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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后，徐容重拾笑颜，冲董七娘温和道：“儿身上脏，就不近身了，一会儿熬了药送过来。” 说罢，徐容就打算离开，董七娘却将他唤住：“等等。” 徐容站住脚。 “药今日不吃了，我只问你……”董七娘手肘撑在床上，想要起身，可没什么力气，试了好几次都没起得来。 徐容见状，顾不得身上脏，赶忙快步走过去搀住她。 董七娘顺着他的力坐起来，紧紧抓着他的胳膊：“这趟出海，可有你爹的消息？” 徐容黑了，瘦了，但董七娘并不在意，她从来在意的只有徐显。 徐容每次出海回来，她也必然会问上一句。 徐容不想骗她，摇了摇头。 瞬间，董七娘眼里的光暗了下去，她像撇开什么脏物似的推开徐容：“出去。” 徐容眼里闪过一丝难过：“七娘早些歇息。” 董七娘看也不看他，转身躺进被窝里。 明明什么都没做，只是说了几句话，董七娘却像是疲惫不堪，躺下去后一沾头枕，即刻便昏睡了过去。 徐容看了她一眼，心里明白，董七娘能拖着一副病躯熬到至今，只是为了见他爹最后一面。 可惜，徐容每次都让她失望。 徐容叹了口气，转过身，轻手轻脚的出了门。 此时天色昏暗，之前的暴雨来得快也去得快。 村子里的人大多都在睡梦中。 徐容出海几日，好长一段时日没能净身，那味儿确实难闻。 来到海边，迫不及待的解开头巾，放下一头脏得打结的长发。 随即他又脱下衣裳，露出胸上裹着的一块白布。 解开白布，就像揭开了隐藏十几年的秘密。 人人都称赞不已的大力士徐容，原是女儿身。 出海一趟，每日都与男人同吃同住。 若是好好的姑娘家被男人看了身子，那真是脸都丢尽了。 幸好，徐容足够机灵，即便有过危机时刻，也能有惊无险的避开。 徐容借着海水，用皂角将身子洗搓干净，穿着换好的衣裳清爽的沿着岸边往回走。 忽然就瞧见前方浅滩处，站着几个人。 身形干瘪，头大如牛，个子都不高，膝盖以下在水里泡着，背部佝偻着，像老妇一般。 她们围成圈，朝中间伸出手，弯着腰，急切地扒拉着什么。 此时仍是半夜，风暴虽然过去，但海水仍旧黑得吓人。 徐容觉得那几个人有些古怪。 她缓缓靠近，借着微弱的月光看过去，顿时，吓出一背冷汗。 那浅滩上站着的五个黑影，哪是什么人啊！ 分明是老妇鬼！ 海边溺亡常有，那些死在海里的人无论生前是男是女，死后皆会变成老妇之貌。 不远处的五人身形瘦削，白发披肩，眼白如死鱼，皱皱巴巴的嘴唇抿着，不停有清水从口中流出，不是老妇鬼是什么！ 徐容虽常年出海，但毕竟年轻。 所谓的老妇鬼也只从村里老人口中听说过。 原以为是传说中的玩意儿，没想到今日竟真的见到了！ 这些老妇鬼白日里不会出来，一到夜里，尤其是风暴之后，最喜欢上岸来捡拾，死后被浪花推上岸的，刚死之人的身体，将其带回海里，分食干净。 秉着冲撞勿怪的想法，徐容本想扭头就跑。 结果她刚一转身，就瞧见被老妇鬼们拽着的人似乎动了一下。 徐容脚下一顿，再仔细一瞧。 发现那人确实还活着，而且还是个女子！ 她被老妇鬼们尖锐的利爪挟持着动弹不得，在昏迷中小小挣扎。 眼看着老妇鬼们抬着她，就要往深海里去。 徐容陷入两难。
第3章 老妇鬼 海风呼啸而过，带过来海水的腥气，还有老妇鬼身上的恶臭。 徐容打了个哆嗦，惊醒一般。 看着老妇鬼已把那女子拖入水中，再也耽搁不得。 徐容咬了咬牙，拿起手中的木盆就朝那边砸了过去。 砰的一声，木盆砸到老妇鬼的头上，却像是砸到了石头，发出一声实响。 木盆破了个洞，老妇鬼却毫发无伤。 甚至没有半点反应，看都没看徐容这边，继续沿着浅滩往深海里淌。 木盆没用，徐容手里也没得别的可用的物件。 四周全是沙，连块石头都看不见。 她往自己身上一摸，忽然摸到了出门时带在身上备用的火折子。 想起村里老人说，游魂野鬼至阴至寒，跟山里的猛兽一样害怕火苗。 于是，徐容用火折子点燃换下来的衣物，扔进破盆里。 海风一吹，火势瞬间燎燃起来。 徐容端着木盆就往那处跑，临近时，大喝一声：“放开她！” 火光焱焱，那几个老妇鬼似乎察觉到危机，纷纷回头看来。 刹那，两方一相对望，皆是面露惊慌。 徐容大抽了口凉气。 老妇鬼怕火，徐容怕鬼。 如此近距离的与五只老鬼对视，那几张浮肿可怖的脸，差点把徐容吓得两腿一软滚进海里。 幸好，老妇鬼先一步慌了。 她们同时发出一声犬吠，撒手丢下昏迷的女子，转身扑进海里，像入水的鱼一样打了个挺，很快就消失不见。 只留下海面一层淡淡的波纹，证明那不是徐容的错觉。 老妇鬼跑了，徐容害怕她们卷土重来，也没敢放下手里的木盆。 她一手端着盆，一手探入水里去捞女子。 月光倾洒在海面上，只见水里有一阵淡蓝色的盈光，追着那光，徐容摸到一层薄薄的衣料。 可惜那料子太过湿滑，像鱼一样。 有好几次，女子都从徐容手边溜走。 徐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终是抓到那衣料的边角，这才把女子从海里拖拽上岸。 回到岸上，远离海水之后，徐容才彻底放松下来。 恰好那时盆里的火苗也灭了。 徐容把盆放在一边，先去查看女子的状况。 借着月色一看，只见女子身形修长，黑发散开，如水藻一般，包裹着一件烟蓝色的纱衣。 那纱衣是何材质，徐容说不出来，反正入手滑不溜秋，在海水里的时候，还会散发出浅色盈光。 幸得徐容经常出海，见识过不少宝贝，知道那海里有夜能发光的鲛珠。 一件会发光的衣裳，倒也不算特别稀奇。 徐容拨开女子面上的黑发一看，顿时愣在原地。 即便此时光线昏暗不清，但仍能看出女子面容姣好。 被月光照耀下的皮肤极为白皙，躺在沙滩上，整个人泛着一层银色珠光，美得不似凡人，更像是一件宝物。 徐容看得愣神，等回过神时才发现，女子似乎没了动静。 刚才在老妇鬼手中明明还挣扎了几番，这会儿却是一动不动，平坦的胸部没有半点起伏。 徐容微惊，想起女子泡在水里的时候并不短，怕是溺水了。 她赶紧对着女子的腹部一阵按压，又伸出两指掐住女子下巴，不停的以口渡气。 折腾了好一会儿，女子才终于有了反应。 修长的指节微微一动，纤长的睫毛轻颤，似乎想要睁开，却醒不过来。 随即，徐容摸了摸女子的脖颈，确定其脉搏跳动，这才松了口气。 察觉到女子身体冰凉，徐容赶忙弯腰将女子打横抱起，快步往家的方向赶。 怪的是，向来力大无穷的徐容抱着瘦削的女子，却走得异常吃力。 她的脚印一深一浅的印在软滩上，等到了家门口，刚刚沐浴过的徐容又出了一身汗。 不想把刚刚睡下的董七娘惊醒，便把女子带去了自己的卧房。 摸着黑，把女子身上的湿衣物换下，又用布将其身上的水渍擦干，再给她换上自己的衣服，盖上被子。 说起来，这件布裙还是徐容自己悄悄备着的，偶尔在房里拿出来穿个新鲜，没曾想倒是派上用场。 幸好这姑娘身形与她差不多，穿上刚刚好。 做好这tຊ一切后，徐容又返回岸边把盆取了回来，收拾完，她打算取一套新的被褥铺地上将就睡一夜。 这时，女子难受的呻吟一声。 徐容回头一看，发现女子像抽筋似的不停抖动。 徐容想了想，大概是在海里泡了太久，着了凉。 家里没那个条件用炭火，想着两人都是女儿身，徐容干脆躺进被窝里，用自己的身子给女子取暖。 果然，徐容一躺进去后，原本抖得筛糠似的女子突然就安静下来，蜷缩着身子，不停往徐容怀里钻。 徐容因为身份秘密，从小不敢跟任何人亲近，突然怀里多出一个人来很不适应。 但此时情况特殊，她忍着那份不适感，虚搂着女子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徐容听着隔壁屋董七娘的唤声迷迷糊糊醒来。 一睁眼，便看到窗外天大亮。 徐容心里顿时咯噔一下，糟了，昨日折腾太久，给董七娘熬药的时辰快过了！ 她赶忙起身，不小心把怀里的什么东西掀翻过去。 徐容微微一愣，这才想起来，自己昨夜里从岸边救回来一个女子。 女子睡得太沉，徐容这么大动静都没将她弄醒，闭着眼，轻轻喘息着。 徐容想着董七娘还等着喝药，顾不上她，手忙脚乱的穿好衣服，直奔灶房而去。 慌里慌张的把药弄好，端去董七娘屋，喂她喝下，挨了几句冷嘲热讽，这才返回自己屋。 进门一瞧，女子还在床上睡着。 侧着身，两腿夹着被子，姿势有些豪放。 徐容轻手轻脚的走过去，趴着床沿，借着窗外的天光细细瞧了瞧榻上女子的容貌。 虽然昨日已经见过了，但毕竟光线昏暗，只能看清个轮廓。 此时白日再看，就算徐容明知她是女子，仍旧为其怦然心动。 她是徐容见过最好看的人。 美得雌雄莫辨，眉毛细长，眼尾轻佻，妖气十足，五官精致得像是用天神的尺子，用心比量过后再细细雕刻出来得一样。 睡梦中，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微上翘，嘴唇红润有色饱满如成熟的果子，又为她的脸增添几分柔和。 被她睡过的破旧小木床，似乎都变成了龙宫里的白玉珍珠塌似的。 徐容盯着盯着，喉头不自觉地滚了滚，突然回过神来，诧异自己盯着女子失了神，懊恼的拍了一下额头。 徐容正想起身。 榻上的女子突然眉头蹙起，难受的呻吟一声，被单下的长腿动了动，似乎做了噩梦想要反抗，却怎么都醒不过来。 徐容见她这反应不太对劲，伸手摸了摸女子额头，发现极为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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