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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华面上荡开浅浅一笑，似乎多年的期待终于在这一瞬间得到了满足。是啊，她就是个这般容易满足的妖精，只要知道他依旧记得她，依旧挂念她，依旧会在某刻想要来看她，这便足够了。 “你想离开这里吗？”扶苏问。 话音一落，木华面上那抹浅笑便渐渐消散，心中平静一瞬，她问：“他要杀我，是么？” 扶苏眉间一紧。听她这么说，难道鹤云玄这么做真的有所苦衷？ 这本是木华与鹤云玄之间的事，可在扶苏听完她的故事后，他同情她，或许也有些想要怜惜保护她。 杀她么，他如何能下得了手？ “没关系，这是我许给他的话。”木华道：“很高兴他还不曾忘记。” “为什么？”扶苏上前一步，他当真不明白木华为何要一直这般对鹤云玄好。囚禁了她，不来看她，现在还要杀她，她为何一点怨恨之意都没有？ 木华却淡然，“你爱过一个人吗？” 扶苏沉默。 她道：“若是爱过一个人，你便能明白我的心情。因为太爱，哪还会有时间去恨。我只想他好，而他，也只是想让我解脱。” 话音刚落，木华的视线便随着古刹外一道凌厉的剑光转去！ 剑气向她袭来，她却丝毫不害怕，反倒露出淡淡的笑意。该是多幸运啊，终于还能再见他一面。 扶苏出剑，青莲长剑瞬间将鹤云玄的剑气挡住，在古刹中激荡起一阵疾风。 鹤云玄向木华走近。 “你来了。”木华的视线时刻都随着鹤云玄的身形而移动，只是他，却没有再看她。 她明白的，都明白的。只是，她无法控制自己这颗从始至终都向着他的心。 “师傅？”扶苏站去木华面前，欲阻止鹤云玄。 “你喜欢她了。”鹤云玄负手在身后，淡淡道。很是肯定。 “我……”扶苏答不上来，却也不想否认。 下一瞬，鹤云玄的剑气再次使出，扶苏一着急便使着长剑向鹤云玄而去！ 这一秒，他脑海中只有保护木华这一个念头而已！ 两把青莲剑相击的声音在古刹中响起，似乎一曲哀歌。 “师傅，你？”扶苏占着上风，第一次看见鹤云玄执剑的模样，竟是以左手执剑，右手一直负在身后不曾动用。 鹤云玄虽落下风，但手下依旧不做任何保留。 分神去看被结界困住的木华，她的视线一直跟随他而动，只此一眼便让他心头一痛。 木华担心他，她永远只担心他一个人而已。 鹤云玄转了剑锋，将扶苏引去古刹外头。 夜深人静，不管在这里做什么都不会有人发现……那么，便让一切在这里终结吧。 扶苏亦是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会与最尊重的师傅剑拔弩张。 这可是他敬重了多年的人啊，他入清云后的一切准则都是因他而定。这是他尊重的人，是他心中最为神圣的一人。 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刺”的一声，青莲长剑顺着剑气一把没入鹤云玄心口，点点红色滴下，在这悄然无声地暗夜中制造出声响。 扶苏怔住，不可思议的去看鹤云玄。 他分明举了剑，分明在扶苏分心去想这些事情的时候可以伤他……可，鹤云玄的剑迟迟未曾挥来，而是给了扶苏一个杀他的机会。 “师傅……师傅……”扶苏颤抖着后退数步，重重跌坐在地上。 下一瞬，一抹紫色身影跌跌撞撞从古刹中冲出来。 是木华！ 扶苏眼瞳顿时增大一分，她为何能出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鹤云玄支撑不住向后倒去，木华及时抱住了他，两人都跌坐在地。 她哭了。 木华这个妖精啊，她所有的眼泪都是为了怀中的这人而流。 “我知道……扶苏喜欢，喜欢你……”鹤云玄欲伸手为她擦去眼泪，可却怎么也没力气抬起手来。 木华去握他的手，满脸泪珠，“我以为……我以为……” 她以为他是真的要杀她，却是不知，这一切都是他为了她而做的。 将扶苏派下清云，激怒扶苏，最后让扶苏杀了他。 鹤云玄知道，扶苏喜欢上木华了，所以他定会保护她。 可，木华的自由只有他鹤云玄一人能给。 他，只有死。
第172章 【江湖】古刹（17） 当年道士设下结界困住木华时乃是用了鹤云玄的性命为筹码。 这是鹤云玄亲自要求的。 将他的命与她的自由绑在一起。 在与木华谋划着杀了苍梧山掌门后，在他亲手打伤她后，在他建立起清云却找不到一个可以共享这一切的人后，他开始害怕了。 害怕自己会再一次亲手毁掉这好不容易建造起来的一切，害怕自己会不顾一切的去寻她，带她离开。 他将木华困住，他不许自己去见她，便是这样每日都煎熬着度过。 而在扶苏与木华相遇后，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跟他一样爱她的人，所以，他终于可以将自由还给她了。 鹤云玄想让她恨他，想让她在得到自由后能跟扶苏一起离开这里。 什么都不要管，只要去过她喜欢的生活便好。 可，在前一刻与她视线相汇的那一瞬后他才明白，原来他从来都不想让她讨厌自己。 木华哭着，手覆在鹤云玄的心口处，可却怎么都止不住血，“你这么狠心，要留我一个人吗？我不要这份自由，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活着！” 鹤云玄的视线锁在她面上，已经很久没有再见她一面了啊…… 他道：“别哭……别哭……” 仿佛一切都还是昨天才发生过的事情，她还是那个一直追随着他的妖精，他也一直都是那个需要她留在身边，一直往自己想去的地方而拼命的少年。 木华泣不成声：“为什么……我不想你离开我……我可以一直在这里，我不要出去，也不想让你出事……” 鹤云玄浅浅一笑，已经有多久没有这般真心的笑过了啊。 从将木华困在这里的第一天开始，他便再不知道什么叫做真心了。修建了一座这么复杂的古刹来将她困住，是为了护她的安全，亦是为了让她留在自己的身边，至少要在视线所及之处。 鹤云玄不明白自己这重心情是因为喜欢还是害怕，不过他却用这么多年明白了一点，他离不开她。 或许是早就习惯了她的追随，他从没想象她不在身边的时候。 对于木华来说，鹤云玄的心境便是她一直以来的心情。只要知道对方还在世间的某个角落以很好的模样活着，这便足够了。 而当想到那个人时，心中总会泛起一阵暖意，是谁都替代不了的存在。 “你要过好……”鹤云玄嘴边不停有鲜血渗出，“这么多年来……对不起……今后，你要过好……” 在心中下了很大的决心鹤云玄才终于有勇气将这份自由还给她。 送上清云的信都是他伪造的，一开始他想要的便是扶苏与木华相遇。 他知道的，扶苏很像自己，很像当初那个不染世俗的少年。或许，这样的扶苏与她相遇，她便会对他动心吧。 见到扶苏对木华越发温柔起来，看见扶苏一直都是相信木华的，看见扶苏瞧木华的神情越发不一般，鹤云玄便知道，至少扶苏是喜欢上她了。 这样，便足够了吧。 只要在这个世间还有人能像他一样去相信她，鹤云玄便放心了。 于是想在她面前决绝一番，让她彻底死心，让她从此之后都跟着扶苏好好生活。 鹤云玄知道，这是他欠她的。 一颗真心，一次相守。 不知道是从哪一刻开始动心的，也不知道是谁先动心的。可是，在那么多落魄的日子里，鹤云玄与木华只有彼此而已。 谁都没有将这份心意挑明过，可即便永远都不说出口，他们也已经能感受到彼此那份真挚的情感。 欢喜到了一种地步，便是无论如何都藏不住了吧。 木华得到了自由，可她是痛苦的。 看着鹤云玄这般模样，她如何还能如他所希望的那样去过好的生活？ “我不恨你……”木华哭着道，“只要知道你已经达成了你想达成的事情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你别死……我再也不见你了，我再也不会出现了，不会成为你的绊脚石，也不会给任何人造成麻烦，我会找个地方藏得远远的，只要你别死……” 木华从始至终希望的只是他安好而已，除此之外她什么都不在乎。 一旁的扶苏瞧着木华哭得这般伤心，鹤云玄更是奄奄一息的模样，他便再提不起一分精神来。 看一眼执过青莲长剑的手，他迟迟站不起来，他究竟做了什么…… “师傅，师傅……”扶苏小声咕哝，却是再没有勇气去看鹤云玄一眼。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罢了。 鹤云玄转了眸光去看扶苏，神情之中丝毫没有怪罪他的意思。 鹤云玄得到了解脱，在他看来，多亏了扶苏这毫不留情的一剑，终于是让他从无穷无尽的梦魇中解脱了出来。 囚禁了木华这么多年，他的这颗心早就不知道被自己凌迟过多少次了。如今真的到了死亡的边缘，竟是丝毫都不害怕，更是没有什么后悔的。 “师傅……师傅……我，我错了……师傅……”扶苏的声音在颤抖，几乎是爬着去到鹤云玄身侧。 闻鹤云玄虚着声音道：“我已拟书……即日起，你，扶苏……便，便是清云，清云掌门……” “师傅……我错了……扶苏做错了……”扶苏像个孩子一样大哭出来，趴在地上。 他不知道原来鹤云玄早就将一切都安排好了，包括所有人的后路。 为何鹤云玄不将一切都告诉他？为何要瞒着他，为何，为何…… 扶苏恨自己，亦是无法原谅鹤云玄为了给木华自由而策划的一切一切……可是，他这份情愫还能对着谁人去发泄？ 内心极度纠结，这种情绪纠缠着他几乎要让他窒息而死。 而对于木华来说，她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在乎，只要鹤云玄一人安好，对她来说便已是整个世界。 将这口讯传给扶苏之后，鹤云玄的视线便还是如初那般温柔，始终都给她一个人。 他说：“这么多年了……我很，想你。” 尾音渐渐低下，让木华眸中骤然一颤。 鹤云玄睁着眼瞧着她，眸中还是那抹温柔，可已经没有任何动静了。 “师傅……师傅！”趴在地上的扶苏大喊起来，却再也得不到任何人的回应。 木华呆滞住，抱着鹤云玄坐在地上，身躯由颤抖变为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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