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人仿佛不是她自己,一个纤瘦的人跪在阴冷的囚室地上,浑身是血,这人垂着脑袋,头发散落在两旁,两个胳膊各被镣铐挂起,手腕相接之处,尽是血痕。 身下有一条漆黑的鞭子,某个角度,还反射着囚室里的微微火光。鞭子兀得收了回去,破风的声音呼啸而来,这人再次紧咬着牙…… “噗通”一声,水花四溅! 严宁猛地睁开眼,心快要跳出胸外,方才她陷入梦魇,身体卒然抽动醒来,激起的水花溅得到处都是。 瞬间,她甚至以为自己还在曾经的地牢中,可不时没过肩头的水提醒她,一切都结束了。 “你还好吗?” “很好。” 长秋不再追问,但能感受到她方才身体的抖动,还有急促的呼吸。他有些后悔了,觉得自己不该提及这些,这些疤痕,无疑代表着她过去残酷的人生。 水面逐渐平静,温度也慢慢散去,严宁站起身,水滴从她身体的曲线滑落,风吹进来,有些凉意。 对面桌台的圆镜里可以看到她的身影。 高挑、纤瘦,但十七年的修炼,她的身体并不孱弱,过低的体脂使得纤薄的肌肉很是明显。 一切恰到好处,除了前胸明显的道道鞭痕。 长秋透过严宁的视角也看到了,有的鞭痕,甚至从连在后背。 他联想到她手腕的伤痕,呼吸一滞闭上眼,似乎他也在牢房里,皮鞭挥动,先是打在前胸,剩下的鞭尾贴过肩,甩在背后。 可怖的挥鞭声再次响起,那人一声不吭,铁链却猛地一响,人没跪稳,腕间的血红更重了。 “你的疤……对不起,刚才是我不该问的……”长秋声音低沉。 “你……把你的眼睛闭上!” 严宁回过神,立刻捂住胸口退开镜前。 “啊?啊!我错了!我错了!别生气!”识海里的他赶紧关闭视线,这才回过神紧捂脸颊耳根泛红。 怎么不气,严宁气得头都晕了,怎么就带上了这么个不知边界的树妖! 她速度极快地换上干净衣服躺在床上,经过方才的调息,灵力已恢复两成,她探下元神,裂痕虽未扩张,但破损依旧,想到这里,她的眉头依旧紧锁。 必须尽早回时命阁,路上耽误的时间越久,越是危险。 “阿宁——” “不许叫!” 严宁听到他说话就头昏脑涨,重重地翻了个身。 “呃……你相信我,元神修补好不是件难事,给我些时日,你的灵力,可以比以前更加充沛。”长秋说地很认真,很诚恳。 可严宁是不想他废话,并不是不喊名字!但他说要替她疗伤…… 她沉思片刻,以往除了师兄,并未有人对自己如此上心过,他们只是各取所需。 他只不过是怕自己死了。 “多谢,我会尽快恢复,等到回时命阁给你想想办法。”她冷淡道。 最后两不相欠,这样很好。 长秋沉默了一会,像是在深思熟虑,他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不回去,不行吗?” 不回去? 以前是为了使命活着,现在完成了,又是为什么而活?况且长秋也不能一辈子待在识海里,一体两魂又算怎么回事。 而且师兄肯定在等她的好消息,十几岁时,她执行任务回阁,师兄都会第一时间在山下等着她。 “我必须回去。”严宁坚定道。 房间寂静,两人不再交谈。 渐渐地,严宁眨眼的频率越来越慢,疲于奔命一整天,如今放松下来,却是难得的疲惫。 可每到关键之处,她都像惊醒一般抽动,却掐着眉间强行清醒,此处离魔域很近,若真睡过去,遇到什么情况不好处理…… “……你睡不着吗?” 长秋瓮声问道。 严宁按眉间的手一顿,“有什么事吗?” “你……能来识海吗?” “不去。”严宁再度翻了个身。 “嗯……”他的声音很小,感觉像要消失了,“我、我们的元神好像有点不对劲啊……” “麻烦……”严宁翻起白眼,粗声呼了几口气,进入识海。 抬眼瞬间,她怔住了。 秋意正浓,长秋立在树下,金色树叶反射的光从他身后散出,仿佛他也披着星芒。 这才发现,他的衣服并不是纯白的,金丝纹绣的叶片脉络细细缀在衣上,光一打才看的见,腰带上也嵌着金色镂空叶片,多余的腰带垂在侧边,身体微微移动便扬了起来。 他面容平静,带着浅浅的笑意,倒有些神圣感。那棵树还在缓缓落着叶片,和静立的他组合起来,像一幅诗意的画。 她收起目光,来之前的不爽与恼怒好像散去了。 这时,长秋轻快地从树下走来,表情很惬意,没有丝毫不适的模样。 严宁皱起眉,看向站定面前的长秋,“元神怎么——” 瞬间,她的手腕被拽起,长秋那张脸越来越大,唇边的尾音没入了他的肩上,他的双手环在身后,两人胸膛相抵。 她她她,竟然在他怀里? 严宁本能想推开,但身体僵硬,脑子一片空白,甚至忘了退出识海。 间隙之间,能闻到淡淡的木质清香,与寝殿里那个结界似有似无的清冷气味一样。 她回过神来,头轻轻抬起,空出一些距离,木讷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身体放松,元神留在这里就可以睡着了,”长秋温柔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我的灵力很擅长做这件事,你应该会舒服一些。” 长秋背后的手心涌出温暖的灵力,像是试图抚慰她焦躁的内心,严宁纤薄的后背他一只手就能环住。 “你!是不是疯了……”严宁反应过来他们的姿势,带着怒气的声音却渐低,困意席卷,她的头渐渐垂下,“你……找死……” 严宁强睁开眼,只能看见他胸口到下颌清净白皙的线条与皮肤。 他的喉结微动,轻笑一声,说道:“好好睡吧……” 声音低沉温柔,可以感受到他胸腔微弱的共鸣。 话音刚落,严宁再也睁不开眼,世界像是倾斜九十度,整个人沉在他宽阔的胸膛上。 她很快便睡着了。 但没有想到,无梦的最后,慕成寒还是没有放过她。 他带着金色的面具,身着昨夜玄黑色金纹长衣,慢步走来,眼神里尽是戏谑。 严宁坐在漆黑的大殿上动弹不得,他走近弯下腰,冰冷的食指抬起严宁的下颌,面具靠近,他又吻了上来。 和昨夜他临死前一样,鲜血再次将她包裹。 可在这个梦里,她重温到一种截然不同的情绪,慕成寒当时的轻吻,温柔克制,像留恋又像是不舍。 眼眸相对,她竟然看到了他眼底的一滴泪。 他哭什么? 严宁瞬间惊醒,满头冷汗。 “你怎么了?”是长秋的声音。 但严宁听到后又一惊,她猛地跳起,屈身跪蹲在床上,浑身充满了戒备,像一匹受惊的狼。 因为这声音不是从识海传来的! 已是傍晚,窗户开着,夕阳洒进来,房间里亮堂堂的,像是笼罩着暖意的秋色,窗前有一人负手而立。 这人白色的衣袍垂下,衣服发丝间似有点点金光,他转头看她,神色担忧,下一刻像是要走过来。 金色的阳光仿佛是从他白皙的肌肤上透出的,黑色的眼眸也被光打的发亮,微风吹拂头发和衣衫,光线不断闪动,亦真亦幻,亦正亦邪。 站着窗边的那人,就是长秋。 ----
第七章 来袭 === “你怎么……” 严宁看着识海之外的长秋惊住,但没有因此放松,她的表情立马变得暗沉,双眼没入阴影中。 他若能这么快恢复原身,想必有所隐瞒,或许是带他逃离魔域后,再下杀手,况且现在自身受损灵力稀薄,与他交战明显不是对手! 严宁嘲笑自己愚蠢,这一路以来,几次都相信他,应该听师父告诫,莫信他人,免得遭人背刺。 “阿宁你没事吧?”长秋更紧张了,加快步伐,宽大的衣袖随之飘扬。 “滚开!”严宁抬起一掌打上他的胸膛。 轰一声,并不是击打肉身的触感,掌风击中了身后的窗户,砰的一声合上又弹开,又咔一声,窗扇上半部掉了下来,垂在半空嘎吱作响,摇摇欲坠。 她定神一看,自己的手,竟然穿过了他的身体…… “……”长秋依旧呆立在面前没有动弹。 “你你你……”严宁突然结巴。 “阿宁,我以为自己要魂飞魄散了!”长秋低头看着胸前的手腕,神色惆怅。 刚才的声响过大,引得快速踏步的咚咚声,随后门外传来小二于三的声音。 “客官!?可是有什么事?您没事吧!” “无事!” 严宁冷静喊道,房内定住的两人有些尴尬。于三询问好几次才放心离开,长秋随后开始解释。 “我能这样,还是因为你的身体好转、灵力恢复,我自然也可以使用更多灵力,所以可以勉强用灵力凝出身体,不过……只有你能看到……” 他像天真的孩童转了一圈,点缀金叶的衣摆像裙子微微散开,和他成熟的五官及男性身体搭配起来,稍显奇怪,但并不违和,仿佛天性本就如此。 “……虽然做不了什么,但是看看风景倒是不错。”长秋说得有些唠叨,但最后一句的时候,他看起来很高兴,甚至在房间内打量来打量去,走至浴桶前说道,“我也想泡澡,阿宁。” “你是灵体,只有我能看见。”严宁总结陈词。 她也只是听说灵体一说,还未曾真正见过,回想起刚才的场景,方才过于紧张,没注意长秋在光线下若隐若现,这和当初在结界里看到的他一样。 她呼了一口气放松下来坐在床边,擦了擦额头的汗。 长秋看到严宁的动作,突然俯身靠近她,关切地盯着她的脸:“你方才怎么了,是做梦了吗?” 他靠得太近,严宁身体向后用手撑着,虽然是他只是灵体,没什么触感,但常与人保持距离的严宁极其不适应。 严宁看着他,有一瞬间失神。长秋确实很好看,他那颗痣,浅浅的,像一滴泪,他微红的薄唇有些熟悉…… 她反应过来自己的目光落在何处,立刻看向别处,不自然道:“我梦到……慕成寒。” “他干了什么?” 长秋凑得更近,声音低沉,防佛能感受到他的呼吸,严宁身后的手又向后挪了挪。 “他……吻了我。”严宁说完,下意识的抿住嘴唇,伤口的结痂触感明显。她不太理解这死亡前的最后一吻有什么意义,但总觉得有些地方变得不一样。 长秋眼神晦涩难明,看向严宁的嘴唇,眨眼间又转向她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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