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 现在都作不得数了。 乐国大军已经冲破了内宫最后一道门,鱼贯而入,包围了前路。 慕容淑丽披着头发,形容憔悴,透着几分让人心动的破碎感。 她站在台阶上摇摇欲坠,看着一步一步靠近的士兵,还有人群中的银甲男子,凤此青! 凤此青风姿特秀,神采奕奕,却也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 这是她以慕容淑丽的面孔,与他初见。 她想过无数与凤此青再见面的可能,在春日的落花下,在夏日的夕阳下,在秋后的烟雨中,在冬日的飘雪中。 见面后,是不是要直接告诉他,她就是潇湘。 是她病中游荡在外的一个魂魄,在乐国化作一只纸缚灵的潇湘! 说出来,他会信吗? 这么荒唐的故事都是真的! 就算他相信,他们也回不去了啊! “此青……”慕容淑丽想好的所有话,却在此时只脱口了两字。 百箭齐发,像一场愤怒的暴雨狂烈地打在了她纤瘦的身上。 箭矢穿梭的声响吞噬了她的音色,出口的话也没能传进凤此青的耳朵里。 她只觉得疼痛到了极致! 五感忽然异常敏锐,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缓慢,呼吸粗沉,发丝和风飘洒的声音。 慕容淑丽也算九国之中倾国倾城的美人,可惜命运多舛。 十四岁那年,她没了父亲,被百姓视为不祥的灾星。 同年,南国驱妖来犯时。 礼国用她以和亲的名义,向乐国借兵压敌。 最后,击退南国妖异的恰好是乐国凤此青。 那年,他十六岁。 从此少年将才,名震列国。 那样惊才绝绝的人,年时的慕容淑丽自然也会仰慕、心动、喜欢。 虽是和亲,嫁的人是他,倒也不错。 本是一场她心中满意,礼国百姓也满意的和亲。 凤此青却在收兵回乐国时没有带走作为和亲的她。 宫人甚至听见乐国侍卫说,凤此青是嫌弃恶疾缠身的她晦气,才没有把自己带回乐国的。 这样的理由到底有几分伤人。 虽不知传言真假,但百姓都在指责慕容淑丽无能。 她害死了自己的父皇,贵为公主却没能为礼国换来强国一丝庇佑的价值。 最后还是她的母后以乐国体谅公主还在孝期,和亲之事待三年之后再议,才让百姓不再非议。 虽是三年后的渺茫婚期,礼国上下却把和亲一事当作第一大事,从不敢怠慢。 从挑选和亲的宫女,到置办嫁妆,甚至每三个月便会有顶极画师进宫给她画一幅画像,不远千里从礼国送到乐国。 目的都只是为了让凤此青知道,礼国的公主越长越漂亮,一直都配得上他,同时也在提醒乐国不要忘了这桩婚事。 可是现在,都作不得数了!
第6章 蝶 容音被两人搀扶着走在廊檐下,那阵沙沙如急雨的箭声让她停下脚步,眼睁睁地看着台阶上的慕容淑丽被扎成了刺花,在一堆箭矢的支撑下,硬是没有倒下去。 慕容淑丽嘴角渗着血丝,微微张合着,好像在说:“我…是…潇湘!” 而这时,人群里最先奔来的人不是她等了三年的凤此青,而一身华服却风尘仆仆的乐国太子。 他疾步狂奔,发冠甩出,一丝不苟的头发散落,狼狈地奔向箭笼里的慕容淑丽。 “公主!”来到慕容淑丽面前的乐国太子,悲痛地嘶声长哮“……啊!” 闻者伤心,见者落泪,无不肝肠寸断。 他疯狂地扒开那些支撑着慕容淑丽的箭支,折的折,丢的丢,像在荆棘丛里找寻自己心爱的宝物。直到他能抱住这位让他魂牵梦萦的公主殿下时。 悲怮渲染了每一缕空气。 呼吸都如毒刺扎进五脏六腑,让人不由抽搐。 “对不起,对不起。”他扶着慕容淑丽缓缓跪在了台阶上。 慕容淑丽的目光却一直在冷漠的凤此青身上,张了张嘴,却连口型都对不完整。 “潇…潇湘……” 凤此青来到她身边,看到慕容淑丽如此惨烈的样子,心里隐隐作痛。 兴许是恨她,恨透了她盗走碧落天光盏,想到潇湘才会如此吧。 “碧落天光盏!”他伸出手,淡淡开口。 他只要碧落天光盏,那里面有潇湘的魂魄。 这位公主的生死,从来都与他无关。 慕容淑丽看着面前的人,他看着自己,不像看着潇湘那样温柔。 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苦笑着问他:“我当真…比不得你心上人好看么?” 论身份,她是礼国公主,论才华,琴棋书画也样样精通,怎么就入不了凤此青的眼? 凤此青没有说话,甚至别开她的目光,神情挂着几丝厌烦。 慕容淑丽当然不是在乞求凤此青一定要喜欢这样的她。她也没有因为输给了凤此青的‘心上人’而无理取闹。 总归都是她的魂魄,除了这张皮相不一样罢了。 幕容淑丽的眼泪从眼角落下来。 鲜血在每一个箭孔流出,生命一点点地流逝。 “可笑我…却喜欢过你。”那么可笑又荒唐,就像乐国给凤此青送去她的一幅幅画像…凤此青从未展开。即使她在凤此青眼前,也没能让他认真地看自己一眼。 甚至听到她说,她喜欢过他,那眼里淡漠的鄙夷都如此明目张狂。 慕容淑丽低下头苦涩一笑,握着胸口上的金钥匙吊坠,痴痴如迷。 她提起最后一口气,终是妥协道:“你要的东西……锁在一只金柜中,这是钥匙……” 凤此青伸手取走了慕容瑜脖子上的金钥匙吊坠,起身就走。 慕容淑丽抓住了他衣角,盔甲真冷。 她说:“我只有一个愿望……放过我皇弟。” 凤此青没有回话,抽离自己的衣角,迫不及地去找碧落天光盏。 他走得那样决绝…… 根本不多停片刻,看她一眼,说一句话。 慕容淑丽苦涩地弯起唇角,当凤此青打开了金柜。 会不会疯? 会不会悔恨此刻? 她原是不想用这样的方式去伤他的,但为了皇弟,为了礼国,她不得不用这惨烈的结局碎裂凤此青所有的幻想。 来不及开口的真相,就让它一寸一寸腐蚀他心口。 比起拼尽全力都得不到想要的人,那么拼尽全力亲手毁掉自己想要的人,才是最窒息的惩罚。 至于搂着自己的乐国太子……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悲痛自责地重复着这两句话。 慕容淑丽从来都不知道他对自己何时存了这样的妄想。 这没由来的深情和哀恸,对慕容淑丽来说只觉得无措和茫然。 她累了! 这世上的情爱本就荒唐任性,它该来时,便来了;该走时,也便走了。 礼国公主也随着这场荒唐的梦一起走了。 乐国太子紧紧地搂着怀中的人,悲伤无以加复。 他眼底一片漆黑,道:“常兰。” 就在他身边,从地里钻出一缕红烟,化作一个身着红衣广袖的年轻女子,声音柔柔道:“殿下。” 太子的脸贴着慕容淑丽的额头,神情恹恹,咬牙切齿道:“夺回碧落天光盏,神挡诛神,佛挡杀佛!” 被唤作常兰的红衣女子拢了拢衣袖,手指在胸前翻花结印,双手打开的时候,只见血色的蝴蝶从怀中形成的结界中蜂涌而出,就像抛洒的花瓣,瑰丽之极。 “这是…天蝶秘术!花下大人,快保护我们!”本是搀扶着容音的二人连忙躲在了她的身后,把她推在前面。 “……” 容音看着扑面而来的血蝶,这东西会吸走血肉,但凡从活体之物飞去,就只剩一具白骨。 容音早该知道。 这二人为什么一个叫琅星一个叫苟费。 当四个字连起来念一遍就不难发现。人如其名,诚不欺我。 容音甩开背后的手,转头就往回跑。 …… 琅星苟费也没想到,他们最崇拜的花下大人居然临阵脱逃。 “花下大人,花下大人,等等我们啊!”琅星和苟费虽然也是秘术师,但眼下的实力还不能与天蝶宫的秘术师抗衡。 反正上穹最强秘术师都跑,他们这种不入流的秘术师紧跟其后,应该也不丢人。 容音拼命跑,膝下的箭却越磨越深。 因为她怕疼,当时就没让琅星给她拔,她原是想出去找个靠谱的郎中给自己拔箭,到时再上点止痛的药,忍忍也就过了。 现在,她发现这箭真的是个累赘,如果不尽快拔掉,她有可能捱不到找郎中,这条腿,或者这条命就没了。 容音躲在一处假山下,身体靠着石头,气喘吁吁,她弯下腰双手扶着箭杆。 咬着唇,一股作气,拔! 咝~ 容音疼得没了知觉,整个人靠着假山单膝跪在了地上。 就在这时,一只血色的蝴蝶在空中盘旋了一圈,发现了她这个活物便要扑下来。 容音手里抓着带血的箭直直地捅出去,那只蝴蝶穿在了箭头上,痛苦地振动翅膀。 容音嫌它晦气将箭扔掉,扶着假山慢慢站起来,疼痛的感觉终于又恢复过来,但她不能停在这里。 琅星苟费这样的秘术师都只能勉强自保,打死了靠近的天蝶后,便朝着一瘸一拐的容音奔过来:“花下大人。” 容音现在烦死她们。 她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忍着疼痛告诉身后的二人:“我不是你们的花下大人,也不能保护你们。” 苟费有些委屈:“花下大人,您不要我们了吗?” 容音疼得咬牙,吵死了。 她没有精力再与苟费讨论这种没有意义的事,只见空中的天蝶越来越多。 长长的宫道上都是礼国的尸体,因这飘落的血色天蝶,放眼看去更是逼仄压抑。 琅星和苟费凝神结印,将靠近的蝴蝶暂时挡在薄弱的结界外。 容音盯着眼前那只嚣张的蝴蝶,它的眼睛像两团小火焰,熊熊地燃烧,好像下一刻就能将她吞噬。 她缓缓俯身拔出脚下尸体上的箭。 就在琅星和苟费的结界碎裂的那一刻,她手中的箭刺破了那只蝶。 最后琅星和苟费都因为灵力不济,虚弱地跪在地上,一只手撑着地面,嘴角缓缓溢出一丝血来。 容音看着铺天盖地的天蝶扑向自己,她手中握着那只箭,一时竟不知道先灭哪一只。 她这一生何得何能,要经历如此惨烈的坎坷。 手上的箭忽然松了。 哐当跌在脚下。 而眼前的天蝶却在一道白光下纷纷震落在地,失去了它最可怕的攻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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