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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片刻的安静中，气氛算不上凝滞。 没有暗流涌动，亦没有激烈火花，只是普通的沉默而已。 但谢凌却放不下心。 她维持着歉疚的微笑回望，掩在袖中握住月白玉簪的青葱指节却缓缓收拢。 于是，便是在这样一种松弛中含着紧绷，紧绷里又溢着松弛的安静中，谢凌凝神看向了身前之人。 他距离谢凌不远，谢凌站的位置是避着光的，他的左手边却是一面镂空雕花木窗。 木窗大开着，午后的光线很好，窗棂外略显刺眼的阳光直直射入屋中，笼罩着他披散着墨发的身影，像是给他整个人披上了层层叠叠的柔软薄纱。 薄纱没有带着他飘飘欲仙不似现世之人，反而让他那双眼尾泛着薄红的双眼，更显得如耀石般黑沉，似能看透世间一切诓骗。 但令人讶异的是，谢凌并没有从那穿透一切的眼中发现任何被愚弄或者驱赶的不满，只窥见了那双半阖眼眸里的些微黯然。 下一刻，就连那些黯然也被他长睫垂落在眼下的阴影遮挡住了。 只余一双半阖着的双眼。 衣料窸窣轻响，他越过谢凌，转身时最后扫了一眼摆满菜肴的圆桌，淡声道： “那，我......明早过来。” 留下这句话后，他袖衫轻荡，跨过门栏离开。 屋外晃眼的阳光下，及腰墨色长发和着鲜红衣衫随风飘扬，眨眼便消失在殿外转角处。 谢凌收回投向殿外的目光，压下心底浮现起的复杂情绪，转身走向偏殿。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魔域（六） ◎魔君......也很好◎ 谢凌的感觉没有错，谢明寒在她抵达偏殿一刻钟后便醒来了。 他悠悠转醒时，谢凌正坐在床边不远处的茶桌旁，捧着茶杯，目光幽深，似在沉思什么。 听到窸窣声响，她转头看向谢明寒，柔声道：“醒了？” 谢明寒听到熟悉的声音，从枕上转过头，“阿姐......” 话未说完，他忽地注意到那双隐在幽幽茶雾后的淡蓝色双眼。 室内光线明亮，阳光泼洒，那双眼沐浴在光中，如蓝宝石般美丽。 “阿姐，你的眼睛......”谢明寒起身，惊讶道。 “蓝色的？”谢凌放下茶杯，笑道。 她这一笑，长睫下的双眸更显得明亮。 “不是一直都遮掩着的吗？都几百年没见过你这样子了。” 谢明寒动了动身体，发现没有大碍后，下床穿鞋坐到了谢凌身旁，身子前倾凑近观察。 蓝眸是谢家返祖特征，谢凌五岁显现蓝眸，但她觉得蓝瞳太招摇，刚学会术法就给变成了黑瞳。 谢明寒见过谢凌蓝瞳的次数屈指可数，他很是疑惑，怎么这个时候显现出来了？ 片刻后，谢明寒突然变了脸色，想到了一种可能：“阿姐你灵力枯竭了？” 除非全身灵力都调动不起来，否则施加在眼中的小术法不会失效。 “你不也枯竭了？”谢凌没否认。 她扫了一眼谢明寒，见他眼神清明，按着他的肩膀把他推正，温声道：“坐好，脑子清醒了吗？” “怎么了？”谢明寒瞧见谢凌眼中笑意消失，愣声道。 谢凌正声：“你知是谁人在背后操控吗？” 提起半月前的事情，谢明寒的脸色变得沉寂。 闻言，他垂着眼摇了摇头。 “我去柳家的半月，家中发生了什么？”谢凌严肃道。 她一个一个排查过往日与家中产生过摩擦的家族，但都没有足够的依据，莫说依据了，那些人家大多只是口头不对付，少有手上摩擦，从这一点看，便是动机，也是不足的。 想来想去，便只有她外出的那半月发生什么了。 “没发生大的事情。”谢明寒摇头，“要是大事，我早就和阿姐你传信了。” “不过我和父亲外出了。” 说到这，他手摸上腰间乾坤袋，解下后，放至茶桌上，右手伸进去摸索：“阿姐，第三次仙魔大战的起因，这你知道吧？” 仙宫里存放着记录仙界每年大小事件，供全仙界阅览的仙册。 其中，记载着第三次仙魔大战起因的那些晦涩难懂语句，含义大致是这样的： 仙帝于华亭山下祭拜其兄太子微生，偶遇上任魔君墨劫，为仙界安全，劝其回至魔域，并提出两族各居其领土，互不侵略，友好相处。 墨劫听后，并不理踩，并率先出击，于是仙帝迫不得已，只得迎敌，其后勉力诛杀墨劫。 上任魔君墨劫死后，因魔族多次入侵仙界，仙帝逼不得已，只得发起仙魔大战。 两个不得已，足可见仙帝的无奈。 写是这么写，仙界众人表面上也是这么信的，但其中内情不身在其中，谁又能判定相关卷册上记载的真假？ 谢明寒反正是不信的。 两人都不在仙界，他便直接省去其中细节，一句话总结道：“上任魔君墨劫和仙帝打了一架，墨劫死后，仙帝挑起了仙魔大战。” “阿姐你去柳家时，父亲得知，因为墨劫与先帝那一战力量太强，引得华亭山震动，冒出了一些与谢家有关的东西。 那半个月，我和父亲赶去华亭山查探，东西没找到，却意外捡了一堆法器。” 说着，他伸入乾坤袋中的右手顿了顿，拿出了几件法器。 “没用的当场就扔了，剩下的都在这了。”他收起乾坤袋，眨了眨微红的双眼，压下心中情绪，“我和父亲还没来得及仔细查看，打算回了家再好好研究的。” 结果到家不及两个时辰，便遇上了冲破防御的魔族，接着便是无止境的厮杀。 逃亡的那半月思及此事悲伤不知几何，谢明寒不想让气氛太过伤感，便咽下了到嘴边的这句话。 谢凌听到这话，显然也是想到了谢明寒回家后的事情，她看了一眼谢明寒的神情，明白他的用意，便把视线移至了那几件法器上。 桌上摆放着一把弯刀，一块圆镜，两柄长剑。 弯刀和两柄剑上，都有着不同程度的磨损，圆镜也从中间开裂。 法器没什么特殊的，除了其上的仙宫印记。 “华亭山......表叔？”谢凌想到什么。 谢明寒调整好情绪，答道：“我和父亲想过，这些应该是表叔身边护卫的法器。” “这也只能证实前任太子微生是死于刺杀。”谢凌仔细观察着桌上的几件物品。 谢家是上任太子微生的母家，而上任太子微生就是死于华亭山。 他是往华亭山上祭拜其母谢岁时，被先前开罪过的一个仙人派人刺杀死去的，华亭山上太凶险，他死后，最终连尸骨都没找到。 不过鉴于法术的威力，大多修士死后都是尸骨无存，所以也有一种可能，他死时，尸骨已经没了，也是因为这种原因，上任帝君微时派人找了几次便作罢了。 “更何况，整件案子完美无缺。” 谢凌看完的弯刀，镜子，和一柄长剑，眼下拿着最后一件物品查探，她手中的那柄剑，明显比另一柄要华丽许多，剑柄底部刻着仙宫的标识。 “要是真和你们去华亭山有关，除非那个被剥去仙骨在仙狱里最终禁受不住折磨死去的仙人不是凶手，舅舅的死因另有隐情。” “......可能性太小了。”谢凌放回手中华丽的长剑，摇了摇头，“收着吧，就是正常的对抗损毁，没什么特殊的，看不出什么。” “如果和这无关的话，便没有头绪了。”谢明寒收了法器，垂着头低声道，“到底是谁.....” 他和谢凌想得一样，也把疑团的突破锁定在了谢凌外出的那半月，如今却找不出不对劲。 这个结果，到底令人气馁。 见谢明寒神情落寞，谢凌缓了片刻，压下心中迷茫，倒了一杯茶放在他面前，柔声道：“父亲的丹珠还在吧？” 说话时，她眸光落至谢明寒颈间。 谢明寒闻言，低头扒开领口，抽出一根蓝色细绳，随着细绳拉出，末端被细绳打出的一个个小结小心包裹着的青色丹珠被带了出来。 “在这。” 他声音微哑道。 谢凌望着丹珠，眼中划过一丝水光，她停顿了一瞬，掩下声音异样：“丹珠在，父亲的神魂就在。” “可是......”谢明寒咬牙忍着心底翻涌的情绪，红着眼眶道，“那秘术只有半卷......” “总能找到解决办法。”谢凌感受着丹珠散发的熟悉气息，温声道。 说着，她伸出手，像谢明寒小时候一样，揉了揉他的头顶，柔声道：“我们都平安在这儿，便很好了。” 谢凌安慰片刻，谢明寒很快便恢复了精神，这时，他才想起来刚起床时要问的问题： “阿姐，你怎么会到魔域来？” 谢凌没有隐瞒，如实道：“我被那些人追赶到了拂歧崖上，跳崖后，掉入了孤离河中，被魔族捞起，送到了魔宫。” 话落，对上谢明寒担忧的眼神，她活动了一下身体，接着道：“不过现在没事了，你看。” 谢明寒看着，掩下眼中心疼，思索道：“那些人也是把我逼进了拂歧林，想要消耗我的灵力。本来快没命了，最后一刻被一名魔将给救了。” “她说她是阿姐你派她去的。”谢明寒回忆，“我问她你的情况，得知你没有危险便撑不住昏过去了，她后面好像还说了什么，我没听清。” 其实他刚昏过去还有片刻意识，好像隐隐约约听到了什么“魔君”“喜欢”，但拼不成一句话，也不确定他听到的是不是对的，就没和谢凌提。 “救你的那名魔将名为青魅，魔宫总管。”谢凌笑着解释道，“将军人很好，做事也很细心周全。” 谢明寒想到拂歧林里青魅的救命之恩，心底对谢凌的评价表示赞同。 “那魔君呢？”他问道。 谢凌想了想这两天的相处，评价道：“魔君......也很好。” “我醒来后，请求魔君救你，他答应了，让青魅将军去搭救的你。” 谢凌说着，想起了不久前见到的那双眼中含着些微黯然的黑沉双眸，飘扬的墨发，和远去的红色背影，心中无端浮现起浅淡愧疚。 “那，阿姐，魔域是安全的？”谢明寒试探着总结道。 “大概率是安全的。”谢凌答道。 顿了顿，没等谢明寒松口气，她又补了一句：“小概率就不知道了。” 绝对的安全谢凌不敢保证，但她判断，肯定比谢明寒在外追杀活得久，不然她也不会把他扯进魔域来。 “反正如今也干不了什么，别想那么多，先好好养伤吧。” 谢凌又摸了摸谢明寒的头，自从他成年戴上了发冠，她就很少做这个动作了，如今他刚醒披散着头发，还坐在她旁边，发型身高都不受限制，给足了她操作空间，摸着摸着便停不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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