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观主给弟弟捡回来的这些孩子按资质分为外门、内门弟子,实在没什么修炼资质的,便安排个活计,给一条出路。 外门弟子与内门弟子自有各自统筹的执事管理,不需长老负责。 只是有时候江照然拐回来个资质实在好的,收做了亲传,这就不能完全放给执事了。 这个时候,就得身为大师兄的江不满,站出来代替师父传授诗书武艺。 可怜江渊清,本是想把两个小孩丢给弟弟,让自己减减负,谁想江在水才刚出生,江照然便谁也拦不住地开启了云游生涯。 不仅人溜了,还时不时要捡回来个新徒弟,管收不管养,最后还是观主大人背负所有。 江在水三四岁时,江照然还良心尚存一二,为了照看自己捡回来的弟子,在观里待的时间要长一些。 于是江在水也跟在师父屁股后面,“帮忙”安顿那些或比她大些或比她小的“师弟师妹”。 ——不论年龄与入门长短,凡是内外门弟子见亲传弟子,皆是称师兄姐的。 后来她长大了,心也开始野,成天计划着怎么逃去皇城“玩玩”,也就不凑这热闹了,只在师父带回来亲传弟子时出来蹭席吃。 算算数,江照然一共也不过捡了三个亲传弟子,其中一个是江在水的师姐,另两个则是小师弟。 此时乍一听师父又捡了个徒弟,江在水第一反应是:“亲传弟子吗?” ——有席吃吗? 江照然“唔”了一声,道:“不好说。” 江在水洗耳恭听。 江照然道:“他根骨虽好,却蹉跎太久,年龄稍有些大了,错过了打基础的最好时机……前途便不好说了。” 江在水既是为席,也是为这小小奇才惋惜,“啊”了一声。 “不过。”江照然话锋一转,又道:“为师收这个徒弟,倒也不完全是因为他的资质。” 江在水问道:“那是为身世?” 毕竟她师父收徒就这两个标准,资质好的收来扩充门派,身世可怜的则是能捞就捞一把。 江照然一笑,笑意里好像还带了些别的什么情绪:“是,也不是。” 这倒是奇了。 江在水好奇心起,缠着师父要问,江照然却不说了,只道:“你见了那孩子,就知道为什么了。” 江在水才不惯着他打哑谜,思索片刻,问:“那人叫什么?” 既然是见了面就知道的,必然是她认识的人。 渡城她认识的人…… 江在水见师父不答,干脆开始一个一个猜:“魏麟?魏见止?” 好像只有这两个是小孩子了吧? 江照然面上八风不动,心里叹气。 这小侄女儿几个月不见怎么又精了,这下好了,不小心说多了,逼没得装了。 好歹能抢救一下,他刚打算开口夸两句揭晓答案,就听有人道:“魏麟。” 江在水诧异地回过头,问他:“你怎么知道?” 祝江临被这两人晾了一路也没插话,如今出了宫,才终于开了口。 见江在水问他,他先是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江照然,才笑着答道:“那孩子可有意思了,不仅知道门派暗纹,身上还带了块无息令,怕不是哪家逃出来的小少爷吧。” 无息令,是用赤谷地界独有的一种雨栾木刻以铭文,炼制的一种法器。 栾木多生长于南方,雨栾木则是其一大变种,生长缓慢,仅在赤谷云雨山可见[2]。 其木质软,易刻,对灵气却有一种天然的“隔绝性”。 符篆一物,最怕的就是日久灵气溢散,因此,雨栾木常被用来当作各类机关、法器上的符咒载体。 至于无息令,则是专门用来屏蔽自身气息的。 这种“气息”并非是人之呼吸或存在感,而是修炼之人专有的、对灵气的吐纳。 换言之,带上无息令,能让人看不清佩戴者的修为等级。 不过这种屏蔽因人而异,比如江在水会问:“无息令?我怎么没看见他带?” 祝江临则会答:“他周身灵气出入很不正常,既不像凡人与周围灵气毫无交流,又不像修士吐纳自如,倒像是风过树梢,灵气随着轻轻流动,不知不觉却少了一些。” 以法阵掩盖佩戴者体内的灵力量,并使周身灵气始终无序、好似未被吸收吐纳,便是无息令的屏蔽原理。 然而灵气的减少,无息令却是伪造不了的。 因此这法器,只能给心动期以下的修士使用,等到了灵寂期灵气充于体内,一呼一吸均是修行,无息令就掩盖不住了。 虽说如此,魏麟一个十三岁小孩,哪怕是打娘胎里就日夜修炼,天赋奇才,顶天也不过融合期罢了。 更何况修行人大多三五岁后才开始修炼,此前多是打基础,魏麟又被江照然批了句“蹉跎岁月”,想来也不过筑基修为。 筑基修为的修士,对天地灵气的吸收约等于无。 祝江临这“不知不觉少了一些”,说得容易,真要察觉到,不比大海捞针容易多少。 因此江在水只怀疑地看着他,认为龙子大人在耍她玩。 祝江临笑而不语。 ——神兽者,天地所生,灵气之精;龙者,神兽之尊者也。 连灵气多了少了都察觉不出来,他也不用混了。 祝江临不说话了,江在水也没再问。 ……小少爷吗。 江在水若有所思地敲了敲下巴,拉着师父问:“说来,您如今住在何处?” 师父被忽视有一阵了,看她一眼,很有些赌气地不搭理人。 ……这仙风道骨的仙人形象是装都不打算装下去了啊。 江在水对付长辈一向很有自己的法子,扯着师父的袖子就是一叠声的好话,连“福如东海寿比南山”都冒出来了,就差没来一句“含笑九泉”。 长辈不堪其扰,答曰:“住在迎海客栈。” 江在水耍赖成功,翘着尾巴“哦”了一声,喜滋滋地和师父商量了搬家事宜——一起住到自在阁去,后续行动讨论也方便些。 江照然懒得动窝,本不太情愿,听说自在阁对面就是有名的无拘酒楼,这才应了。 几人闲聊几句,便到了马车前。 来时是江在水陪着师父“看望老朋友”,结果皇宫里转一圈,又多出个祝江临。 马车位置倒是够,只是江照然和祝江临莫名不对付,江在水哪边都不好得罪,正犹豫,却听祝江临道:“在下还有些事情要做,便不与两位一路了。” 此人拐他徒儿抢他风头,江照然巴不得他赶紧走人,敷衍地道了别——瞟他一眼,冷哼一声,道一句“慢走不送”——转身就上了马车。 江在水反倒是顿了顿。 大小姐平日和姓祝的针锋相对惯了,此番被人家不动声色让了一步,颇有些不自在。 再一转头,看见人家被自家“坏脾气”的师父甩了脸色,还笑眼盈盈,一副好脾气的模样,难得生出些愧疚心来。 到底是个心软的小姑娘,思及人家也是一路陪着走过来的,抛下他让他孤零零地回好像不太厚道,自己把自己说服了,小跑过来,小声道:“要不然……你也一起坐马车,我可以送你?” 祝江临有些讶异地挑了挑眉。 而后他明白过来,莫名有些想笑。 倒不是嘲笑或者什么,只是单纯觉得…… 挺可爱的。 他轻咳一声,也小声回她:“没事儿,你自去便是,我一个修士,走这几步也不累。” 江在水抿了抿唇,总感觉奇奇怪怪的,又听他带着笑意传音道:「本尊可是龙,堂堂龙子,一摆尾就飞回去了,是吧?」 “江在水!磨叽什么呢!”江照然终于怒了,掀开帘子愤怒地喊。 “就来!”江在水慌慌张张回他一声,转头瞪了祝江临一眼——她也不知为什么要瞪,只是莫名觉得,不瞪这一眼就落了下风似的。 而后她小声道:“你自己看着办。”便提着裙子跑了。 祝江临看着小姑娘头也不回地一步跳上马车,轻轻揉了揉手腕。 ——怎么感觉又不小心得罪人了呢。 龙神大人难得真情实感地叹了口气。 小姑娘,真难哄。 ---- [碎碎念]
那个八大执事,是我拿前文海宫神观的权力构成改的,大概做个样子()
然后具体解释放注释里吧,改之前的(也就是真实道观的叫法)我写在括号里,不然正文太臃肿了。
[1]具体的来说,客就是客堂,负责人称知客,负责接待宾客,并协助长老(道观为监院)总理事务;寮就是寮房,负责人称巡照,负责劳动事务;库就是库房,负责人称理库(道观称库头),负责库房;账就是账房,负责人称行账(道观称账房),负责财务;文就是教书,负责人称司书,负责教授弟子诗书文法;武就是修炼,负责人称都修,负责管理弟子修炼一应事宜;典就是典造(或称点座),负责人称典造,负责伙食;居就是居住,负责人称宿管(头秃了我想不出新称呼了),负责宿舍。
叫的时候就是“知客执事”、“巡照执事”这样的。
如果是道观的话,应有经、堂、号:经就是经堂,负责人称高功,负责诵经;堂就是十方堂(或称云水堂),负责人称堂主,负责安置游方道士;号就是号房,负责人称迎宾,负责先行迎接和初步了解游方道士。此处我稍微改动了下,改成了文、武、居。
[2]“大荒之南有云雨之山,有木名栾,禹攻云雨,有赤石焉生栾,黄本、赤枝、青叶。”
——《山海经·大荒南经》
现实中是有栾木这种树的。
第50章 雍都(9) === 祝江临当然不是为了尊老爱幼、避开江照然才提出分道扬镳的。 虽说若真讲尊老爱幼,他大概是去“爱幼”的那一位。 他看着马车远去,绕了个圈,轻轻一跳便跃过了宫墙。 ——进宫遛这么一圈,足够他记下皇宫前朝大概的防卫图了。 有意思的地方在于,这前朝防卫力量不只是以皇帝所在的寝宫为圆心,向四面依次减少,而是有两个力量集中点。 这另一个多出来的点,不巧,就是那所谓的“龙塔”。 “什么破塔,也配冠个龙字。”祝江临低笑一声,语气里尽是嘲弄。 “你大神兽销声匿迹千年了,还指望别人诚惶诚恐供着?做梦去吧。”另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祝江临却不显意外,他转过身,看着那一身红袍坐在宫墙上的青年,淡淡道:“你这话,倒像是被踢出神兽之列的丧家犬说的。” 风袭玉从宫墙上一跃而下,冷哼一声,回道:“小爷这叫见识广博了解千年变迁适应当下环境,谁跟你似的,老古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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