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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玄惑跟上，谢凌调动体内灵力，让手中淡蓝火焰燃烧得更旺了些，侧身分了一簇递给身旁少年。 见此，玄惑调整手势，收起准备燃起明火的想法，欣然接过谢凌手中火焰。 不过，拿着蓝火的玄惑还是有些不解。 “姐姐为什么道歉？”他问道。 谢凌回想起玄惑将才的反应，敛眸，缓声道：“因为感觉……玄惑好像，不是很想回忆起鬼煞河。” 她记得，玄惑是通过鬼煞河来到上界的，而想要离开鬼煞河，有且仅有一条路径： 杀光河中一切生灵。 要做到这件事情，不是几天几月几年便可达成的，玄惑必然是在鬼煞河中呆过很长一段时间。 但他如今见到鬼煞河中的河水，却没有第一时间记起来。 这已经很足以说明问题了。 谢凌把这件事设想得很严重，觉得玄惑或许不是很想回忆起鬼煞河，而她可能挑起了他的伤心事，于是想着，她不应该再接着问下去，并轻声向玄惑表达了歉意。 但实际上，谢凌这次想复杂了，玄惑的理由其实很简单。 “不是不想回忆。”他道，“只是有些记不清了。” 谢凌微怔：“……记不清？” “嗯。” 脚步迈出，小腿划过水流，玄惑感受着这熟悉的刺骨寒凉，语气有些迷惘：“我不太记得有关于鬼煞河中的事情。” “四周的环境，河中的鬼魅生灵，还有我那时做了些什么……其实都记不太得清。” 可能是因为没什么值得记忆的事情，他在鬼煞河中的那段记忆很模糊，模糊到，即使自他出鬼煞河，距今只间隔了几月，许多事情他也记得不是很清楚了。 就如将才，他甫一接触到此地死水，也只是感到有些许熟悉，并不能很快把这抹熟悉与鬼煞河很快联系起来。 呆过一两百年的鬼煞河，还是谢凌提到水中有鬼魅，他才想起来这回事。 或许是相处的时间长了，如今玄惑偶尔也能通过谢凌的神情，推测出她在想些什么了。 于是，他转过头，抬起手中火焰，让这淡蓝光芒把他面容照得更加清晰，然后朝谢凌轻轻笑道： “姐姐不用自责的，我没经历过什么十分伤心的事情，所以也不会被挑起。” “我只是单纯的，不太记得鬼煞河中的事情……记不太清，所以没想起来。” 他的语气很平静，甚至称得上平淡，似是在讲述其他人的事情，只是偶尔带上了点儿困惑。 困惑于，他为什么会记不清那段记忆。 也好像在困惑着……他从小到大，没经历过什么十分伤心的事情。 但就是这样，才让谢凌越发心疼。 家庭美满，受尽宠爱，泡在蜜罐中长大的孩子，回忆起往事，才会没有什么十分伤心的事情。 但玄惑明显不是。 谢凌看得出来，他不是一个对能力地位看得十分重要的人，若不是走投无路，怎么会选择去往鬼煞河，通过这最难的一条路来到上界？ 就连当年谢凌受困于飞升雷劫，四季石的找寻毫无进展时，她也是打算在距离寿命耗尽的最后一段时间，再去选择鬼煞河这条路径。 没什么十分伤心的事情？ 不，这更应该算是，从小到大，伤心的事情经历得多了，所以逐渐变得钝感麻木了吧。 谢凌盯着玄惑看了片刻。 这样看来…… “我和玄惑，互相好像都不怎么了解呢。”谢凌轻笑道。 就像之前，她询问玄惑他们在魔域第一次见面时，玄惑为什么会选择收起魔气，而玄惑在长生林询问阿寒，她之前经历了什么一样。 玄惑不了解她的过去，她也不知晓玄惑的过往。 他们，只是通过她解释何为“男女之间的喜欢”，通过她说，玄惑对她的感情，更加类似于姐弟之情，而连接起来的，一对没有血缘关系的半路姐弟。 刨除这层半路套上的，不甚牢固的姐弟关系，一个月多前，玄惑没有认出她前，他们相对于彼此，也只不过不甚熟悉的陌生人罢了。 ……不甚熟悉的，陌生人？ 谢凌转头，看见身旁之人流畅清晰的下颌，视线再往上移，她对上了少年投来的清澈目光。 谢凌淡定回视，顺道抬起圈着红绳的手腕，在玄惑面前笑着展示道： “走到鬼魅再次出现的地方，还需要一段时间……” 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连接两人的红绳，温声征询道： “要不，聊一聊吧？” 玄惑疑惑：“……聊什么？” 谢凌提议：“相互提问？” “一起经历了这么多，我们好像，对彼此还不是很了解呢。当然，若是有不想说的，可以直接略过。” 闻言，玄惑没有犹豫，点头应下：“好。”
第52章 栈道（四） ◎“……挺好的。”◎ 见玄惑答应, 谢凌面上笑意加深，接着道：“那……先从我开始？” 玄惑没有意见。 于是，谢凌沉默片刻后, 缓声问道： “玄惑……为什么会选择鬼煞河来到上界？” 转过头，身旁高她一头的少年, 与当年奈林城外握着兔子红豆糕的瘦弱男孩逐渐重叠, 谢凌垂下双眸，目光复杂。 她记得, 当年与玄惑在奈林城外相遇时，她看过他的根骨，资质顶尖，体质良好，玄惑只需选择任一仙门拜入，不出意外, 都会得到很好的栽培，接着得道飞升, 抵达上界。 他是能够走上那最轻松的康庄大道的。 实不至于选择鬼煞河这最为艰险的一条路。 谢凌：“是出了什么事吗？” 她的声音很轻，似是怕刺激到了玄惑。 而玄惑始终面色如常，只淡声道：“我没有仙根, 修不了仙。” 谢凌动作顿了一瞬, 转过头, 双眸睁大。 “当年，我听姐姐的，拜入昆仑宗, 成了内门弟子。结果在入门大典上检测出没有仙根, 被赶了出来。” “我原本想转而去修魔道的, 但是魔道需要进入堕底修行, 我没有门路，找不到能带我进入堕底的魔修，于是，便只能选择进入鬼煞河了。” 很简单的原因。 常规的两条道都走不通，他便只能选择第三条道了。 玄惑叙述的嗓音很淡，依旧没什么情绪，好似对这段经历根本不在乎，但谢凌听在耳中，却颇不是滋味。 她喉间干涩，抿了抿唇，才出声道：“玄惑这么一说……我记得这件事。” “你离开昆仑宗不久，我曾去过昆仑一次，听他们宗门的人提起过你……” 当年，鬼魅界封印后的几月，昆仑宗内又有一位大能即将飞升，谢凌再度随着众人造访昆仑。 随着领路弟子前往宴席的路途上，她听昆仑宗的内门弟子提过几句，说掌门新收的弟子还没来得及行拜师礼，便因为有资质没根骨被赶了出去。 因着两人是在一旁小声讨论，听得不确切，再加上昆仑宗显然不打算大肆宣扬此事，谢凌也不是多事之人，便只做未知，从一旁匆匆走过。 今日才知，原来当年在大典之上当众被赶出的那人，竟是她身旁之人。 “那我与姐姐倒是错过了……” 玄惑只轻叹了一声，感慨一句，神情没有丝毫异常。 见此，谢凌沉默片刻，挑了挑眉，“不怨我吗？若我当年停步问及，玄惑之后，或许便不必受那些苦楚了。” 谢凌当年封印鬼魅界后，声名鼎盛。她当年只需停步，与那几个弟子温声问上一句，自会有人为了各类目的，为玄惑铺平道路。 谢凌的意思玄惑明白，只是…… “姐姐当年为何要留步？”玄惑反问。 她凭什么要为了一个只是存在于陌生弟子谈论中的人停下脚步？又凭什么要为当年素不相识的他铺平道路？ 玄惑没有在意谢凌调侃，只认真道：“我不怨。因为，即使当年姐姐没有问及，我也会追上姐姐，姐姐不需要为了谁而停下脚步。” 谢凌心中微动。 “……有时候为了谁也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啊。” 谢凌神情故作轻松，还想说些什么，却忽然意识到的玄惑语句中的问题。 “追上我？”谢凌音调微微有些变调。 玄惑：“……嗯。” 电光火石间，谢凌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一个十分重要，却始终被她潜意识忽略的问题。 谢凌想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又十分清楚，一旦她把这个问题问出口，可能，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故而，谢凌双唇开合几次，才磕磕绊绊地出声道：“玄惑……你为什么宁愿进入鬼煞河，也要来到上界？” 谢凌问的很犹豫，似乎是想随时终止问话。 玄惑听到后，眸光忽地闪了闪。 这语调令他恍惚间想起了谢明寒之前与他说的那句：“阿姐应该挺希望，有人能因为她去做些什么吧？” 有人能因为她去做些什么…… 玄惑敛眸。 这次，是姐姐自己问及的了。 少年唇角不着痕迹的翘了翘，下一刻，他眼里缀着星星，忐忑地看了谢凌一眼，然后低下头，声音轻轻，却很是坚定： “因为……姐姐说，我们以后说不定可以在上界相遇……我想要再次见到姐姐……” 谢凌顿时愣在了原地。 她没想到真的是这个原因。 不，或者说是，她隐约猜想到了，但是不敢相信。 她想不到真的有人会为了另一个人做到这种程度。 而那所谓的另一个人，还是她自己。 就如当年鬼魅界那件事，谢凌觉得柳如枫当年能够与她说上一句“与她一起呆在下界”，然后真的在下界陪她五年，便已很是足够。 再多的，她没想过，也不会去想了。 这些年四处游历，谢凌看过许多虚虚实实的故事，也见证过许多热烈无畏的感情。 谢凌相信这世上有许多真挚热烈的感情，但不相信会发生在她的身上。 只是因为想要再见一面，便千方百计地想来到上界，还去进入鬼煞河…… 若是旁人讲在谢凌耳边，她或许会相信世上的某个人真的能够做到，但却不相信自己会为了谁去做到这种程度，也不会相信有人能为她做到这种程度。 “想要一个人全部的爱。” 这是她与柳如枫说的原话。 一字一句，谢凌说得十分坚定。 但当这一个人全部的爱，真的全部摆在她面前时，谢凌却没有感到丝毫的喜悦之情。 很沉重，也很让人无措。 更多的还是怜惜。 但却没有丝毫喜悦。 一丝一毫都没有。 谢凌的心脏像是被人篡住，握紧，闷闷的，呼吸不上来，还十分酸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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