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起来找不到可以拒绝的理由,她点点头,“好。” * 一轮孤月高悬头顶,月华似水,流淌而下。长街上的灯盏却无端端熄灭了许多,莹莹的烛火仅仅能照亮道路,并不似平时那般明亮。 前侧的女子一口吹灭提灯里的烛火,洛疏竹微微怔愣了一下,小声问:“这是做什么?” “追月,当然是要赏月。”历拂衣不动声色地往她的方向靠了过去,他的声音在耳畔无比清晰:“小小灯盏,怎可与明月争辉?” 他靠得太近,惹得洛疏竹后缩了一下,“就是……因为这个?” “当然也不只是这样了,追月节,青年男女于月下互诉衷肠,周围太过明亮,终归会失了些氛围。”历拂衣笑了下,“你看,出门许久,现在也无人认出我俩,是不是好事?” 洛疏竹下意识地点点头,随后又开始摇头,“太过昏暗,人群又都聚集在一起,总觉得不太安全。” “疏竹。”历拂衣似乎没料到她这样回答,笑得有些无奈,“合该你当那陛下,绝对是思虑周全、爱民如子的。” 他牵着她的手又往前走了几步,一直走入不算拥挤的小巷,才停住脚步。借着悠悠的月光,历拂衣看见她微微低头,一言不发地看向前方。 长长的睫毛在她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隐藏住了她眸中的神色。 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弯下身子,去看她的表情,“怎么了?我……说错话了?” “没有。”她抿抿唇,许久之后才不确定地开口:“历拂衣,你会不会觉得我太过无趣了?” 历拂衣被这个问题问得一愣,千思万绪涌上心头,实在没想到,她会蹦出这样一句话。 他的这个反应却让洛疏竹会意错误,她顿了顿,又说:“有时候,我确实有些扫兴,但——” “不是。”历拂衣觉得自己必须立刻出言打断,他急切地握住她的肩膀,不由得又重复了一遍,“我没有这样觉得。” “怎么会无趣呢?”他说:“我和你在一起的时间,比从前七千多年加一起,都要有趣。” 从通雷塔,到人界,再回到天界,历拂衣想,终其一生,他再也不会有这样的经历。 “一切过后,我们的生活终会归于平淡。”洛疏竹却又摇了摇头,她好像有点无力,又有点忧伤:“不是每一天,都会……有趣。” “你好像理解错了我的意思。”历拂衣终于敛起笑意,他严肃的样子总是锋芒毕露:“并不是那些事情让我觉得有趣,是你,让我有趣。” “所以,只要你一直和我在一起,我就会一直开心。” 他的眸色在黑夜里暗了下来,“你不该是现在这样的。你该永远是通雷塔里那个掐着我脖子,骂我的洛疏竹。” 一句话,氛围破碎。 洛疏竹瞬间泄气,只觉得无奈地好笑,“我没骂你。” 历拂衣低头想了想,“但你当时戳我痛处了。” “你别装可怜啊,那副情形,谁又比谁说话好听呢?” 她一语而出,惹得两个人相视而笑。历拂衣上前一步,猛地把她抱紧怀里,“你就一直骄傲下去吧,洛疏竹。” “我会的。”声音从怀中传出,“其实……刚才是你没让我把话说完。” 她开口:“我想说的是,有时候,我确实有些扫兴,但我就是我,不会更改。” 历拂衣眼眸眨了眨,他垂下头,看着怀中她坚定的脸,记忆仿佛被拉回人界的那个傍晚。 女子执拗又固执地拽住他,对他承诺,若是她的哥哥恩将仇报,她便出手帮他。 “我也有自己的原则。”她当时是这样说的,“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改变。” 他一直不明白,那个片段为何在脑中如此清晰。 直到现在,历拂衣终于有些懂了。 ——那时他爱意的开始。 “洛疏竹。”他低低笑了几下,“你看,像你这样的女子,怎么会令人感到无趣呢?” 历拂衣脑袋又低了几分,呼吸直打在她的侧颜,“要不然……咱们做点有趣的事情?” “历、拂、衣。”她的声音很轻,却一字一顿的。 “好了好了,开个玩笑。”他一笑起来,周身凛冽之气散开,取而代之的是,说不清道不明地飒爽与俊逸,“前面祈月殿有点鳞仪式,我们去看看吧。” “点鳞仪式?” “你知道的,我们龙族会把最大的一片龙鳞,送给心上人。据说,在追月节这一天,将祈月池的灵水点在这片龙鳞上,两情便会长久。” 她挑眉道:“你信这个?” “原先是不信的,”他回头盯住她:“现在,我愿意信。” * 与别处不同,祈月殿未曾点燃一根烛火,反而将拳头大的夜明珠放于地面,与朗朗明月相互呼应,照亮一方天地。 队伍很长,两人站到队尾,跟随着前面众人缓缓移动。 祈月池的面积不大,上放高高地摆着一个张牙舞爪的神龙塑像,清澈的灵水从龙口处喷出,落在池中,激荡起白色的水花,也带着令人舒心的淡香。 池边放着跟碧色的枝条,洛疏竹偏过头,看向为首的女子,将枝条浸入池水,然后轻轻一洒,滴入同行男子的掌心。 那男子一左一右,两手各捧着一块比手掌大了几圈的鳞片。清澈灵水洒到鳞片上,轻微地爆出一道浅黄色的光,照亮了女子挂满笑意的面容。 隔得这样远,洛疏竹依旧能听到她带有喜悦的声音:“亮了,都亮了!”女子猛然搂住对面之人的脖颈,毫不羞赧地开口:“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人群里传来些喧闹的笑声,夹杂着些许祝福的声音。 被这氛围所感染,洛疏竹的眼角也沾染了些许笑意。 龙族一向坦荡直白,这长长的一队,倒让她听够了少年人热烈如火的情话。 ——分外有趣。 历拂衣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示意她将脖颈处的龙鳞取下来,“快到我们了。” 项链一经摘下,闪亮的青色薄片瞬间化作手掌大小的龙鳞。历拂衣前后对比看看,最后凑过来解释:“我这是护心鳞,自然比别人的小点。” “我知道。”洛疏竹双手捧着它,笑盈盈地开口:“你来点鳞吧。” “好。”他一口应下,提起枝条,在灵池中轻轻一划,水面瞬间荡开一圈圈涟漪。 略微冰凉的灵水落入掌心,手中的护心鳞亦闪烁处一圈淡淡的青光,这一刻,历拂衣压低声音,突然发问:“疏竹……你有话和我说么?” 洛疏竹抿着抿停顿了一下,她并非是张扬的性格,更是吐不出其他人那般热切的言语,只是一对上他满含期许的眼神,又不忍心就此离去。 半晌,她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开口:“历拂衣,我特别喜欢你。” 洛疏竹听见他笑了一下,他也贴近她的耳朵,悄悄回答:“我——” 只有一个字脱口,历拂衣忽得闷哼一声,后边的话戛然而止。 洛疏竹分外不解,她后退了一点,刚想开口,只感觉一道疾风夹杂着杀意,直冲面门。 她一瞬间偏过头去,腾啸剑贴着她的脖颈划过,削掉了她几根长发。 洛疏竹抬起头,看到对面瞳孔猩红的男子,面色巨变。 她问:“历拂衣,你还认得我是谁么?”
第八十二章 凉风夹杂着灵水氤氲的淡香, 吹得洛疏竹浑身发冷。她见过历拂衣无数种表情,但这种无知无觉的淡薄,让她脑中一瞬间空白, 只有一个念头。 历拂衣又被控制了。 可他没有给她怔愣的机会。 嗡鸣不断的腾啸剑直朝她心口探去, 洛疏竹在匆忙间后撤几步, 朝四周喝道:“散开!全部散开!” 祈月殿人群拥挤,若是一个不注意,历拂衣的剑气便能划伤一片无辜的民众。 到那个时候, 莫说是什么名声,恐怕他又会极其冤屈地接受刑罚。 她愿意相信历拂衣的无辜, 可是其他人, 绝对不会这样想。 众人只会看到一个极其不稳定、无端发狂杀人的疯子。 “杀人了!救命!” 尖叫声从四面响起, 距离两人最近的女子手脚发软, 她站在原地,似乎被这突发的变故吓住了, 只双目噙着泪水,失神地一动不动。 历拂衣赤红色的眸子锁定她, 在下一瞬间, 抛却“不好对付”的洛疏竹, 朝女子的方向转过身来。 “快跑!”几乎是同一瞬间, 洛疏竹也调转方向,她几步跨到女子的方向, 对着她的肩膀猛地向后一推。 剑尖在女子双目前一寸的距离划过, 继而调转方向,顺着那力道, 划破了洛疏竹的肩膀。 洛疏竹却陡然松了一口气,伤到她无事, 万万不可砍伤其余人,那将是,可以预见的麻烦。 “走!”洛疏竹头也不回地朝后边说,她被尖锐地刺痛激得眉头紧锁,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却也没再后退一步。 她不能再后撤,因为身后是惊慌逃窜的人群。 场面一时混乱起来,即便有许多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一句“杀人了”,足够让众人迅速逃开。 从某种意义上说,即便是在人界,他们二人也未曾真真正正地动过手。洛疏竹知道历拂衣是一个“麻烦”的对手,可她也从未想过,再会有一天,站到他的对面。 她虽能召出七把剑,但若说同时使用,也只能精妙地控制五把,洛疏竹咬咬唇,把第七剑艮山握在手中,狠狠心,将其余四把剑甩了出去。 四把剑在历拂衣地四方悬停,他不论如何动弹,永远紧紧地追随着他的动作。 他猛然抬头,从如影随形的剑光中锁定她,然后在下个瞬间,不管不顾地冲了出来。 历拂衣好似察觉不到疼痛,所以也没有任何闪避,他无视周身炸开金光的四把剑,足下灵力运转飞速。 “拂衣。”洛疏竹下意识地开口喊他,她看见他衣裳的暗红色血迹,心底泛上一股酸涩。 她咬着下唇挥挥手,撤开了他周围的长剑。 终归是不忍心。 不忍心看他带着杀意,毫无章法地撞向她的剑。 阻碍消失,历拂衣的速度更快,他用足力气,狠狠地朝下劈来。洛疏竹也不再等待,她猛地抬手,做出同样攻击的动作。 ——她心中已有决断。 九杀剑和腾啸剑都是排得上名号的神兵,这样两把剑的相撞,算是千年难遇。 “轰”地一声巨响,这一刻炸开的光芒,比朗朗的月光更加明亮。 青色、金色,最终都化作无比刺眼的白。 洛疏竹感觉周身都被裹挟进入巨大的光束里,在白光吞噬一切的窒息里,她只能看到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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