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极其顺滑的动作看出来的。 汤药滚热,历拂衣却不由分说,舀出满满的一大勺,就往别人嘴里送。 可这话洛疏竹没说出口,她微微用力,趁他不注意,把勺子“抢”回到手里,“有事?” “……嗯。”他说完这个字,便直勾勾地盯着洛疏竹,不知道在想什么。 洛疏竹被他看得颇有些不自在,在这个时刻,脑中莫名想便到昨日的场景,她轻轻咳了几下掩饰自己,小声问:“到底来干什么?” “送你个东西。”历拂衣像是做了某种决定似的,从怀里拿出来一个东西,飞速地绕到她的身后,“就当是答谢。” 洛疏竹感觉颈间一阵冰冰凉凉,低下头,看到脖子上挂着一小块碧绿色的薄片。那薄片只有指甲盖大小,异常闪亮,看起来像是某种特殊的灵石。 饶是洛疏竹见过许多天材地宝,一时也未曾认出,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倒挺合眼缘的。 “不许丢。”话一出口,历拂衣察觉到了自己语气太过强硬,他顿了顿,语气软和下来,又重说了一遍:“别丢。” 洛疏竹低头,轻轻抚了抚那青色薄片,“你怎么想起来送我这个?” “你不是喜欢亮晶晶的东西么?”历拂衣语气里有种莫名其妙的骄傲,“这不好看么?” 她低头想了想,到底也没反驳他的话,也没违心地说出“不好看”的评价。 “那我收下了。”洛疏竹并不扭捏,捏着那薄片看了又看。 对于喜欢的东西,她一向如此,不曾掩饰。 “喝药。”历拂衣心情似乎不错,他向后仰,靠在椅背上,催促道:“一会儿凉了。” “砰——”巨响传来。窗外阳光正好,洛疏竹猛地抬起头,看到湛蓝的天空上,炸开了红色的烟火。 这是缉妖司的烟火,燃放之处,是皇宫的方向。 慌乱的脚步由远及近,伴随着沉闷的钟声以及阵阵喊声:“集合——集合——” “出事了。”历拂衣眉毛微蹙,“今日,侯义他们入宫了。” 洛疏竹从座位上猛地起身,“走。” * 洛疏竹两人向门外出去的时候,正撞上了反方向进来的黎辞风。他手上拿着些东西,似乎是来探望她的。 黎辞风把东西放到桌上,言语关切:“洛姑娘伤还未好,此时,便先别入宫了吧。” 洛疏竹正要回答,倒是历拂衣抢了先,“你担心担心自己吧。有我在,她出不了事。” 两人相处了一段时日,历拂衣也算是摸清了洛疏竹的性格。虽然她平日里看起来有些冷漠,但通过洛留影的事情便能看出,她是个极重感情的人。 这样的她,在此时此刻,又怎么会愿意留在缉妖司等待。 “我没什么事。”洛疏竹对黎辞风微微颔首,“走吧,瑶瑶几人都在宫内,我总得过去看看的。” 黎辞风略带歉意地笑笑,旋即回答:“好。” 几人又一次进入了皇宫。 和上次不一样,洛疏竹再没分出心思四下打量,只一门心思地和众人往前赶。 她心底里生出一种极大的不安,因为,队伍所行的方向,是明馨的紫英殿。 难道又是那狐妖?那狐妖为何揪着三公主不放,难道有什么隐情。 宫门大剌剌地敞开,混乱基本都已经停止,侍卫们把紫英殿围得水泄不通。洛疏竹拿着令牌,拨开人群上前,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倒塌了一半的大殿。 大殿的柱子折了一半,房屋倾斜,屋顶的琉璃瓦依旧不断落下,“噼里啪啦”碎了一地。人们下意识离它很远,因为谁都不知道这紫英殿,何时会彻底坍塌。 洛疏竹的右前方,有人被压在朱红的柱子下,他面部朝下,趴在那废墟里,他的身下,是一片鲜红刺目的血迹。 洛疏竹心底的不安又加深了。 “洛……咳咳。” 她偏头看去,只见詹瑛靠在缺了口的石头旁,大口喘气。她银色的软甲上血迹斑斑,大腿处插了一柄剑,而左手以一种诡异的角度低低地垂着。 有人上前为她止血,詹瑛却抬起右手,急切地指着一个方向,她嗓音沙哑,好似沁了血,“老、侯。” 历拂衣飞速地应下,“我去看。” 看到他飞奔而走的消息,詹瑛忽得泄了力,右手猛地垂到地下,砸出了轻轻的一声。洛疏竹蹲下身子,把她沾染尘土的手握住,抬眸的时候,却看见詹瑛的眼眶红了。 她深呼吸了好几次,才颤抖着声音开口:“瑶瑶……她……”詹瑛话到此处,一个字也说不下去,但洛疏竹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洛疏竹半跪在她的面前,垂着头,心中泛出苦涩。她想起了车溪瑶的样子,笑起来两个甜甜的酒窝,最喜欢抱着她口中的“姐姐们”撒娇。 洛疏竹早明白生死乃常事。但人非草木,她永远也做不到真的无情。 詹瑛把她的左手攥得生疼,洛疏竹抬头看她,只见她眼眶通红,迸发出浓烈的恨意,她朝着围在她身旁的人开口:“瑶瑶在狐妖身上撒了追踪粉,去、去找。” 她咬牙切齿:“杀了狐妖、报仇。” 今日,詹瑛带了赤门一大半的兄弟入宫,可如今,他们很多,都永远地留在了这里。 这叫她怎么能不悔不恨? 詹瑛此刻还能保持清醒,全凭借心中一口气撑着。这口恶气,让她无法心安理得地昏过去。 “好。”洛疏竹点头,“一定。” “他变强了。”詹瑛感觉眼皮越来越重,但仍强撑着说下去:“很强、不该……不该这样强的……报、仇……” 洛疏竹拍了拍她的手背,明知道她已经昏迷过去,却依旧固执地回答,“我记住了。” * 历拂衣在墙角找到了侯义。 他掩藏在阴影之中,双目半睁,一动不动,一根木刺贯穿了他的胸膛,仿若一个死人。 来来往往的士兵也确实把他当成了一个死人,无人管他,也无人救他。 历拂衣半跪着地下身子,伸手去摸他的脉搏。 然后他看见,侯义的眼珠动了动。 他扯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声音粗粝,“等到……你、了。”侯义一张嘴,便呕出一口鲜血。 历拂衣不再多言,掌心凝起光亮,按在了他的胸口。 侯义感觉身体一阵暖流,伤口处似乎不再刺痛,周身的力气也恢复了一些。他不知道历拂衣对他做了什么,只把这当做死亡前的回光返照。 “我不行了。”他慢慢地说:“苍兄弟……答应你的,帮你问到了,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归元楼的那把剑,最早是护城军的一位百夫长进献的,那人叫曾曲毫,咳咳……后来,那剑几经周折,到了太子那里。” 历拂衣按在他心口的手一顿,侯义确实答应过他,但他未曾想到,侯义会在此时此刻,与他说这些。 明明已经…… 木刺伤及侯义的肺腑,他又失血过多,历拂衣的灵力已经救不了他的性命,只能勉强抚平一点痛楚罢了。 历拂衣自恃是个冷心冷情之人,可侯义与他说的这些话,却让他有些难得的动容。 这样的人,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我……我对不起小芸。”他说着说着,无声地落泪:“跟着我,她也没过什么好日子。”侯义用力去拉历拂衣的胳膊,“你帮我、帮我和她说,别伤心,我不值得。” 他把历拂衣拉得更近,“我死后,朝廷会发下一笔抚恤金。”侯义的声音越来越小,“阿兰和阿兰还小,用钱的地方虽多,但也别让她委屈自己。” “我……我其实,挺不甘心……就这么死了。” 历拂衣掌心的光渐渐暗淡下去,长久的无声之后,他低头叹出一口气,默默起身。 他从这个角落里退了出去,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他也感觉不到什么温暖。 历拂衣看到了墙下的洛疏竹,她在风中静静的站着,目光却一直盯着他。 他沉默着摇了摇头,缓步上前,陪她一起站在那棵巨大的梧桐树下,看着天边的夕阳慢慢落山。 历拂衣打破沉默,“侯义告诉了我腾啸剑的事情。但是,在这之前,总要先做点些别的。” “嗯。”洛疏竹轻轻颔首,“今日之事,不能这样算了。”
第二十四章 人心惶惶。 一只妖, 竟然能够突破层层守卫闯入宫中,劫走公主。 这一夜显得格外难熬。 除了些值守的侍卫,长街之上, 家家户户紧闭大门, 无人外出。 双凝缩在偏殿的床榻之上, 用被子蒙在头上,把自己裹紧。她今日亲眼见到了那狐妖杀人的模样,那样诡异的笑, 她回想起来,依然胆战心惊。 五指成爪, 直直地切入人的胸口, 然后轻轻一抓, 鲜血四溅。而那妖, 只是颇为嫌弃地擦擦手,将人甩了出去。 这是一种压倒性的力量, 那群平日里以一当十的捉妖人,在他的面前, 就好似秋日麦田里的稻草人, 一挥即倒, 毫无招架之力。 双凝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她想要下床去给自己倒一杯水,犹豫再三, 却又缩了回来。 还是太过害怕。 “叩叩叩——” 寂静的夜里, 敲门的声音格外明显,她愣在原地, 猛地一哆嗦。 “……是谁?”双凝觉得自己的声音有点颤抖,可她还是大着胆子问了。 门外静默了一瞬, 紧接着有人猛地用力,竟然生生推断了门闩,直直地闯了进来。 “啊!”她嘴里下意识发出惊呼,可是有人一瞬间捂住了她的嘴巴,于此同时一柄长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对面是两个蒙着脸的人,双凝能感觉到后颈处的凉意与杀气,忍不住地抽泣。 “别哭。”面前的男子语气平淡,随意地坐下,仿佛在与她闲聊一般,“我无意杀你,只是有几个问题,想问问。” 双凝止不住泪水,却在听清他话语的瞬间,飞速点头。 面罩后的黎辞风轻轻笑了下,果然,能成为大宫女的姑娘,多少都有些胆识。“先从就简单的问吧,他为何抓着三公主不放?” 那狐狸既不杀了明馨,也不以此作为要挟,对于一个妖来讲,这很不正常。 或许明馨身上,有什么他想要的东西。又或者,是因为别的什么。 “我不知道。” 黎辞风语气陡然冷了下去:“说谎。”随着这一句落下,双凝觉得贴着她的长刀更近了几分,她能感受到脖颈处微微的刺痛。 双凝咬了咬牙,抬起头,一双眸子清亮而认真,“我真的不知道。” 她外貌并不出众,但也算得上小家碧玉,尤其那双眼睛,让她整个人都鲜活起来。双凝自恃自己的表现天衣无缝,毕竟今日接受缉妖司、护龙卫的盘问时,她都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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