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预兆地突然噤声,缓步走下台,声音也跟着扬高了:“相信在座很多人都认识我,三年前,我是布雷弗曼家族的长子,希裴诺·布雷弗曼,因为我跟苏拉·布雷弗曼,也就是我的亲生父亲理念不合,他把我赶出家门,剥夺了我贵族的身份,把我驱逐出中央城,于是从那天起,我成为了平民,你们眼中的下等人,受尽冷眼与嘲讽。” “有一个话题人人回避,可这就是我今天所准备讨论的话题,恨。我非常了解恨,它在你腹中酝酿,在你体内深处,搅动翻腾,接着它涌起,恨意猛烈而迅速地上升,令人冲口而出激动的话语,你怒目圆睁,充满怒火,你咬紧牙关,简直要咬碎牙齿。” “我恨你们,我恨你!” 底下人群发出轻微哗然,开始有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他是疯了吗?” “苏拉还在这里啊,他说这话不是公然挑衅么。” “可是今天瑞克·布雷弗曼都没来,难道是他默许的?” “这太荒谬了……” 希裴诺的情绪平复了一些,神情重归平静,继续道:“别说你们从没说过这话,我知道你们说过,我们都说过,只要你曾经历过沉痛的打击。可是今天我想说的是,我憎恨的并不是被剥夺贵族身份,不是成为平民这件事本身,而是苏拉·布雷弗曼,是布雷弗曼家族的冷血残忍和利益至上。仅仅是理念不合,他们就可以罔顾血缘关系,打压异己,掩藏真相,不择手段。而当时被赶出家族的我只有十八岁,一无所有,太过弱小,我甚至不敢表现出任何憎恨和愤怒,以防遭受更多无妄之灾,因此我只得将恨意转嫁于我的命运,是命运的无常多舛,冷酷无情,才将我置于如此境地!” 他深吸一口气,转而说起另一件事:“我的母亲因心脏病猝死,年仅32岁,32岁啊,多么年轻的年龄。当他离开时,我仰望上苍说了这些话,因为我母亲还如此年轻,如此精力充沛,满怀梦想,为什么上帝要把他夺走?” 其实希裴诺并不了解他,也不知道他的梦想,他寡言、胆小、神经质,没人在意她,他的Alpha丈夫瞧不起他,家中其他成员也视他如空气,他根本从未真正地活过,也许他早逝是件好事,他没什么贡献,希裴诺被逼婚时他也没站出来说过话。但这样的悼词哪有震撼力,不是吗? “可是经历了很多事,如今强大起来的我终于明白,我母亲的去世根本与命运无关,是贵族间的漠视、权斗害死了他,杀人凶手从来都不是命运,而是那些卖弄权力,视人权如无物的贵族!” “你!”苏拉不可置信地看着希裴诺光明正大地颠倒黑白,混淆是非。他妻子死于胃癌晚期,虽已无力回天但是他们仍给他找来了最好的医生,最后给他注射了麻醉神经的药物,让他在睡梦中无痛苦的离开,根本不是他所说的那样! “现在我回到第一星,站在这里,公开向布雷弗曼现任继承人,我的堂叔,瑞克·布雷弗曼宣布,我会正式和他同台竞选布雷弗曼家族下一任家主之位。”希裴诺举起一只手,高声说,“根据帝国法律,选票数量多的一方能够当选,虽然我现在名义上已不属于布雷弗曼家族,但血缘关系还在,这是无法否认的!” “要想制止暴力,必须和暴力者站在同一高度,我想要成为那个能制止暴力的人,重整布雷弗曼的家风,成为贵族间的表率,努力推动国家走向永恒的繁荣昌盛。” “以上就是我演讲的全部内容,感谢在座各位的聆听。” 希裴诺鞠了个躬。台下有一瞬间的寂静,随后掌声雷动,久久不停歇。 唯独有一人没有鼓掌,那就是苏拉,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拄着拐杖的身子晃晃悠悠,好像气的下一秒就要晕厥过去一般。 但这个时候没人会顾忌到他的颜面了。 毕竟带头鼓掌的是西恩娜皇女,皇女表明了她的态度,就说明希裴诺当选是板上钉钉的事,哪怕是有些站在布雷弗曼那边的贵族,也不会蠢到在这个时候唱反调。 角落里,一名不起眼的小记者狂按快门,一连拍了好几张照片,欣赏了好一会儿,心满意足地收起了相机。 她暗暗想:贵圈真乱,儿子打老子的戏码可不可多得。又想,这可是第一手的八卦新闻,肯定可以在第一区那帮爱凑热闹的公民之间引起轩然大波的。 她想象着报社主编看到这些会如何对她大加赞赏,心里美滋滋的。趁大家的目光都还在台上,她转身想偷偷溜走。 结果一转身,便撞到了一个人。 “抱、抱歉。” 能出现在这里的不是贵族便是一些有声望的平民,记者惶恐地抬头。 却发觉对方正举着终端在通话,并没有注意到她,他神情斯文温润,话音却有些急促:“不,不是,我没找到她,但是那个人在这里。” 对方穿着低调,可即便如此,也掩盖不住身上独属于上位者的气质。记者盯住他的脸,下意识在脑海里搜寻,惊奇地发现以她过目不忘的能力,居然不记得贵族中有这么一个人。 难道是某个贵族的私生子? 对方注意到她的目光,挂了电话,眼睛斜睨过来。在光线明亮的室外,那一对琥珀色瞳孔中央一闪而过诡异冰冷的红色,竟硬生生让记者打了个寒颤。 她连忙低下头,急匆匆地跑走了。 ***** 顾云朔不知道自己喝了几杯酒。 临时有一场会议,结束后他匆匆赶来,却没想到杜芙已经走了,他甚至连对方一面都没见到。回忆起最近的种种,他不由得多喝了几杯。 他酒量一向很好,官场上你来我往推辞不掉的应酬何其多,酒量好是必要也是不得不要的。初来乍到的那段时间,他无数次被那帮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灌酒灌到吐,如今他身份今非昔比,没有人再敢灌他酒,可他现在却试图用大量的酒精麻痹自己。 他慢慢地想着,想到过去的种种,那些被杜芙忘记,他却记得比谁都清楚的种种。 “不是吧未来的顾大议长,这些小挫折就把你打倒啦?” 创业初期,他迷茫痛苦的时候,杜芙陪在他身边,戳着他的脸调笑。 “等你飞黄腾达了,把他们往死里整,到时候我教你怎么做。” 他被对家使绊子穿小鞋,把重要的事情搞砸,杜芙掰着手指给他出坏主意。 半醉的顾云朔仰靠在装饰用的花柱上,头歪斜着,恰好被阴影遮挡住。 杜芙消失又出现,他以为只要他有耐心,只要他一直站在原地等待,一切都能回到过去的,可是当他以为事情正在走上正轨时,当头一棒将他彻底打醒。 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他嘴唇被酒液浸润,眼底暗红,看着有种成年人的颓靡。 一道声音从旁边传来,富有磁性。 “顾议长,久仰大名,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见到您。” 酒精和负面情绪让他的反应能力变得迟缓,顾云朔眯了眯眼,才反应过来有人在和他说话。 “你是……”他记忆一向很好,印象中并没有这张面孔。 “您不认识我没关系,以后有机会会认识的。”对方琥珀色的眼睛微弯,笑得意味深长。 他递过来一杯酒,“我敬您一杯。” 换作以往,顾云朔绝不会接陌生人的酒,可是现在他最需要的就是酒精。 那杯酒入口偏甜,像是女士喝的果酒,顾云朔喉结滚了滚,一口饮尽。 随着酒精在胃里作用,意识一点点被剥离出去,眼前的景象仿佛被扭曲,变得光怪陆离起来。 顾云朔恍惚间感觉到对方似乎靠近了自己一些,只可惜酒精降低了人的感知力和敏锐度,他半眯着眼睛,呼吸间尽是熏人的酒气,全无反抗的意图。 艾德里安轻轻松松从他的西装口袋里拿到了终端。 ***** 晚宴无疑获得了大成功。 杜芙带着格温先一步回到别墅,等希裴诺回来举办庆功宴,同时跟他商量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她敢保证,希裴诺听到的第一反应一定会很生气,所以经过深思熟虑,她觉得在他心情好的时候说比较合适,可以对冲一下效果。 她回别墅不过半个小时,希裴诺就也回来了。和一帮达官显贵应酬完的他看上去心情极好,一回来就抱起杜芙在客厅里转圈,格温皱眉上前阻挠:“你在做什么?不要动手动脚的。” 希裴诺打开她的手,不甘示弱:“芙芙都没说什么,再说了你有什么权利管?” 他们这些天虽然达成了短暂的合作,甚至还称得上默契,但这并不代表两人之间的关系就缓和了,就像现在,一下子又剑拔弩张了。 这也是杜芙的顾虑之一。 “我有话想对你们说。”杜芙认真地看着他们。希裴诺意识到她态度的严肃,把人松开了。 “后天我就要启程前往第三区了,我作为人鱼的护送员,伊森不能跟着我去,所以我身边没有信得过的人。” 希裴诺道:“其他工作人员都是我这边的人,你可以随意差遣他们。” “可是他们都不是你们,我只信得过你们。”杜芙认真地说。 好吧,其实之前顾云朔也能利用一番,可是之前她嘴快把这份信任撕毁了,所以只能另寻他法了。 希裴诺愣了下,心里涌起一股甜意。格温的表情也柔和了许多。 “希裴诺还要留在这里处理竞选的事情,所以格温,你能陪我一起去吗?”杜芙看向格温。 希裴诺马上说:“那我也给她安排一个护送员的身份让她跟你一起去。” “不,不行。”杜芙早就猜到他会这么说,立刻否决,道,“之前格温在别墅养伤时,我的频繁走动已经招来了皇女的猜忌,因此我不得不告诉她格温现在是你的人。如果格温就这么跟我离开了,她势必会猜测这是你的授意,但是如果把格温放在一个更高的位置,在外人看来,就不会是你的意愿了,而是她个人的。这样一来,对我们双方都没有影响。” 格温直接问:“所以你想怎么做?” 来了。 杜芙深吸一口气,郑重地说:“让希裴诺跟你订婚。” “什么?!”希裴诺睁大了眼睛,甚至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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