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提到的芳名,令百里朔空一时半会无法反应过来。 有多久,没再听到她的名字了。 男人的表情管理很好,他面上淡定的接下,一张一张翻阅。 泛黄的纸上写满了女人的心事,她的过往,她的梦想,她的痛苦,都被尽数展现。 第一张: 「皋月廿五:你相信一见钟情吗?这是很老土的一句话,可是眼缘这种东西,很玄学,我就是这样」 金秋的风吹拂窗棂,纯白木槿飘落桌案,降在一封信笺上,淮城茶馆,那是江家千金首次见到神川第一天才百里朔空。 那时的青年意气风发,纵横天地,闲暇时刻在二楼茶馆与朋友诗词人生,沉迷交谈的他没有发现漂亮姑娘的一双眼眸停留他身上许久。 第二张: 「菊月十八:你的每一场比赛,我从未落下,擂台下为你喝彩的人很多,你很难注意到我」 「我不会和你有所接触,我的面瘫可能会让你觉得无趣,所以不会主动和你搭话,我们各自安好,保持百里朔空不知道江衾衣,但江衾衣知道百里朔空」 「你喜欢木槿花吗,木槿花朝开暮落,每次凋谢都是为了下一次更绚烂地绽放,就像日落又升、春去秋来四季轮转生生不息,爱一个人会有低潮,也会有纷扰,但懂得爱的人仍会温柔的坚持」 第三张: 「今天看到一个女孩子和你走得很近,我打听到那个粉衣女孩叫降樱,她是你的爱人吗」 「噢,原来是妹妹,嗯……还好没发生什么误会」 「父亲要给我举办比武招亲了,就在淮城,三岚沟收到消息了吗,你会来吗,不是以参赛者的身份」 第四张: 「花月廿七:我爹不同意我嫁给你,他说你是一个笑面虎,城府很深,视人命如草芥,谁都可以利用」 「我反驳了父亲,我说,你若真是这样的人,我会改变你,让你不再漠视生命,我知道你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到了这里,百里朔空看完了她亲笔写下的所有想法。 眼泪从他无神发灰的眼眶滚落,两眼发红,顺着苍白的脸颊滑下,捏住纸条的手指绷紧到颤抖,发出的声音低哑疲惫。 小黑溟不解他到底看到了什么,狐狸尾巴卷上他的手腕轻轻拉下,拿走他手中的宣纸,“难过就别看了。” 他折叠黄纸,似有似无地瞥了一眼第四张字条,只见这面纸的全部内容被笔墨无情地划掉,剩余下面几个凌乱无力的字: 「对不起,我好像做不到」 这天的日期,正是江衾衣听到计划,给他一耳光的那日。 此刻百里朔空终于明白,江衾衣给了他那巴掌后说的那些话究竟是何意,明白她的离开,是为了让他彻底理解生命可贵。 他领悟得太晚了,因而付出的代价,很大。 清晨,大雾散尽。 不止清晨,也不止大雾。 桌案前,气质温文尔雅的男人挺直腰背,右手握笔,墨做山河,认真写下行行楷草: 「江衾衣,我给孩子取名为江淮,他很活泼,不明白他性子到底随了谁」 「他的天赋很好,走的剑修,懂事理明是非,辨善恶,心思纯粹,不会像我一样,恶途渺渺」 「江衾衣,如果我能够跌入地狱之中,经历无尽的艰险,用磨砺筋骨的苦难来改变自己的性情,领悟生命中的沧桑与苦难,成为你心中的那个完美存在——」 笔尖在此停顿,百里朔空思绪涣散,想到了他这一生的种种罪孽,久久不能落笔。 这时,一只稚嫩的手罩上他的手背,帮他研墨的黑溟控制他的笔尖蘸了墨汁,继而放开,又转回去继续他的研墨,轻声道: “继续写下去吧,至少不留遗憾。” 他自己才是个十岁大的孩子,却反过来安慰他这个活了几百年的老怪物。 百里朔空冲他笑了笑,视线重回纸上,提笔落字,笔意清婉: 「能不能,换你回来?」 一笔一墨一砚,一纸一人一心,满满当当,皆是寄不出去的信笺。 有执笔者,无收信人。 第222章 恶人 无法仰望的穹顶上,黑发女人通过水幻镜瞧去了整个过程,她缓缓转眸,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问她这个问题了。 “日日夜夜通过我的水镜思念丈夫和孩子,为何不堂堂正正地与他们见面。” 星辰铺洒的空间内,两名女子一左一右分别站立。 一黑一白,一个妖媚,一个清冷。 “……”江衾衣微张着嘴,垂眸望着波澜不惊的水面呈现出来的影像。 她一点点看着丈夫写满一封又一封寄不出的信,一个人从黑夜呆到凌晨,最后醉酒消愁睡去,心中酸涩不已。 悲伤美人说这些话时,表情僵硬死板,外人从她脸上感受不到任何悲哀,“生下淮淮的时候,我就下了决心,离开十五年,十五年后……” 她稍作停顿,面无表情,“到了再说吧,父亲那边我会寄信报平安。” “……”黑衣女人兴致勃勃斜望江衾衣,鲜艳动人的红唇嘴角上翘,姜千泠一声散漫轻笑。 没错,江衾衣就在她的伏神泽。 百里朔空和她姜千泠有联系,当然知道他有了妻。 其实江衾衣一开始说要改变百里朔空时,江老尊者仍然未同意他俩的婚事,是她瞳术控制了江老尊者,这才有了后续。 她帮江衾衣不为别的,就因为她喜欢她。 喜欢她清冷厌世的表情,从头到尾只有一副面孔;喜欢她的面瘫,除了冷漠还是冷漠;喜欢她的做事方式,抛夫弃子,离开便是十五年。 好大胆,好张扬,好随意。 而且,她出身名门,知书达理的贵族大小姐,姓江。 和她的“姜”听上去不就一个发音吗。 简直像极了六界另一个自己。 仿佛世界的生死,事不关己。 心中这般想着,姜千泠对江衾衣的性子越发满意,“在伏神泽几年你也闷坏了吧,我的那些血仆不太会照顾女子,不如和我走吧,我们去另一个地方。” 魔女眯起深色眼瞳,眸中那抹异样的橙色深不可测,“我保证,他再也找不到你……” 遥想神川彼时,那人雪衫漫漫,一人一剑站在擂台,衣袍无风自鼓,一袭披风飒飒,两甩云袖,神采飞扬的男人天才之名当之无愧。 淮城之始,江氏佳人,心事只道相思陨影,遮去千点情愁。 听余音绕梁,笙歌独欢,看尽灯火阑珊。 流光飞逝,相见未知,宜景益思,不明归去来兮。 花了一刻钟回味分析百里朔空最完整的过去,白巧头大极了,“宗主最后没有对你下手我了解了,可是等不来容器的百里钺没有催促宗主?这么多年过去了没人针对百里钺?” 做梦也不敢想,敌人从冥傀变成了宗主的弟弟。 冥傀之祖最是难缠,为目前得知百里钺占据的躯体,它体内的鬼气可源源不断产出虚灵冤魂,这些鬼魂再得以进阶成为冥傀,根本杀之不尽。 就像一个刷怪笼。 不灭了源头,怪物挥之不绝。 黑溟抬眸,凝视着她,道:“催了,宗主不愿让我涉险,最后放了百里钺,让他跑了,逍遥法外。” “……” 不等白巧发言,黑溟继续道:“巧巧,之前你也说了,认为宗主不是好人,所以,他身为恶人为何要大义灭亲?他顶多为了江衾衣做到不再玩弄他人的命运,利用生命作为权利的筹码。” 做恶人,要么就做得贯彻到底,要么就以恶人的身份活在群众眼中。 当一个人的优点和缺点作为对比时,无数件好事永远会被仅此一件的坏事碾压,这时你就会发现,做的善事显得多么地苍白无力。 有些人总会将他人的缺点无限放大。 善事做得再多,也洗不掉你曾是恶人的证明。 百里朔空和黑溟正是明白这一点,因而不会进行洗白。 可以约束,可以克制,可以隐忍,但不可能抛弃属于“恶人”的反派身份。 他们是恶人,纯粹的恶人。 “……” 他有独属他自己的世界观,白巧不过多评价,但是她从他的言辞中听出了另一句话。 “你的意思是,我们要找出百里钺制裁灭傀,宗主也不会拦,对么?” 黑溟挑眉,笑看满脸自信的卷发姑娘,“你觉得呢?” 第223章 负心汉 尽人都知,神界分为神川和神域两个中心地界,三大隐世神族与九州居住神川。 现如今魔族管控神界,整个神界中除了神川未被魔尊渗透,其余地带尽数落入魔君手中。 不可御剑飞行的亓城内,两匹通体雪白的雪点雕疾驰而行,马车装饰均以墨蓝色的凤鸟纹为主,这等别具一格的特征即使远远望去,也能让人一眼便知道主人的身份不简单。 简雅的马车内部,星长节背靠枕垫,金瞳直视他对面坐着的亭亭玉立的姑娘,疑惑不解,“冬小姐,我记得,我俩似乎仅是半面之交,今日不过偶然碰面,为何非要上我的马车?” 他好端端的外出处理风镜的事,人刚坐上马车,这女人突然拦下他的车夫,询问他是否能让她一同上车。 四季谷室女冬奈,性格开朗,后台背景十分强硬,爷爷是神川尊者其一,父亲在朔望岛继任命主。 活泼的姑娘同样拥有一双身为神族的金瞳,她两手支着下巴,笑吟吟地,“你不是要去灵波洞天吗,正好之前落家主借了我四季谷的东西未还,也是要去灵波洞天的,顺便捎我一程嘛。” “……”她略带恳求的语气,星长节不吱声,眼眸望去窗外,“载你去可以,但回来的时候就麻烦冬小姐自己打车吧。” 冬奈嗯了一声算是应下,随后她低下头,取了一件方形盒上来。 “这个,在我坐下时候就在了,没忍住打开看了看,星公子,这是女子的饰品玉佩啊,给谁买的,白昙吗?” 她现在仔细想了想,又不像,先不说那块暖玉本身价值连城之璧,样式看起来是戴在脖子上的,且中央上刻了一个“风”字,这个字的寓意又是什么? “……白昙?” 风镜的东西,还是这雪貂趁她昏迷偷来的。 被冬奈说成送给另一个女子,星长节迟钝了会,否认,“风大小姐的,一个和我闹脾气的坏女人。” 说罢,他把盒子夺了来。 她能说出这话也不怪她,印象中冬奈和白巧有交情,她认识白昙不稀奇,只是她的思想可能还停留在多年前的流言里,认为他和白昙是那层次的关系。 他的话解释了玉佩上的刻字,但冬奈似乎不想就此了事。 “我听说你撤回了寻找白昙的人手,难道……你真的是个负心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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