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狡黠地笑了笑,“左右绫儿与梅霁眼下都住在府中,你还怕他跑了不成?” 傅夫人面露怅惘,“我还总觉得绫儿是个小丫头呢,没成想她……” 外婆笑着将她揽入怀中,“阿蘅,你都做了人家的娘十七年,怎么还跟个小姑娘似的,动不动便哭鼻子。” 傅夫人脸上一热,忙否认道:“我哪里哭了?我只不过是有些感慨而已。” 明明不久前还是粉白可爱,会抱着她不撒手娇声叫她娘亲的小人儿,一转眼便长成大姑娘了。 不仅自己长大了,还搞大了她师父的肚子。 傅夫人掩面,不知是家门不幸,还是家门太幸。 ** 当晚吃饭时,傅绫总觉得气氛有点怪怪的,仿佛总有人在看她,但是抬头去看时,爹娘、外婆、姨婆又都在专心吃饭。 咦,可真是奇了怪了,难不成她和师父一样,也出现了幻觉? 虚谷轻咳一声,给她夹了黑芝麻汤圆,不知是不是不小心,戳破了些,浓香的芝麻馅儿漏了出来。 傅绫笑着道了谢,嚼嚼嚼嚼,好吃耶! 虚谷心里叹了口气,放弃再给她暗示。 梅霁也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但他对着傅绫家人时本就紧张,再加上他身子不适,一时也没有细想。 待吃罢饭后,傅夫人提议去花园凉亭里赏月,众人称好,待丫鬟仆从备好茶水座枕,众人散步上了山坡。 亭子位于坡上,宽敞雅致,立于亭中可俯瞰整座园子,仰观便是高悬明月。 晚风凉爽,月色溶溶,周围浮动着清浅花香。 傅绫左手边是娘亲,右手边便是梅霁,她晚饭时略饮了些酒,此时酒力发作,望着月亮看了片刻便有些头脑昏沉,想起旧事来,微微偏移身子,小声说:“师父,这次的月亮、没有我们上次一起、在山里看到的亮哦。” 右边的梅霁疑惑转头:“绫儿你说什么?” 左边的傅夫人偷偷掐着大腿,强作平静:“……” 中间的傅绫呆了一呆,“啊……师父你在这边啊,那我刚才?” “……” 虚谷连声咳了咳,打断这段尴尬,“绫儿说得没错,之前我们观中弟子一同去山里玩,大家一起赏过月,小绫儿,你说的是那次吧?” 傅绫酒意被吓退几分,连忙附和:“是啊是啊,我说的就是那次。” 外婆与姨婆对视一眼,皆在极力憋笑。 傅兆渊则揉了揉额角,不禁又开始怀疑梅霁,他女儿这么天真无邪,一定是梅霁哄走了他女儿! 梅霁感到一道冷冰冰的目光在注视着自己,按照众人的座次,他得知这目光来自傅太守,只是为何?他好像没做什么错事吧? 还是说,他已然察觉到了什么? 梅霁心下一惊,登时坐立难安起来。 傅绫对此毫无所觉,没骨头一样依偎在娘亲身上撒娇,闹得傅夫人又好气又想笑,温声哄她困了就睡。 外婆笑吟吟道:“长宁道长,绫儿这丫头自幼被我们惯坏了,平日里真是有劳你照顾。” 梅霁恭声道:“您言重了,绫……成素她有时虽调皮了些,但她是个识大体顾大局的好孩子,对待师兄弟们也很热情关心。” 姨婆抿唇笑:“不知你们观中有没有合适的子弟?” 梅霁怔了怔,“您是指什么?” “适合做绫儿的夫婿呀,这丫头如今也满十七岁了,既不喜欢陆家郎君,那自然要看看其他的,梅师父,不知你心里有没有什么人选?” 梅霁心下一涩,眼眸微垂,正不知该如何回答,便听到师父朗声笑道:“老夫人有所不知,我们太清观太小,观中弟子也都是些俗物蠢物,这些人又怎么配得上小绫儿呢?除了我们清和长得还算清俊,勉强能配得上,哈哈哈哈……” 他此言一出,在场的众人都纷纷变了脸色。 梅霁面上红白交加,先是飞快看了眼傅绫,之后目光扫过太守夫妇、两位老人家,见他们神色古怪,说不上是惊讶还是嫌恶,他薄唇微抿,缓缓垂下了眼。 傅绫则被这话震得瞬间酒醒,大声道:“老师父!话可不能乱说哦!” 她看了眼师父,见他眼睫低垂,似乎有些不太高兴,心里微微刺痛了一下,忙解释道:“师父他一心修道,又怎会与我扯上这些有的没的?老师父,您再胡说,我就不理你了!” 虚谷目光在梅霁身上顿了顿,又看了眼一脸坦荡的傅绫,心下暗自叹了口气。 清和,师父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而梅霁的脸色,则在听到傅绫的话后愈发苍白起来。 傅夫人一直偷偷打量着两人,见到此情此景,又有什么不明白的?她与傅兆渊递了个眼色,嗔怪地戳了下傅绫的额头,“你这丫头,怎么对道长如此没大没小?快去瞧瞧你师父,他脸色不太好看,是不是又身子不适了?” “什么?”傅绫登时转头,见师父果然脸色发白,一直垂着眼,薄唇还抿着,这不是身体难受是什么? 她忙搀扶起师父,“又不舒服了么?我送你回去歇息。” 说着便起身扶着梅霁要走,迈出两步之后,方想起要跟家里人说一声,“老师父、爹、娘、外婆、姨婆,你们继续赏月啊!我去送师父。” 外婆笑眯眯道:“去吧,仔细脚下别摔着。” 几人目送着二人离去,在他们的身影消失之后,姨婆忽地开口问:“虚谷道长,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虚谷笑眯眯道:“嗯?我应该知道什么?” 姨婆瞥了他一眼,“知道绫儿与长宁道长腹中孩儿的关系。” 虚谷也不否认,“不止如此,我还知道清和对小绫儿的感情,非比寻常。” 姨婆挑了挑眉:“但凡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道长,我们不想跟绫儿挑明此事,也希望你可以守口如瓶,感情的事就让他们自己顺其自然吧。” “老夫人放心,我不会乱说话的。” 姨婆却有几分嫌弃地瞥了他一眼,这是哪门子道士,满脸胡须,整日里嬉皮笑脸没个正行,仿佛世间没有任何事值得他烦恼,如此情貌,总让她想起一个故人。 她眸光微凝,脸上闪过几分凄苦,冷不丁被虚谷瞧见,后者忍不住一愣。 那股怪异的熟悉感又涌了上来。 她是何人?难不成自己从前与她认识? 虚谷捋了捋胡须,暗自失笑,自己这种年轻时浪迹江湖,后来又做了道士的人,又怎么会与她这样的朱门小姐相识? 小绫儿曾经跟他提过,外婆与姨婆都出自钟鸣鼎食之家,饱读诗书,她时常疑惑不解,为何姨婆会终身未嫁,却一直没有答案。 几人又赏了会儿月,各自回房歇息。 傅夫人拉着傅兆渊问:“我看梅霁那孩子很喜欢绫儿,倒是绫儿傻乎乎的浑然未觉,你说我要不要把她叫来,教教她如何分辨男女之情?” 傅兆渊“唔”了一声,“这个也要人教吗?不是该开窍的时候,自然而然便开窍了么?” “哎呀你也知道咱们女儿是什么脾气,万一她一直没开窍,人家梅霁就要一直等下去吗?” 傅兆渊揽住爱妻,笑道:“你别操心,绫儿是我们的女儿,她很聪明,说不定过几日她就明白梅霁的心了。” 方才在凉亭里,他看得分明,梅霁对绫儿万分在意,因为她的一句话便低落了起来,由此可以笃定,梅霁对绫儿的是真心的,他不必再担心女儿被骗身骗心。 至于两人为何会有了孩子,可日后慢慢查寻。 与此同时,他心中也生出几分窃喜来——绫儿不必经受孕产之苦,这是再好不过的了。 “可是我……” “好了,夜深了,该歇息了。” 傅兆渊说着,抬手去解夫人的衣衫,锦帐缓缓垂落。 另一边,姨婆宋如安却久久未能入眠,脑海中走马灯般闪过三十年前的事。 彼时,她不满家中所订婚约,一气之下离家出走,扮作小乞儿时遇到了歹徒,危险之际被两名少年侠客所救。 三人一见如故,宋如安便以小乞儿的身份,随着那两人漂泊江湖。 那两人姓莫,是亲兄弟,皆生得身材高大浓眉大眼,性子却迥然不同。 莫大哥寡言少语,斯文体贴,莫二哥则活泼跳脱,整日笑嘻嘻的,招惹逗弄她,像个没长大的顽童。 宋如安眼前又浮现那少年在捉弄她之后,得意洋洋叉腰大笑的样子,她眼眶微热,一颗泪水滚落下来,瞬间消失在软枕上。 ** 傅绫搀扶着梅霁回到了房中,体贴地为师父端茶倒水,还吩咐丫鬟热一碗补汤来,她亲自喂师父服下后,方放下心来。 “师父,这几日你身子状况不太稳定,还是多躺在床上静养为宜。” 梅霁咳了咳,“总待在屋子里太闷了些。” 傅绫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师父的薄唇上,那里泛着清润的水色,愈发衬得唇瓣浅红柔嫩。 她亲过无数次,自然知道那里有多柔软。 “绫儿?” “嗯?” 傅绫回过神来,耳根微红,褪下鞋袜上了床,凑到师父面前,亲了亲他的唇,小声说:“师父若是嫌闷,我就来陪着你。” 梅霁眸光微暗,轻轻舔了舔她的唇角,低声问:“你要怎么陪?” “唔。”傅绫圈住他的脖颈,咬了一下他的下唇,“师父怎么说,我就怎么陪。” 梅霁气息渐重,蹭了蹭她小巧的鼻尖,“绫儿……” 他掐住她的腰肢,重重吻了下来。
第28章 半夜三更, 皎洁月光下,傅绫如做贼般偷偷摸摸,蹑手蹑脚地跑回了自己的卧房。 应该没人看见她从师父房里出来吧? 她心跳如鼓, 沐浴后又上床缓了好一会儿, 方渐渐入眠。 不得不说, 微醺之后出一场大汗再洗个澡,神清气爽骨酥身软,是最宜睡觉的了。 她一觉睡到天亮, 翌日吃早饭时, 整个人都精神奕奕神采焕发,爹与娘亲的脸色也不错,倒是姨婆满面倦容, 想是昨夜又没睡好。 傅绫猜测她兴许又是想起了旧事, 贴心地给她夹了只肉饺,笑问:“姨婆气色欠佳,昨夜是被蚊虫叮咬了么?” 宋如安笑道:“没有的事, 只是年纪大了睡不了多少觉。” 外婆却道:“不对呀,我怎么还夜夜睡得香甜呢。” 宋如安好笑地看了眼姐姐,“姐,你从小到大都不会为任何事烦心,自然睡得好, 这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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