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沅怔怔盯着他墨色的瞳孔,不争气的,耳朵红了。 沈易攥着她的指尖,无声笑了下,眸光瞥一眼染了霞色的耳垂便垂下,落在她的唇上。 饱满、水润、殷红。 夜夜入他梦中、令他魂牵梦萦的,他记得是何滋味。 书生无声凝了一会儿,忽然道:“你可以推开我。” 阿沅尚在怔愣中:“……啊?” 书生已然松开攥着她的手,俯下身来—— 倏然,一声巨响,水花四溅。 阿沅低低一声尖叫,刹那间被书生摁进了怀里,溅起的水花淋了书生半身衣裳,虽然被书生护住了,些许水珠还是不可避免的溅上了阿沅的长发和裙摆。 阿沅从书生怀里探出头来望去,与他们一水相隔的正是季陵。 少年就站在湖的另一边,遥遥望着他们,不知看了多久。 阿沅愣住了。 因逆光,她瞧不清季陵脸上是何表情,只觉得对岸的少年形单影只,周身戾气极重,晃眼间,她仿佛又见到幻境中那双目赤红,浑身浴血的少年。 阿沅脑子短短时间晃过数个念头,还没捋清一二,只见他居然又捡起地上的石子毫不犹豫朝他们掷来! 阿沅:“!!!” 神经病!!! 当即一条藤蔓从阿沅掌心射出,却在一触及阳光就刺痛的缩了回去! 阿沅咬牙,却也只能呆在树荫下,而书生却攥住了她的手道:“没事的。” 只见季陵掷出的石子甫一落于水面之中,登时一声凄厉的长啸之后,万丈水面平地掀起,水雾散去,是一只小小的像只耗子一样的小东西。 阿沅顿了一下:“……啥?” 藤蔓卷着阿沅的小指,识海内彼岸花轻嗤了一声:“主人,这就是梦兽,我就说像耗子吧!” 阿沅点点头:“确实。” 小耗子似被戳中了痛楚,挣扎咆哮着口吐人言:“你们得意不了多久的!这还只是开始,吾皇……吾皇一定会为我报仇的!吾皇一……” 话未说话,便已在日光中化作了云雾,消散了。 “吾皇吾皇……又是一个叫‘吾皇’的……”不远处薛时雨喃喃着,望向空师父,“空师父,你看它口中的‘吾皇’与那些行尸、与隆谷城主口中的‘吾皇’……” 一侧的沈琮接过话来:“恐怕是同一人。” 今日他总是莫名其妙的消失,又莫名其妙的出现,薛时雨看了他一眼,眉头微微蹙起:“去哪儿了?” 沈琮顿了下,一手负在身后攥紧了信封,另一手挠了挠鼻子:“…方便了一下。” 薛时雨倒也没多想,只道:“此地凶险,还是不要离太远。” 沈琮只含笑点头,反常的没有多说什么。 那厢梦兽消散,水畔对岸的少年也不见了踪影了。 沈易凤眸眯了眯,状似不在意道:“这位季少侠……脾气不太好啊。” 阿沅也望着空无一人的湖畔边点点头:“是啊,找不到比他脾气更差的了。” 沈易扬了扬眉,转头对阿沅笑道:“算了,别去看旁人了……” “不过,”阿沅仍望着那湖畔,忽的粲然一笑,“这就是他嘛。” 笑容真挚、璀璨,烂漫天真。 还有一丝,难以用语言形容的豁达和熟稔,还有默契。 仿佛有道屏障一下将他们隔开了,好似书生在这头,而明明就在他眼前的阿沅,却好似在对岸。 和那人在一起。 沈易望着她,嘴边若有似无的笑忽然淡了下来,也不说话了。 此刻日上三竿,阿沅早已昏昏欲睡,她本也不能在白日多呆,当即慵懒的打了个哈欠:“你醒了,也该轮到我睡了。” 阿沅摆了摆手便化作了一缕青烟飘向书生胸膛前的卷轴内,不一会儿便睡的香甜。 书生无声立于原地,原噙着淡笑的眉眼只剩下面无表情的清冷,许久才轻轻的嗤笑了一声。 沈琮远远寻着国师大人而来,正要将手搭在国师大人尊贵的肩上:“国师大人,小的有事儿跟您……” 沈易并未转身,只用眼眸的余光瞥了他一眼,冷声道:“滚。” 沈琮登时僵在原地,目视着国师大人越走越远。 “这是……吃炸药了?” 沈琮莫名其妙的挠了挠鬓角,视线落在藏在袖内的信封上,心里暗道着:“这该如何是好……玉陶公主消失一事还是要尽快告诉国师为好……不可再拖了。”
第86章 86 ◇ ◎她不需要任何人可怜她。◎ 入夜。 众人再次围坐于篝火旁, 不同于上次还算松快的气氛,因梦兽临死前撂下的狠话,加之摩柯仍然陷于昏睡中, 众人被困于境前不过将将入秋, 然而出境后却已是春寒料峭,竟无知无觉中在境中过了一个冬天, 可见小小梦兽妖力之盛。 然而这只不过是黄河之行九曲十八弯的开端, 开端已如此艰难, 往后尚有多少艰难险阻还不知,更何况这些邪祟口中的“妖皇”, 只怕妖力更甚, 思及此, 众人面上或多或少都有些沉重。 此次黄河之行远远比想象中困难,就连一向宽厚面容的空师父也不由面色难看的紧。 薛时雨一张明艳的面容已不能用难看形容了。 不过,阿沅向来心大, 比起是圆是方还不知的“妖皇”,眼下有更令她在意的事。 她凑到月儿身边,紧紧挨着月儿同样冰冷的身躯, 月儿甚至比她更凉些,还没挨上便已凉气扑鼻, 叫同道中鬼的阿沅都不由的打颤, 她忍了忍还是没忍住, 偷偷打了个喷嚏,暗自催动灵力御寒, 待舒适了之后才以额头抵着月儿的小脑袋, 咬耳朵悄声道:“好月儿, 白日里我可看到了, 两只眼都瞧见了,我躲在树下都快融化了,而你居然……居然能在白日下行走!你定是有什么法宝对不对?是道家的阴阳伞?南边唐门的护法咒?还是……” 月儿仰头看她,一脸茫然:“……啥?什么法宝?” 阿沅也盯着她:“就是……法宝啊?” 月儿:“啊???” 阿沅:“……” 阿沅终于死心,继而更加难以置信,猫似的瞳眸瞪得圆圆的:“你没有法宝?那你…那你是怎么能在阳光下行走的?” 为何都是鬼,月儿不惧日光坦然行走,而她却能只能鼠窜呢?她失了为人的记忆,记不得日光下行走是何感觉便罢了,可她在境中尝过了,可她知晓了融融的光映在皮肤上是何等滋味,好像四肢百骸都被暖光熨帖了一番,她有记忆以来的短短时光里,最幸福的时光居然是境中化作小兔蜷缩在季陵掌心在大太阳底下打盹的时候,即便那是假的,可这样的滋味,她尝过一次便忘不了了。 她……是真的很想晒太阳啊! 没人想镇日藏在油纸伞里或卷轴,哪怕是有着好闻气息的镇魂香内,也很不舒服啊。 阿沅很不想承认,她嫉妒的眼睛都快滴血了! 身旁缓缓传来空师父的声音:“阿沅姑娘,你误会了。月儿并非完全的鬼怪,她身上有一半常人血脉,是以不惧日光。” 她们的动静不小,不知何时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阿沅和月儿身上。 “原来……是这样的。”阿沅愣了一下,猫瞳中本跃动的光暗淡了些。 说不失望,是假的。 ……也是,阿沅吸了吸鼻子,心想本也是她自己异想天开,她孤魂野鬼一个,居然肖想…太阳?太可笑了,不是么? 她刻意避开众人的目光,尤其是身后两道几乎凝成实质的视线,她可不想在书生和季陵,在任何人眼里看到同情,她不需要。 她不需要任何人可怜她。 在她身后,季陵直直凝着她,一双好看的桃花眸黑沉沉的,而沈易凤眸微敛不知在想什么。 月儿扯了扯阿沅的衣袖:“姐姐……你怎么了?” 阿沅摸了摸月儿的小脑袋,扯唇笑了笑:“没什么。” 月儿歪着脑袋打量她,忽然伸出手指去触摸阿沅的眼角:“可是姐姐这里……” 阿沅有些生硬的握住了月儿的手指,忽然余光瞥到不远处沈琮正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干些什么,近日来,她有时会藏身在书生的书帛之中,当然更多时候她会呆在镇魂香中。而这个沈琮总是鬼鬼祟祟的,他总是寻找各种机会和书生攀谈却在看到她在书生身边时又一脸古怪的离开,阿沅真的……忍他很久了。 阿沅眯了眯眼,拍了拍月儿的手:“等我一会儿。” “姐姐?姐姐你去哪儿?” 话落便化作了一缕青烟飘走了。 季陵微微一愣,正要起身追上,薛时雨忽然拍了怕他的肩,薛时雨笑着对他说:“阿陵,陪我走走吧?” 季陵瞥了一眼已空无一人的那处,微微蹙了蹙眉,将要开口之际,薛时雨又道:“只一会儿,不会耽误你太久的。把境里发生的一切……告诉我吧。好吗?” 季陵盯着面前的薛时雨,抿了下唇,点点头。 —— 巨石后,沈琮振臂一扬,一只灰色的仙鹤振翅高飞,低鸣一声跃入云层消失不见。 只余下沈琮掌心的一团……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其上贴着一道符纸。 沈琮眉心拧成一团,另一手揭开符纸,登时在他掌心上一团东西绵延伸展为一副画像,画像上是一个明眸善睐的女子,如果说薛时雨的美是一柄凌厉的剑,阿沅是江南的烟雨朦胧,那这个画像上的女子就好似一朵怒放的牡丹,一颦一笑都是富丽堂皇,眉目之间尽是张扬和骄纵,还有根本不屑掩饰的高高在上。 阿沅不知为何,看到画像上少女的一瞬间,心里闷闷的,仿佛被刺了一刀。 一股突如其来的叫她也反应不及的甚至惊异的厌恶反感之情甚嚣尘上,沈琮只觉周身气温骤降,他一把将掌心的画像攥在手心,猛地回头怒喝: “谁?!!” 空无一人。 阿沅说不清自己是何心情,她几乎是逃跑似的跑走了。 慌不择路间撞进一个清冽的、坚硬的胸膛前,阿沅怔怔的抬眸,对上一双愕然的桃花眼。 优越的眉目下,向来冷沉的墨色眸底恍若出现一丝破绽般眸光震颤了一瞬: “你……怎么了?” 少女一张俏生生的苍白的小脸,眉间犹如火烧的花印,猫似的眼红了一圈,鼻尖也是红的,朱红殷红。眸底波光粼粼,仿佛受惊的小兔一跃入他怀中,他若大声点儿便会惊吓到她,季陵下意识的、也是第一次将掌心紧紧的扣在了阿沅的腰肢上。 不容她跃走。 与此同时,脑海中薛时雨的声音不期然再次在他耳畔响起,一声重过一声,恨铁不成钢: “阿陵啊阿陵你这么聪明,还没想到吗?难道在幻境里还不能叫你看清吗?阿沅凭什么躲躲藏藏,忍受你的坏脾气跟了你三年?又为什么在幻境舍命也要救你啊?还不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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