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发现,墨罄的眼睛很漂亮,像是夜空中,最亮的星星。 “今天有太阳,你躺在床上太久了,我扶你出去走走。” 墨罄扶着宋玉悲走出房门,淡淡的日光穿过灰色的云层,落在贫瘠的土壤上。 宋玉悲问道:“墨罄,这里一点也不好看,我死后,再也不会来这里了,对吗?” “对的。”墨罄轻声应道。 “你在这里坐一下,我给你熬了碗药,吃完药,病就能好了。” 宋玉悲靠着梁柱,静静地看着远方,彼岸花红火地看着,远远看去,像是一滩流动的鲜血。 墨罄喂着她,一点点将药喝下去。 她骤然转过头,紧紧盯着墨罄的脸,可墨罄的脸却遥远得像一团雾气,明明知晓,就在眼前,却无论如何也看不见,摸不着。 她站起身,天空飘落下无数枯黄腐朽的叶片,宋玉悲声嘶力竭道:“墨罄。” 再度醒来,是在奈何酒馆的屋子里。 她动了动手指,不远处的虚影立刻朝她跑来,“玉悲,你醒了。” 她看了一眼望泱,又看了眼半开的门,问道:“范无救呢?” 望泱沉默着,手紧紧攥住宋玉悲的手,他喉结动了动,“他为了救你,三魂七魄全都散了,谢必安刚刚来过。” 宋玉悲挣开望泱的手,疯了一般跑出去,其实不用跑很远,也能看见,昏暗的天空,升起一道萤光,那萤光停留在天空须臾,散开了。 谢必安站在奈何桥头,瞧见奈何酒馆奔出来的红色身影,白影一闪,出现在了宋玉悲面前。 “爷,无救让我照顾好爷。”他向来开朗的面容此刻布满难过,“魔界接连不断有人死去,我一个人忙不过来,爷怕是要再找个人,同我一块索魂了。” 宋玉悲的嘴唇动了动,空洞的双眼好一会儿才凝出光亮。她静静地看着谢必安,过了好一会儿,方道:“必安,你在怪我。” 谢必安抬起头,“一切都是无救自愿的,我又是站在什么立场,能怪爷。” 宋玉悲抬首,走出奈何酒馆的小径,盯着远处排着长队的奈何桥,悠悠地叹了口气,“对啊,一切都是他自愿的,是他自愿用三魂七魄救我出阵法。”自愿隐瞒鬼界的无望,给她一段快乐的时光。 宋玉悲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她与范无救初次见面的时候。 那时候她还是孩童的模样,范无救虽比她晚入师门,看模样却比他大上许多,很多时候,都是他照顾着她。 该是地下城那一回,宋玉悲觉得倦了,她和范无救说,想转世到人界,过普通人的日子,做个被父母宠爱的小孩,生活在阳光下,享百年的柴米油盐。 没想到范无救一直把她说的这些话记在心里,在阵法中,他知晓她害怕死亡,便为她撑起一个特别的人界,所以,哪怕没有太阳,她在阵法中,依旧过得很快乐。 她转过头,看到一旁的彼岸花,想到阵法中的花丛,与今日所见,是何等的相似。 她躬身将谢必安扶起来,道:“必安,索魂一事,还是要劳烦你,我暂时……并不想让人替代他的位置。” 谢必安离开了,宋玉悲回过身,就看到望泱站在奈何酒馆门前,形容憔悴,衣衫不整。 “你睡了三个月,我们的婚事,可还作数?” 望泱知晓,现在他问这样的话,可以说是十分的卑鄙,范无救拼尽所有,救了她的性命,他却只想着与她的亲事。 可这门亲事,是他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得来的。 “作数。”宋玉悲淡淡道。 旋即越过望泱,进到酒馆内,开了一坛新酒,仰头将酒水倒入喉中。万年陪伴,她和范无救,哪怕不是恋人,也早已成了亲人,骤然消逝,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叫她如何甘心,如何忘怀。 宋玉悲一口又一口地喝着,大脑却越来越清醒,那碗汤药的味道犹留在嘴中,腥味和苦味不断回荡在口舌中,他是怎样端着自己心肉熬成的汤药,一步步走到她的面前。 “别再喝了。”望泱一把夺过宋玉悲手中的酒杯。 “我知道你很痛苦,可是,宋玉悲,你考虑过我吗?我也很痛苦,如果可以,我宁愿魂飞魄散的人是我,这样我就不必每日苦苦地望着你的背影,你知道吗?一直在等待你的选择。” 他上前,抓住宋玉悲被酒水弄湿的手,强硬地与她十指紧扣,“你痛苦,难过,可以和我说,我愿意和你一同分担,但不要这样,不要这样伤害自己,我很难受。” 宋玉悲抬起眼,看着望泱眼中的自己,她轻笑一声,没有说话,却也没再喝酒。 望泱将宋玉悲抱起来,回到屋子。将她放在床上,自己也躺在床上,伸手搂住她的腰身,开始闭上了眼睛。 天黑了,睡在床上的人却一动未动,宋玉悲的意识清醒着,望泱的意识也清醒着,但他们谁也没有睁眼,谁也没有说话。 “我对不起他,望泱,我对得起所有的人,唯独对不起他。”宋玉悲出声道。 望泱缓缓睁开眼睛,替她拂去脸颊的碎发,亲吻她的双唇,如同安慰初生的婴儿一般,“他愿意为你牺牲,我知道,你好好地往前走,范大人,会比任何人都要开心。” 宋玉悲捉住望泱的手,直至此刻,她才找回些许的理智,理清所发生的事。先前的一幕幕,在脑中滚过,她侧过头,看了望泱好一会儿,出声道:“望泱,你是不是从来没有想过,我会爱你。” 因为不觉得她会爱他,所以时刻忐忑,担心亲事取消。因为不觉得她会爱他,所以患得患失,自卑敏感。 望泱垂下眼帘,没有说话,但他的沉默,已说明了一切。 “望泱,我不会随便找一个男人睡觉。除非我爱他。” 望泱猛地搂住宋玉悲,唇贴在她的唇上,沉默而固执地吻着她。 一吻过后,二人皆喘着粗气。 玉白的手指落在望泱的唇上,宋玉悲喘着气道:“我将无救当做我的家人,在过去万年,他一直陪在我的身边。在阵法中,我失去了所有的记忆,他对我很好,我想和他成亲,他没有同意。他告诉我,我不喜欢他,所以他不会和我成亲。” “望泱,你知道吗?我没有什么可以给他,他是心甘情愿救我的,他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捧到我面前。” 她叹了口气,又道了句,“我没有什么可以给他的。” “他并不想要你的什么,玉悲。”望泱开口道。 望泱对范无救的所有,都可以不了解,唯独不会不了解范无救对宋玉悲的爱。 “他愿意为你死,他不要什么,只要你每一日都幸福开心。” 这句话,是替范无救说的,也是替自己说的。 宋玉悲很久都没有说话,直到白昼降临鬼界,新的一天到来。 望泱睁开眼的时候,宋玉悲也跟着睁开了眼,她问了近三个月以来,六界所发生的事。 王意在她进入阵法的当天便离开了,至于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不过从当天宋玉悲在青石砖上看到的字,便可知晓,王意与承渊有说不清的关系,或者说王意就是承渊。 神界承渊上神修炼时喜在砖上刻字,他在神界有一处专门的修炼的地方,地上的石砖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字,有古往今来的诗篇,到一些耳熟能详的修炼法诀。承渊上神下旨,在他不曾练功时,神界的人可到他修炼的地方,观摩他留下的剑意,借此提高修为。 承渊上神此举,可谓是收尽了神界众人的心。承渊的修为在神界,他若是称第二,则无人敢称第一,能瞻仰前辈的剑意,对于神界的修炼者而言,大有裨益。 王意的院子,青石砖上的字迹并不明显,若非那天刚好下雨,宋玉悲察觉到青石砖并不如表面上看上去的平整,蹲下来,触到石面上粗糙的痕迹,印证了心中的猜测,承渊也不会这么快暴露。 青石砖上的字,想是王意……或者该称为承渊更合适,修炼时,不小心留下的。 望泱找到宋玉悲时,就看见她和范无救躺在王意的院子里,周遭树叶飞舞,像是一只只即将死亡的蝴蝶。 他将宋玉悲带回了奈何酒馆,范无救则送回了他的居所。 但两人的三魂七魄依旧被困在王意的阵法中,望泱除了照顾宋玉悲,便是跑到王意的院子里,琢磨阵法的破解之法,但最后,还是没有成功。 一直到范无救吐血,谢必安来报。 妖界在宋玉悲昏迷后的一个月,送来了酿酒的材料,魔界的订单按计划进行。神界则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以封霖为首的少数上神,翻出承渊数条罪行,欲逼成渊交出手中权力。 其中一条,便是成渊上神本是毫无修炼天赋的废材,只因夺走了弟弟的心脏,这才有了惊人的修炼天赋。 此言一出,六界震颤。 但随之,承渊上神的亲弟弟司马颂亲自站出来证明,承渊并未抢夺他的心脏,于是乎,神界的众人,只将此事当作是封霖恨承渊恨得牙痒痒,胡乱编造出一些事,就想将承渊给处置了。 这样事情发生后,封霖在神界的地位,愈发如大海中的小帆船,稍稍经些风浪,便会翻倒。 望泱虽不知晓,王意就是承渊,但也知晓,在宋玉悲身上发生的事情,定然和成渊脱不了干系,于是乎,让手底下的人,加大酒水在神界的宣传,弄得神界数家酒铺倒闭,告状都告到了承渊面前。 但就算承渊再怎么有本事,也不能强压着神界众人,去买神界的酒,因此,在此事上,神界算是吃了小小的亏。 神界的人,向来傲慢,只因近几年鬼界美酒的名声,唱响各界,神界这才肯略略低下头,瞧一瞧鬼界的东西。但要在短短的三个月时间里,就让神界的酒铺接连倒闭,甚至告到承渊耳朵里,不会是件容易的事。 其实望泱说的这些事,宋玉悲都可以预料到,唯独一件事,是她想不到的,那就是司马颂居然会帮着承渊作证,她虽然不清楚二人的恩怨,但显然,二人绝对不会是兄友弟恭的关系,或许真相就如封霖说的那般,承渊夺走了亲弟弟的心脏,只是一直苦于没有证据。 或者是,她没有想到,最大证据,居然帮了承渊。 就算司马颂真的放过了承渊,她也不会放过承渊。 无救,我给你报仇。 宋玉悲从床上坐起来,望泱抓住她的手,“你要去哪?” 宋玉悲笑了笑,“我不会这样鲁莽,至少在我们成亲之前,我不会动手。” 她好像只是睡了一觉,可一醒来,就过了三个月,之后,她再见不到范无救,鬼界至此,少了个黑无常。 ----
第87章 第八十七章:合作 = 承渊和司马颂一事,关键点在司马颂身上,司马颂为何会放弃一个大好的机会,而去帮助承渊,这一点,她实在捉摸不透。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16 首页 上一页 89 90 91 92 93 9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