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更符合M的作风。 P先生认识M小姐,所以他非常平静、麻木地接受且习惯着自己的弱小,他没有玻璃心这种东西,有的只是被M掰折扭曲已经不可名状的自尊心。 哦,不过,他倒没为这点困扰、自卑过,毕竟他不懂爱,单纯觉得没吸引力也挺好,起码不用考虑更复杂的问题。 而且与M小姐不同,P先生并不排斥异性,小时候的他甚至认识许许多多的小女孩,她们全都喜欢他、亲近他,把他当作“最好的朋友”。 那种如果被爱慕的男孩欺负了、就一定会回来找他、哭着跟他控诉对方种种种种、然后被他劝慰好了再回去找爱慕的男孩的那种“最好朋友”。 -14- ……M小姐在狱中嘲讽过很多次,说他这是“被当成备胎”。 P先生并不认同,他不理解“爱”,对那些小女孩也没有朋友之外的情结,怎么能是“备胎”呢? “我不会把她们看作异性的。朋友之间不需要性别。” “行,精神病,活该你不受异性欢迎。” “……” -15- 很久很久,许多许多事发生之后,他离开监狱,做着凡人,彻底定居在这个世界。 他的确背着吉他经过许多成年的陌生人,他们大多数连你的脸都没看清就能把手臂搭上来; 他也知道了许多灯光迷离、音乐暧昧的酒吧,他甚至收藏了一大叠不同酒店的VIP房卡。 但他从不是能用歌喉打动路人的歌手,也不是混迹情场的浪子。 他就只是个普通人,无法对着人群唱歌,也不怎么会弹吉他。 -16- P先生经历了许多,又几乎什么都没经历,依旧是一张白纸。 他唯独遭遇过一个会用异性眼光看待自己的女孩——虽然他们之间的开始是意识混乱的错误—— 但P先生就遭遇过那么一个。 这女孩被别人打量身材时真的会把“想被挖掉眼睛吗”直接说出口、也是真的能把这件事直接干出来的。 而且P先生从不打量M小姐的身材,他没必要打量,他有太多太多的机会直接测量了。 -17- 他过去其实是个在某方面有些笨拙的人,唯一的厨房技能是抹吐司,吃西瓜吐不出籽,只能嚼碎咽下去。 但拜M所赐,现在的他甚至能完整吐出草莓籽。 -18- 理论学习,与实践活动。 这无疑是生物进步的阶梯。 -19- ……厨房技能依旧没精进就是了,谁让M从不去他家过夜,吃他做的早餐呢。 -20- 他的时间与精力有限,从不费力琢磨不必要的技能。 而且他真的对厨艺没兴趣,没兴趣就是没必要。 -21- 除了没兴趣的技能,P先生也不会去解释他认为是浪费时间的东西。 譬如,或许是因为缺乏异性吸引力,总有同性会向他发出邀请,这令他非常困扰。 但他顶多在拒绝别人时说一下,平常懒得解释、澄清自己的性向。 没必要,那些人中的任意一个也不会与自己的私生活产生交集,与其解释这个还不如多去玩玩吉他,鉴赏麻辣鸡丝馆新出的虎皮卤蛋。 P先生曾经懒得跟那些邻居解释自己的性向,后来也懒得跟那些同事解释自己的性向—— “我真的有妻子,我跟她结婚了,不,她不是虚拟人物,我也没有因为她实际是个男人就把她的身份藏起来,她只是不喜欢和人打交道”——“不,我真的有妻子,看我的戒指,不,我真的不能去参加有脱衣舞娘的单身派对,不,我也不能陪你们喝到十点半”—— 只要开始解释,就是好一通费口舌的辩解。 但,一个人口中的“妻子”只存在于语言描述、连照片都拿不出来时,不管如何费口舌都很难让同事相信。 最后P先生还是被拽去参加了某个同事的单身狂欢派对,他赶在脱衣舞娘脱衣前逃了出来。 -22- M后半夜来找他的时候,他还在浴室奋力冲洗那个舞娘拉自己手肘时蹭到的亮粉。 她当时敲了敲门框,走近戳了戳他的肩膀,又说了点别的什么,他沉浸在对亮粉的反感里,没听清。 ……反正就是来拉他上床吧,她深更半夜来找他只可能是为了这个,结婚后也没有任何变化的。 似乎是没得到回应,她开始直接拉扯他的衬衣,似乎想抱他的腰—— P先生把手里的毛巾重重放在旁边。 他这个人没有生气的功能,但当时的确因为洗不干净的亮粉有点烦躁。 “你就不能抽个空去见见我的同事或朋友吗?” 他问她:“没人相信我结婚了。” -23- M瞪圆了眼睛看他,神情茫然中夹杂着一丝无语,就好像他刚才问的是“你到底爱不爱我”。 “为什么我要去?我很忙。没人相信你结婚又会怎么样?” “……他们会无视我的拒绝,强迫我跟别人牵红线,又把我拉去派对看脱衣舞娘。” M小姐:“……” 这下M小姐的表情又变了。 变成“这蠢货刚刚是问我加菲猫与叮当猫是同一只猫吗”的表情。 难以置信。看着超级蠢货的表情。 “你?跟别人牵红线?看脱衣舞娘?” -24- “别这么离谱。打扰你洗手而已,生这么大气啊?” “……我今晚就被同事看脱衣舞娘了。” “嗯嗯,编。” “……” “行了行了,看个舞娘也没什么。脱衣舞娘会避开你跳远的,小朋友,你这么没吸引力,真以为舞娘姐姐会喜欢啊?” “……” 可她今晚就是蹭了我半胳膊的亮粉啊。 -25- P先生想叹气,但他不习惯叹气。 他扭紧水龙头,意识到手肘与掌心彻底洁净后,又反应过来,觉得自己刚刚的提问过于无聊。 ……问M这种问题有什么用呢,如果真的告诉她,这个世界上只会多几个死去的同事与舞娘。 P先生知道她大抵是对自己抱有一些独占欲的,但那点独占欲不足以让她破例,或反常。 怎么,难道他问几句、抱怨几句,她就会去按照他的心意关照这种小事,因此破例出现在他的生活圈里,结识他的工作同事,在他的朋友面前露脸吗? M不会。 给她戴上戒指,和跟她上床一样,不代表任何事。 ……那么,他除了习惯,还能怎么办。 -26- 他们互相不会打探对方的工作,对方的爱好,甚至连彼此的名字也保存着,当作个人秘密。 他的所有同事、所有朋友、所有的社交圈内——没一个人见过她。 当然,她也是同样的。 P先生可以很肯定地断定自己从未被M小姐在她的任何日常提及过——工作,休闲生活,朋友圈—— 正如之前P先生所认为的,他们每一次见面都只是一个小小的交点,“玩”是个多么轻率的词啊。 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了。 还能有什么? -27- 没什么了。 没什么是能通过埋怨、要求、质问从她那里得到的。 以上三种方法都是最差的选择,带有攻击性与情绪性地说出自己的不满也只会让她皱眉离开。 ……反正,P先生早已观测、了解了许多其他的渠道。 只是需要的时间更久一点、需要的精力更多一点。 但无所谓,这是必需掌握的东西,不是吗。
第70章 ……什么逃跑!…… -1- M经常栽倒在某种角落。 乱七八糟跳入系统世界以外的某个世界、在没人认识自己的地方凭着心情大醉一场后, 她会发现自己栽倒在某个塞满尸体、阴影或流浪动物的角落里。 要么睁眼就看见被掐死的猫,要么还没睁眼就被某条患了病的瘸腿小狗舔湿了脸颊。 -2- M不喜欢流浪动物,但比起吧嗒吧嗒迈着残腿把她的脸当水洼舔的小狗, 她更不喜欢被掐死的猫。 后者气味很难闻, 会让她宿醉后的心情变得更加糟糕。 ……什么?你说她完全不必这样落魄,喝醉与流浪也没有线性关系, 很少有人喝多酒后会在这种可悲的角落里苏醒? -3- 这倒是, M可以答应任意一个搭讪自己的男人, M也可以发通讯给系统世界里的其他员工, 支使他们来照顾自己这个食物链最顶层。 但M可以,不代表她愿意。 她穿垃圾袋睡大街时甚至不会给系统世界的顶级高富帅机会, 没道理就因为一场宿醉给出这样的机会吧。 在可悲黑暗的角落里混沌醒来又怎样呢,她是个疯子, 疯子当然可以抛弃舒适温暖的床铺、好闻干净的被单, 凭着兴趣栽倒在肮脏的小巷深处。 -4- M是个过分自由的疯子,但“过分自由”其实也意味着没家回。 她自己选择不要家的, 她自己选择拒绝所有人的, 所以她欣然栽倒在满是流浪动物的角落,不寻求任何帮助。 难道M需要帮助吗? 她是M, 【M】根本就和【帮助】这个词没关系,就像她和【体贴】这个词也没关系一样。 她抢野猫的猫饭吃,也抢过小孩手里的棒棒糖, 抢夺原因甚至不是她饿了——尽管她肚子的确饿得咕咕叫——但主要是想看野猫冲自己嘶嘶尖叫、欣赏小孩子站在街头哇哇大哭。 M是个彻头彻尾的恶棍,别对她抱任何幻想。 恶棍就该被所有人远离, 倒在漆黑阴暗的角落里。 她本尊与任何认识她的家伙都一致认同这点。 ——而且漆黑的角落就是她的家,她出生在那里,她便只回到那里, 像流浪动物一定会有一个固定的垃圾桶,M一定会醉醺醺地栽倒在一块固定的阴影里。 -5- ……所以,第一次。 一场大醉后醒来,她不在漆黑的角落。 M小姐望着明亮的窗户与窗户旁垂挂的风铃呆了一会儿,又将目光移向墙上悬挂的古典吉他。 那是把朴素的吉他。它看上去有点眼熟。 然后她将目光转回自己身边,望见了绀色的被单、悬挂着耳机与唱片的床头吊柜、与挂钩最上端用白色胶布黏贴的照片。 照片贴得很草率,胶布摇摇欲坠,翘了一个干燥的角出来。 那也是张不算精致的照片,内容有些模糊,只能依稀看出照片主角拥有金发,金发的小小身影地站在某栋红房子前。 -6- 看上去真的很小、很小。 小指指腹大小的金发人影,在照片最中央。 M小姐和这张模糊的照片对视了好一会儿。 宿醉刚醒的神智没能让她及时移开视线,而且,这张照片也正好贴在平躺枕着枕头、一睁眼就能瞧见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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