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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瞧得那些蒲团上同样有修者坐立，皆是在闭眸，一副静思之像。 之前进入的那四位修者也已经盘膝于其上，闭眸修行起来。 那雕像前的香炉中有着飘渺的白雾绰绰，冉冉升起，入鼻中只叫人觉得心旷神怡，可静心澄性。 一道轻音落入她的耳中。 “于蒲团上修行，破迷障，辩真道，可入下一关。” 裴夕禾便知晓该要如何做了。 她随意寻一青玉蒲团盘膝坐下，五心朝天，澄心澈魂，渐渐便感觉有一股奇妙之力纠缠围绕着她的身躯，牵扯自己的意识去往一神秘所在。 裴夕禾不曾有过丝毫的慌乱，她修习的《道心种魔》，在第一境之时便是要熬煎历练多少个幻境？她早已不怕这些虚妄。 她虽年岁不过将近四十，所经历的起伏波澜却远胜大多修士，每一次动荡都叫她道心稳固不灭，故而当初渡那化神五九雷劫之时，叫灵魔两道修士闻之变色的心魔劫，连影子都不曾叫她见过一个。 这圣魔便是手段再多，又焉能以幻境乱她心智？ 待得裴夕禾的意识从晦暗中感觉有曦光洒落，便睁开眼睛，见到一处小山村。 此地便是当年她出生之地，凡人绝域的裴家村。 裴夕禾见到一天生早慧，体魄气力神异的小女娃干着自己都已然有些遗忘的农家活计，洗碗擦桌，扫地喂鸡，心中却不曾生出半点波澜。 她更像是个局外人一般看着一切的发展。 而随着时间线的推移，女娃长到了四岁，事情出现了转机，裴金宝的出世却并未像当初一般发展。 裴家父母依旧遇到了想要买童养媳的李家老爷，而他们却没有卖。 他们不曾娇养女儿，时常叫她做些力所能及的杂活，但却极为疼爱她，纵使儿子的出生也不曾改变什么。 裴大成和张花没有卖掉女儿，靠着自己的汗水和努力，抚养一双儿女，虽然清苦，可却算得上幸福安宁。 裴夕禾的眼眸中至此才有一点波动。 原来如此，她心中低声叹了一句。 她不曾真实感受过父母之爱，故而仍存一丝心灵破绽，连自己都不曾意识，被察觉到后便营造出了此地幻象。 人总是会渴望不曾拥有的东西，这是真实的欲求。 裴夕禾伸出右手去，将眼前的幻境破碎，不曾沉溺其中。 那里面的的其乐融融，父母恩慈，幼弟恭亲便化作了碎片泡沫消散。 而幻境却还没结束，却见又是裴家村的场景，却已是她熟悉的发展。 被卖出，争仙机，得救助，斩亲缘。 而裴家父母和她那曾经的幼弟，他们接下来的生活缓缓展现在了裴夕禾的面前。
第576章 辩道一 固然没有得到更多的那五十两白银，但二十两白银对于农家生活已然绰绰有余。 他们日子一下子便变得宽裕了起来。 裴夕禾眼中并无波澜，只是默默地看着一切发展，她意识被神秘力量所控，若不阅尽此幻境发展便不得解脱。 裴大成用这笔银子重新修缮破旧的房屋，又起了一间新屋作为裴金宝的日后长大所居。 接下来便是生活琐碎，柴米油盐，但似乎有了男子传嗣，他们夫妻俩的生活中一下子就多出了奋斗的目标。 裴夕禾心底嗤笑了一声。 凡人界中无修行之道，男子体力优势逐渐在主要生产部门占据重要地位，女子在生产与战争中退居次要地位，故而有了男尊女卑意识的萌芽。 可修行之人引渡灵气入体，洗涤生命为更高层次，弥补先天不足，已然无此区别，看修仙界中多少女仙如皓月当空一般照得世间群英黯淡无光？ 当年横推上古仙魔的圣魔帝歌不也为女子之身。 她扫诸邪，荡乾坤，功参造化，各方来朝尊为帝，建不世之伟业！ 而幻境中，随着裴金宝的长大，裴大成拿出准备好的银子给他上学堂识了字，待得他长成了方圆十里有名的俊俏后生，便又给取了一房媳妇，生养儿女孙辈。 裴夕禾发觉那股神秘力量已然消散，遂伸出手去，幻境如破碎的镜般消散。 “你不觉得不甘吗？” 有幽幽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他起新房，上学堂，娶新娘，用的都是你的卖身钱。” “他的一切幸福圆满都建立在对你的轻贱上，你见他过得幸福安康，就真的不曾怨恨不甘吗？你是修士啊，你掌握着他一辈子都触及不了的力量，为何不锦衣华袍还乡去，叫他们都为当初悔恨不堪？” “你只需要抬手，就能摧毁他们如今安康的日子，随意将当初的轻贱悉数归还。” 这话语之中尽是诱导之意，而它又说得毫无错处。 裴夕禾却只是轻笑出声。 “我已不在乎。” “熙熙黔首，何为喜乐，何为忧憎？” “如今的我，只为求道，求逍遥，求自在，求在那大道之上俯瞰万千，天地乾坤随我意转，再无可束缚我，烦忧我之物。” 那声音似乎静默沉思了一会儿，才转而说道。 “你还真是好大的野心，不会过于贪婪了吗？” 裴夕禾笑得更放肆了些。 “这便是贪婪吗？天地之间万物种种，有情爱缠绵，恩怨情仇，纵情享乐，声色犬马，三千弱水，我只取一瓢饮。” “这怎么算得上贪婪呢？” “何种生灵存于世上皆有念生，我亦有念，已然确立，故愿为之倾尽全力，此生不悔。” 良久，她听见从有悠远深处传来的一声笑。 她的意识被一股力量席卷，而不再于幻境中沉沦，去往另外一处所在。 待得眼前灰朦尽数消散，只见于刚刚那大殿中，周遭的青玉蒲团上的修者尽数不在此处，而中心的那尊雕像却是化作了光辉凝做的人像走下高台。 “她”于昔日在炽焰真魔传承中看见的那睥睨身影相同。 身着玄色上衣、朱色下裳，上下绘有章纹，有金色真龙绣纹旋绕，衣袂翩然，头戴十二旒冕冠。 只是面色略有呆滞之相，开口问道。 “何为道？” 道啊，这可真是一个无解之题。 裴夕禾还记得当初年幼之时曾在昆仑外门听金丹修士讲道，一群练气小修士兴致勃勃各抒己见，如今她修为已到化神，谈起道来反而有些拘谨难言。 道何等广阔啊，越是修为高深，越是发觉自身微渺如一粒海中尘埃。 它包容，浩瀚，无边。 裴夕禾心思回转间，那“帝歌”的光影却也没有催促或是不耐之色，只是在静静等候她的回复。 片刻，她长舒了一口气，眼眸明净若珠。 “有物浑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怠，可以为天下母。此即为道。” 那“帝歌”光影中似乎眼中多出些光彩，唇角微微勾起，含着柔和的淡笑道。 “对，也不对。”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裴夕禾接着说道：“道的本质就是自然，不受任何生灵的影响，也不因生灵的意志而改变。” “道是天地法则，生于世界却也凌驾于世界之上。” 可无论她说什么都只能得到帝歌的一句“对，也不对。” 恍惚间，裴夕禾便已经于此地同帝歌说“道”数个时辰，却也不曾窥得半点门径。 一时间，她心中有些挫然，自己所认知的道，竟然全非正确的吗？ 那这真正的“道”又是什么？ 她看向帝歌身形，目光炯炯，专注执拗。 “我不解，何为道？” 裴夕禾本以为这尊光影虚像不会回应，却见光晕缭绕之间其开口道：“不妨问问你修之道。” 她闻言眼中闪动波光，自身修之道？ 裴夕禾修灵魔妖三道，俱有无上传承加身，她所修之道，莫非是要将灵道，魔道，妖道逐一阐述以求得证？ 她于青玉蒲团上盘膝，此地为意识，无法以法力运转三部道经，但所学所悟的一切都铭刻于裴夕禾的最深处。 既然不急，她便慢慢于此追寻那“道”是为何。 裴夕禾闭上双眸，回想起三部旷世经文中的记载，身周逐渐地浮现出了一个又一个的符文来，衬得她极端神异。 灵魔妖三法同修，三脉皆是由天地灵气所衍化，随着她越发沉浸于感悟中，身周的那些符文便是旋转了起来。 也不知修习了多久，她于长久的枯坐静默中，终于窥得一线契机。 这是她修炼之时曾见过一两次的场景，但也不知是否是因此地圣魔道场的加持，她此次窥得分明。 当灵力，魔力，妖力三者交汇碰撞之时，她看见了。 鸿蒙宇宙，万物混沌，天地未分，阴阳颠倒。 第一缕气出现了，它是一，一化三，三化万物。 它就是道。 裴夕禾于原地睁开眼，目灿灼灼，透着一股近于疯狂的兴奋。 “道为一，我亦一，我即道，天地法一！” 那圣魔光影勾唇一笑。 “善。”
第577章 求真我 裴夕禾的眼中满是兴奋，当圣魔光影那一声“善”落地，她心中生出了一股果然如此的感觉。 道太浩瀚。 它上至天地乾坤，下至寸土微尘，宇宙中的一切都可以是道，没有一物不是由之衍化。 它于最初化身为一缕先天之气，一化三，三成万物。 而那三便正是灵魔妖三法。 先天之气降于世间，逐渐化作天地元炁，古仙以之成灵力，真魔以之成魔力，妖神以之成妖力。 而当三种力量越发接近道的真谛，便越是呈现出相近的特性来，故而化神境界之后便被称为“法力”。 无论是那一条道路上的修者都是在追逐着“道”的真谛。 而裴夕禾修行三途，本就要比之一般修士更早触及这份真谛，故而她修行之时，曾三种体系的力量汇集融合，叫她得窥上古最初之境。 道虽为万物，却也是最初的“一”，只是时光层次不同，而诠释和展现也就不同。 欲求道者，即是追逐那“一”，亦或是说，以自身成就“一”，自身便是“道”！那自然是万法皆通！ 裴夕禾于蒲团上站起，目光灼灼，带着近于癫狂的兴奋，双眸眼角已经出现了血痕。她接触了远超她此刻境界的天地真相，故而对自身是一股极大的负累。 身前的那圣魔光影忽而爆发出一阵光辉，原本由光点凝就的身躯居然出现了血肉质感。 她之前面上曾有的呆滞消失不见，那双银色眼眸中似流转无穷华光，蕴养一片苍茫浩瀚星海。 “记住，己身为道，道求真我，一切种种，均是借假修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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