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他说出这些的时候,心中也带着几分莫名的畅快。 “这样啊。”历拂衣脸上没什么其他情绪,只淡淡说:“我还以为是历千霄提的呢?难得有错怪他的时候。” 他如此平静,倒是让洛疏竹有些担忧,她攥住他的手指,“拂衣?” “没事,早过去了。”他笑了笑,不再管身后的彭世生,“我们回去吧,疏竹,下一次,你带我在自家城池里转转吧。” “这穆家,来一次恶心一次,怪晦气的。” * 回去的路上,即便历拂衣表现地与平时一样,但洛疏竹还是精准地捕捉到了他的异常。 或许就连他自己也没发现,他在情绪有起伏的时候,不管是开心还是难过,眼睛里的青色都会比平时,要加深一些。 她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 洛疏竹又想起了在塔中第一次见到她的样子。即使当时的她心怀怨恨,也确实对眼前的场景感到惊讶。 平日里高高在上的一个人,被算计、被欺辱之后,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走过这一路的呢? 她心里这样想,嘴上却问出了另一个问题,“你在通雷塔见到我的时候,在想什么?” 历拂衣抿唇笑了一下,他没有犹豫,直接反问:“你是想听真心话,还是?” “我既然问你了,当然是真心话。” “嗯……”他眸子眯了眯,似乎在努力思考。 但其实,历拂衣一直记得那天的场景,无比清晰,根本不需要回忆。 那时,他在虚晃的光影里看到一个女子,本以为又是一个拿他撒气的,他都已经做好被翻来覆去折腾的准备了,却没想到这姑娘一出手,就死命地卡住他的脖子。 ——像是要他偿命一样。 历拂衣组织了一下措辞:“你一上来就掐我、质问我,还让我和你一起去找哥哥,我觉得你很……”他顿了顿,找到了一个不那么难听的形容词,“莫名其妙。” “好吧。”洛疏竹笑了一下,“我觉得你也很莫名其妙,明明都那样可怜了,还要拒绝我的邀请。” “我当时,有一点……叛逆,心里想着,大家都别好过,凭什么相信你。” “那后来,为什么又变了呢?” “后来我清醒了,”他脚步停下,“我意识到,你愿意入塔找我,是真的走投无路了。如果我再不做点什么,可能真的永远也出不去了。” “对了,疏竹,我好像从来没问过你,你是怎么入的通雷塔?” 回到天界以后,所有人似乎都避开了那段往事。 虽然这是好事,人确实应该朝前看,但历拂衣现在却突然对此,格外感兴趣。 洛疏竹笑容收敛了不少,“就是……在大婚中间的时候,刺了穆朝旭一下。这事情我和月灼姐商量过,我负责捅人,她负责把我送入塔,并且‘偷出’赤焰斧给我。” 历拂衣的眼睛亮了一下。 他从前只听说是大婚时出了事,但却没想到时这样,他的关注点重来都与众不同:“你捅他了?那岂不是还没礼成?” “当然没有,甚至都没有行跪拜之礼。” “那他穆朝旭整日‘夫妻、夫妻’地叫着,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我还以为……”历拂衣高兴地揽了她一下,随后声音又压低了几分,“算了,我也不在意。” 洛疏竹并没有拆穿他的心思,只微微低下头,掩盖脸上过于明显的笑意,又伸手与他十指相扣,“你放心吧,历拂衣,你经历的那些,我也要让穆朝旭尝一遍。” 她看过来的眼神,很坚定。 历拂衣觉得自己心头又重重地跳了一下,其实报复回去的话,他自己也做的到。 但是被人维护的感觉,很好。 “我知道,你想让彭世生指认穆朝旭,可是疏竹,如果他还是不愿意帮我们呢?又或者,他和穆朝旭和解了呢?” 他能感觉到彭世生的动摇,但他心中的天平,到底更偏向哪一便,谁也无法确定。 “首先,我会再做点什么,切断他们和解的可能。其次……”历拂衣从她的表情里读出了一些忐忑,她忽然轻声问:“你觉得我,算是善良的人么?” 历拂衣莫名觉得这个问题很重要,他郑重地思考了片刻,才给出自己的回答:“你……只对自己人善良。” 碰到触及底线的事情是,她比谁都狠得下心,不光对别人,对自己也一样。 “是啊。” 她好像很满意这个回答,低低地笑了一下,又抬头,“我其实,不想让你知道的。但是……是那颗糖。” 她说:“我给彭寄吃下的那颗糖。外边是糖衣,中间是灵力凝成的膜,里面包着的,是穿肠毒药。我何时用灵力催动那颗糖,毒药何时便会渗出来。” “我想,就算彭世生不情愿帮我们,也愿意用一些证据,给自己的孩子,换一颗解药吧。” 洛疏竹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像是叹息也像是感慨:“家人啊,总归是大部分人的弱点。” 她重新扬起一抹浅笑,“所以历拂衣,一直以来,你都看清我了么?” 历拂衣觉得她又把自己“隔离”起来了,就好像他们刚认识的时候一样。 她此时又笑起来,不是开心,只是一种礼貌和习惯。 而他选择走到她身边,打碎那份疏离,“如果你担心这个的话,大可放心。” “我一直都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而我,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你。”
第六十八章 夜半时分, 又下了一场暴雨。 室内并不算冷,洛疏竹刻意没有关窗,她喜欢空气中下雨的味道, 于是舒服地缩在软榻上, 枕着厚厚的一本书, 偏头去瞧外面的雨滴。 雨水落下的沙沙声,搭配着一室暖光,惬意地过分, 让人不由得昏昏欲睡。 “咚、咚、咚。”有人叩响殿门,一下一下, 不疾不徐, 在雨夜里也并不明显。 那人不慌不忙地叩了三下, 才低低地喊人:“姑娘。” 但几乎是同一时间, 洛疏竹认出侍女林沁的声音,她坐直了身子, “怎么了?进来说吧。” 林沁站在软榻前,伸手递出一张纸, 然后才解释起来, “今夜有几位, 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逃来的, 一身狼狈,拿着这东西就往洛家域内闯, 说是你给他的信物。” 她顿顿, 似乎是在打量洛疏竹的表情,“守在边界上的侍卫们, 不确定这是不是你的东西,又唯恐怠慢了你的朋友, 就干脆把他们带过来了,现在人就是在朝和殿等着呢。” “姑娘,”林沁嘴唇抿了抿,“我看了一下,把那信物画在了纸上。我本想把东西要来,给你确定一下的,可那人硬说要见你,怎么也不肯给。” 她说话的时候,洛疏竹纸张打开,她凑着灯光看了下,发觉上面画了一只水滴状的耳坠。 林沁的画技很好,只看了一眼,洛疏竹脑中就浮现出了一张脸。 她知道是谁来了。 这耳坠的是洛留影送她的,本就是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没什么特色。但实际上,它既是耳饰,也是一个储物空间。 这只耳饰陪她在人界走了一遭,到现在,还一直戴在右耳上。 总戴一只耳环太过奇怪,洛疏竹便在后来,寻人做了个一模一样的,凑成一对。而凑数的那只耳环,应该是在她大婚后……送给了那个侍卫。 “确实是我送的,我去见见他,”洛疏竹从软榻上下来,又看了看林沁,嘱咐道:“已经挺晚了,你先回去吧,我自己过去。” 她从室内抽走了一把雨伞,没犹豫直接进了雨幕,雨水顺着伞边沿落下,被风一吹,便轻飘飘地刮进来,落在了她的手背上。 洛疏竹对此并不在意,因此,等她站在朝和殿的门廊时,耳边的发丝上挂着丝丝的雨。 她把雨伞收好放下,沿着门廊往殿内的方向走,灯笼挂在廊下的横梁上,在下雨的天气里飘飘摇摇,连带着走廊的暖光也时亮时暗。 再拐一个弯,就能看到殿门。洛疏竹心中也有些好奇那人的来意,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没留意间,被一只手猛地往旁边拉过去。 她被人往门廊的柱子上用力一按,但像是害怕她磕到一样,那人又伸手在她脑后垫了一下。 “砰”地一声,她后背紧贴在柱子上,却没有什么疼痛的感觉,身后软绵绵的,像是躺入软榻一样的触感。 天旋地转之间,洛疏竹正要出手,便听见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是我。” 他一手撑在柱子上,拉开了一点距离,另一手却没有动,依旧稳稳地垫在她脑后。 洛疏竹微微仰头,“你怎么来了?” “你家侍卫把事情报给你哥哥的时候,我都听到了。”历拂衣目光灼灼,“然后我就替他过来了。” “等了很久了,你怎么不进去?”距离很近,洛疏竹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上夜风的凉意。 “林沁来的时候,我就在了。”他似乎是在思考怎么开口,但依旧捋了一下她发丝的雨水,“你……他拿的信物是真的,还是假的?” 洛疏竹顿了一下。 瞬息间,她好像猜到了历拂衣为什么没有进去。 也是在人界的一个雨夜,他们的关系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糟糕,历拂衣曾倚在床边,漫不经心地问她,“你那宝贝耳饰是什么来历?上天入地都带着,也不知道换一个。” 她当时回答说:“我哥哥送的。” 在那段时日里,一提到洛留影,两个人就会陷入诡异的沉默。 所以历拂衣一瞬间偃旗息鼓,硬生生调转了话题。 可是现在,洛疏竹忽然想到,她没告诉他,那耳坠珍贵的只有一个,而不是一对。 在绝大对数人心中,耳饰、簪子这种饰品送出去,大概带着其他一些意思。 历拂衣站在这里堵她,或许也有了这种想法。 洛疏竹握住他冰冷的手,生不起半分逗弄他的心思,“是我送的,但是,我哥哥给我的耳饰,只有一只……我想说的是,只是个信物而已,不算珍贵,也没有别的意思。” “……嗯。”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松动,只是握手的力道稍微松了一点。 “我在入塔找你之前,手腕受了点伤,没来得及处理,他应该是看我可怜,就给了我一瓶药。作为回报,我给了他一只耳坠,算作帮忙的信物。” 洛疏竹声音轻轻,“只有一面之缘,我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呢。” 所以的胡乱猜测都被这一番解释压了回去,历拂衣准备好的措辞也被堵住,他微微低下头,一言不发,但是却显出些与平日完全不同的落寞。 实际上,他在反思。 在洛疏竹到此之前,他把所有可能都想了一遍,却依旧无法安心。其实,就算是什么贵重的信物,也不能说明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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