去,他不能容忍自己这样肮脏卑劣的存在了。 他简直厌恶自己,却又控制不了自己,像个飞蛾一样的停留在尤那的身边。 神啊,赐他死亡吧,他无法再这样活下去了。 最终他开始研习禁术,如果他自己做不到,借助神的力量,能不能获得尤那的心呢?只要尝试尝试就好,失败也不过一死,失败就可以摆脱现在这样的状况了。 他成功了。 神降临在他的身上。 与神融为一体,感知到神的存在与记忆时,他差点笑出了声。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啊。 他笑的眼泪溢出,疯狂抓住自己的头发。 无所谓,都无所谓。哪怕是死亡也好,哪怕是已经献祭出自己的存在也好,已经什么都无所谓了。他赢了,用自己的死亡换来的这份记忆,只要有这记忆,他就赢了。 “神明的记忆,以及属于月嗣的爱意,拼凑成的千秋。” “难道你认不出我吗,那那。”他的目光缱绻。 组成千秋的没有别的部分,就只有与她的记忆,以及疯狂而汹涌的爱意啊。 她现在这副迟疑的表情是因为什么,啊啊,是因为他的记忆是吗?只要过一段时间,过一段时间他就可以完全的将月嗣这个存在毁灭。 哪怕现在主要控制着身体的是月嗣的意识,月嗣仍旧这样无所谓的想。 是因为过去没有相处过,没有过深的记忆吧,月嗣让她感觉陌生,这个部分已经不需要了。他会想办法剔除掉。 要变成那那更喜欢的模样。 面前的人目光温柔,冰蓝色的眼睛漾出几乎能够将人溺死的情意,像是清澈见底的湖水。 尤那怔怔的注视着他。 这确实是千秋……但是…… 说不上来。 他又凑了过来,尤那下意识的伸出手,却触碰到了他的胸口,他立刻露出吃痛的表情,眉头微微皱起,面色苍白。 差点忘了,他现在的状态—— 尤那又慌忙收回了手 “是因为讨厌我吗?那换个存在和你对话吧。”他凝视着她的眼睛。 尽管只在分秒之间,尤那却能感觉到,面前的人似乎发生了变化,他冰蓝色的眼睛泛起琥珀色的旋涡。 不,不对。 面前这个用复杂的目光注视着她的,似乎已经不是月嗣。 “……”是神明。 明明月嗣是短发,但是这个距离下,她却隐约能够感觉到,有冰凉的发丝垂落在她的身上。 柔顺的,冰凉的蜿蜒,隔着衣服却能清晰的感受到。 是长发,是属于神明的长发。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尤那注视着面前的面孔,面前的脸是熟悉的,但是神态已变化。 像是两张脸在一张脸上重叠了一样。 月嗣在笑,但尤那却能感觉到,在他如同面具的表情下,那属于神明的神色。 沉默,滞涩,眼神复杂。 简直就像是俄罗斯套娃。 而且,不是一层一层套着的,她分明能在面前的人身上感受到两个存在。 月嗣说他是千秋,但能感受到的,只有他和神明那鲜明的人格,千秋反倒像是沉睡了一般。至少千秋从来不会这么恶劣。 “那那,我真的很想见到你,已经很久没见面了。”月嗣用接近千秋的语气说话。 不是一样的脸,但神色和表情,细微处,就连说话时习惯微微下垂的眼睑,还有嘴角的弧度,都是相似的。 已经混乱了。 说话的是月嗣,能透过他的眼睛看到的是神明,还有什么? 现在的状况是什么? “我好想再碰碰你——” 月嗣的语调缱绻,声线带着停顿的微哑,在彩画玻璃的切割下,阳光刺眼又明亮,像是一圈光晕般落在他的侧脸,将那属于月嗣的脸都模糊。他的语气已经变得全然像千秋了。 “想过去那样碰碰你——” 他冰凉的手指搅动她垂落在锁骨上,因为微微的颤抖而摇曳个不停的紫发,将滑落的紫色长发挽到她的耳后,冰蓝色的眼睛凑近,几乎抵在她的面前。 敏|感的眼球似乎已经能够感受到金色睫毛的扇动。 他说话时带动的气流,按住她肩膀的动作,逆光下,抬起眼只能看到他颜色浅淡的嘴唇,一分一合的轻语。 “就像是我们还在猫刀的掌机内时那样。” 尤那顿时从这对峙的气氛中感受到了异样。 “什么……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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