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一鸣起身抖了抖衣袍,又让白若霜替他理了理鬓发,亲自打开帐门将姜雁生迎了起来。 只见进来的是位眉清目秀的少年,他身量不高,穿着一身繁复的月牙色礼服,发冠上还镶嵌着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猫眼石,嘴唇殷红像涂了口脂,一笑起来,衬得牙齿白胜冬雪。 这副模样,有些像偷穿长辈华服出来晃荡的小少年。 白若霜暗暗比较着身高,总觉得这姜雁生比自己还矮上半个头,他到底几岁元婴的? 石一鸣同姜雁生简单寒暄过,冲白若霜招了招手,对她说道:“霜儿,这位是圣心谷姜谷主,圣心谷远离俗世已久,前次你提了莲蕊祛魔之法后,我可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姜谷主请出山,来好好见个礼。” 没想到姜雁生竟是圣心谷谷主,白若霜敛眸端正行了个晚辈礼:“久仰姜谷主大名,晚辈白若霜这厢有礼了。” 圣心谷避世而居,在修仙界向来只闻其名,连它的具体位置都无人知晓,但每逢此界有大难,必有圣心谷出手救人于水火之中。 然而自仙魔之战后,圣心谷立下封谷之誓,再未涉足人世。 没想到石一鸣说要联系圣心谷,就真将人家谷主都请出山了,丹阳宗底蕴之深、人脉之广,不愧是第一大宗。 “白若霜,是个好名字。初次见面,一点薄礼,希望能对你修行有些帮助。”姜雁生拿出一只通体碧绿的瓶子,温声说道。 “谢谢姜谷主。”白若霜小心接过,此瓶触手生温,瓶身上刻着一只在花丛间闭目休息的花豹,这花豹怎么看怎么眼熟。 石一鸣呵呵笑着,向姜雁生拱了拱手:“姜谷主有心了。此番请你前来,是想请你看看能否有什么办法,能让更多的人通过莲蕊的效用恢复清明。这几天你也看见了,入魔之人越来越多,形势不容乐观。” 说完,石一鸣将白若霜取出的莲蕊递给姜雁生。 姜雁生拿出一张红布铺在桌上,先把莲蕊放在鼻尖嗅了嗅,然后将它平放在布上,手指轻捻,将之搓成粉末。 他抬起头,成竹在胸地点了点头:“一根莲蕊够十人的份量。” 石一鸣摆了摆手:“姜谷主谦虚了,一根供给百人应该不在话下吧?” 姜雁生垂下眼帘,用食指粘起一点粉末,深深吸了一口:“也不是不可以,就是要的药材会难找些,就怕你们没有。” 说着,姜雁生报出数个天级灵植的名字,许多已绝迹多年,确实难办。 正在石一鸣愁眉不展之时,白若霜取出几盒药材呈给姜雁生道:“姜谷主,您看看这些可够?” 姜雁生原是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一看清盒中的药材,顿时神情一变,肃容接过盒子,仔细挑拣了一番,叹道:“这些够做万人食用的分量了,你速取百根莲蕊来,明天晚上就能全做好。” “那您先将这些药材收好,每日我只取得出二十八根莲蕊,其余的得之后再给您了。”白若霜尴尬地笑了笑,她今早才刚成功取出莲蕊,哪有百根的库存。 姜雁生无甚所谓,早些晚些对他来说都一样,他不过是受人之托前来帮忙罢了,倒是对白若霜能拿出这些药材十分感兴趣:“你怎么会有这些药材?单是通心草,我圣心谷也只种活了一小片,成色还不怎么样。” 这些药材自然是之前在南湾城的种植基地买的,她只拿了一小部分出来,没想到万年之后,这些灵植都已是稀世之珍。 但她曾到过南湾城的事实在离奇,于是她含糊道:“这些都是机缘巧合之下得来的。” 姜雁生听她这样说,也就不再多问,这是白若霜的个人机缘,他不好再深究。 之后,白若霜当场取出剩下的莲蕊给到姜雁生,然后便退出了石一鸣的营帐。 有了姜雁生的帮助,她总算不必每日奔波在外救助入魔修士,各宗门的矛盾也能再压一压,事情总算有了起色。 白若霜步履悠闲地走回住处,却见帐外站着一身玄衣的宁不凡。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照在宁不凡嵌满宝石的发冠上,险些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好在白若霜与他相识已久,光从身形站姿便能将他认出。 剑眉星目的少年郎定定看着向他走来的少女,冷硬的唇角柔和下来,低喃道:“你回来了。” ---- 无责任小剧场:
一日,白若霜回家发现门口守了只可爱的大狗狗,于是开心地揉了揉狗狗的大脑门,狗狗吐着舌头汪得比谁都大声。
第79章 陨星(五) === 宁不凡带着白若霜出了据点,一路上,他除了一开始说了句“随我来”,就再没开过口。 白若霜默默跟在他身后,出据点后还拿出破妄镜悄悄照了照宁不凡,见他不是别人假扮的,紧皱的眉眼才舒展开来。 二人就这样走了约大半个时辰,直来到海边才停下。 宁不凡走上一处悬崖,狂烈的海风将他的马尾吹得乱舞,汹涌的海浪在崖下叫嚣,他转过身来,身后是耀眼的阳光,整张脸埋在阴影里,看不出表情。 “师妹。”他缓缓念道。 他的嗓音平稳有力,没有被风吹得稀碎。 白若霜心下惴惴,担心他这是要表白,高声道:“宁师兄,你站在那里不觉得晒吗?” “无妨。”宁不凡顿了顿,继续说道,“你还记得白家的商船上曾经上过一个小乞丐吗?当时管事要将小乞丐赶下船,是你开口留下了他。” 白若霜眉头微蹙,努力回忆,想起一张脏兮兮的小脸:“你……” 宁不凡打断她:“师妹,你先听我说完。” 他向后退了几步,走到悬崖边缘,“有了大小姐开口,管事不敢怠慢,将小乞丐洗洗干净,发现他长得不错,于是替他换上华服,将他带给了白家家主看。正值白家家主在替你物色书童,于是小乞丐摇身一变,成为书童随侍在你身边。” “你待书童极好,从不当他是下人,当你的书童既能好吃好穿,又有取之不尽的修炼材料。可你还是看出了他的不情愿,你说他眼中的光日渐黯淡,说他想要追寻自由。” “于是你偷偷将他放了,还替他备好物资规划好出岛的路,甚至将贴身佩戴的玉佩赠给了他。” 宁不凡从胸口取出一枚玉佩,在掌中细细摩挲,“你可能不知道,玉佩中留有白家先祖一缕残魂,在白老前辈的指点下,小乞丐拜入名门、觅得良师,不再是那个路边人嫌狗憎的小乞丐。” 宁不凡向着白若霜走去,眼底星光闪烁,嘴角带着微微的弧度:“他从来没有忘记过,没有你就没有后来的他,他原想等自己变成参天大树,再去还报你的恩情。但上天垂帘,让他与你提前相遇。大小姐,虽然他才刚长成一棵树,但他会永远守护着你。” 白若霜抿了抿唇,问道:“所以,你是狗剩?” 宁不凡身子一僵,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托她这一问,气氛一下变了,宁不凡将玉佩收回里衣内,说道:“原本想找机会让你见见白老前辈,但上次在海底,他为了救我耗光了力量,现在已魂归上界。他托我向你带话,说他在上界等你。” “辛苦师兄了。”白若霜将飞到脸上的发丝拨到一旁,凝视着宁不凡说道,“师兄,前尘往事惧已往矣,如今你家仇得报,也有了好的前途,只要做你自己就好。” 说罢,她冲他微微一笑,转身离去,朗声留下一段话: “我不需要谁守护,我自己就可以护好自己,不仅如此,我还要护好天下人,护好这个修仙界。” 她在风中摆了摆手,同怔愣的少年郎作别,独自向前路行去。 * 四天后,姜雁生做好万枚祛魔丹,石一鸣分了一部分给各宗掌门,修士入魔之事算是暂时稳定。 按约定,姜雁生此间事了就要回圣心谷去,他不欲太多人知晓他的身份,故而整个据点只有白若霜师徒知晓他的来历。 二人将姜雁生送出据点,临别时,白若霜忽然出声道:“姜谷主,不知你与姜寻雁前辈是何关系?” 姜雁生敛眸一笑,像是早已料到她有此一问,淡淡道:“她是我母亲。” “原来如此。” 白若霜说着细细打量起他,想从他脸上看出姜寻雁的影子,姜雁生似是看破她的想法,右手在额心一点,现出一颗殷红的小痣,与姜寻雁的那颗几乎一模一样。 姜雁生从储物镯中拿出一个匣子,递给白若霜:“这是母亲托我转交给你的,其实此番若不是为了替她递东西,我也懒得出谷。” 白若霜双手接过,抱着匣子犹疑道:“她……现在可好?” “她都飞升不知多久了。”姜雁生指指天上,“你若是有朝一日上去,替我问问她,我父亲到底是谁。” 他见白若霜目光一软,猜到她想岔了,忙说道,“你可别乱想,圣心谷外住了三个来路不明的男人,都说是我亲生父亲,受我母亲之托照看我,我就是好奇到底谁才是那个倒霉鬼。” 白若霜忍不住笑了出来,应道:“好,我记下了。谷主,此去山高路远,有缘再会了。” 说完,她拿出一个绣工精巧的储物袋递到姜雁生面前,“既然你是姜师姐的公子,这就当是我的见面礼了。” 在白若霜心中,姜寻雁还是那个自信又有些古怪的可爱师姐,姜雁生既是她的儿子,那也就是晚辈了,于是才补上一份见面礼。 姜雁生眼皮一抽,推拒道:“我修的是无情道,你这样与我私相授受也是没有结果的。” “谷主想多了。”白若霜慈爱地一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里面是谷主喜欢的东西,真不要的话,那我可拿走咯?” “霜儿,不可无礼。”石一鸣呵止道。 姜雁生品出这见面礼的意味又羞又恼,奈何他看出里面是珍贵的药材,实在狠不下心不要,用力抽走储物袋,不满地说道:“我可比你师尊还年长,你这是目无尊长!” 他生起气来更添稚气,像是闹脾气的小少年,白若霜笑得温婉,柔声道:“谷主莫恼,只是我与你母亲相识于万年之前,实在有些……望谷主勿怪。” 姜雁生瞪她一眼,取出一艘飞舟,朝二人用力挥了挥手:“再见,再也不见!” 二人目送他飞远了,才收回视线。 石一鸣伸手弹了弹白若霜额头,笑道:“你呀,顽皮。姜雁生可是半步飞升之人,竟敢在人家面前卖弄辈份。” 白若霜捂住额头,眨了眨水润的杏眼:“唉呀,我也是一时没忍住嘛。” 师徒二人就这样笑闹着回了据点。 待白若霜回到帷帐中,她便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姜寻雁留给她的匣子。这匣子里还套着两个匣子,其中一个打开,是当初她送出去的花豹摆件,另一个则是一本书和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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